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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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天氣熱的像是一個巨大的蒸爐，熱氣不斷從地面升騰而起，樹葉沒有精神的蜷縮著，夏蟬躲在後面，蟬鳴嘹亮，叫囂著夏日的熱鬧。
趙少甜站在樹蔭下面，擡頭瞇著眼睛朝著對面看，頭發在腦後攏成一個小小的馬尾，像是小鹿的尾巴，短短的，毛茸茸的。
那是一座名叫“金鼎凱龍”的大廈，足足有三十五層高，玻璃幕墻反射出來的光，更加耀眼熾熱，她只看了這麽一會，眼睛就被晃花了，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啟動，眼睛裏蘊了一大汪淚。
她低下頭，摸了一把眼睛，然後雙手在手機屏幕上快速的按來按去，汗珠順著額頭一直留到脖子裏，亮晶晶的，她已經在這裏站了快一個小時了。
這大中午的，頂著個大太陽還在外面晃悠的，就她一個傻逼了吧。
手機微微震動，顯示來了新消息。
“少甜啊，考慮好了沒有？上來陪我一個小時，我就考慮幫你把債還清。”後面還跟著一個笑哭的表情。
趙少甜面無表情，手指劈哩叭啦的在鍵盤上點了幾下，一條消息發了出去。
“考慮你媽。”後面跟著一個微笑。
那邊的人很快就回覆了消息，趙少甜連看都不看，直接長按點擊拉黑。
認識了好幾年的朋友，說是給介紹一個工作，自從家裏出事之後，還願意和她做朋友的，也沒幾個了。
本著這世上還是好人多的真理，她信了，把咖啡店關了門，坐了兩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從城南一直趕到城東，跨越了大半個永泉城，結果就是被這麽個狗東西給坑了？
陪你一個小時？你知道姐的價錢嗎？十分鐘你都買不起。
屁個真情，趁火打劫還差不多。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她嘆了一口氣，把手機裝在屁股兜裏，沿著街邊那小到可憐的樹蔭朝著公交站走去。
稀薄的好運氣在這個時候顯了靈，在露天的公交站下等了不到兩分鐘，深藍色的公交車駛了過來。
從那車的前窗裏可以看到，裏面的人已經擠成了一個球。
可是公交還是在她面前穩穩的挺了下來，司機師傅很熱情，“美女，上來吧！今天只有我這一班車了，天太熱，放假了！”
說完，不等趙少甜回答，他扭頭朝著車廂裏的人喊道：“都往後走走！後面那麽大的空子怎麽都不動啊！”
車廂裏頓時一片怨聲載道，司機催促了半天，好歹是挪出了一個狹小的空間。
趙少甜不忍拒絕師傅的好意，道謝一聲，擡腳上車。
男人們饒有興趣的盯著剛上來的女人，從臉一直看到腿，眼珠子恨不得都粘上去，有幾個甚至蠢蠢欲動，攛掇著想過來要聯系方式。
女人冷眼相看，心裏給趙少甜打分，一臉狐媚樣，這哪有人天生眼睛那麽大，看那雙眼皮明顯的，一看就是割的，還心機的在眼下點了痣，鼻子那麽挺，一看就是墊的，還故意穿那麽短的褲子，露出那麽多的肉。
總結，這是個不正幹的。
不正幹的趙少甜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女人心裏被打了個負99的低分，她站在司機旁邊，手抓著欄桿，擡眼看著前方。
她掂量著手心裏還剩下的兩個鋼棚，再一次的感嘆自己運氣還算可以，起碼這兩塊錢還能再坐一趟公交車的。
今天過來一趟，不止咖啡店的生意沒有做，還浪費了來回四塊的車費，想想就覺得傻逼，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空氣粘稠的像是一團發成蜂窩煤的面團，又黏又酸，趙少甜感覺自己身後的熱浪洶湧，這一個人呼出的二氧化碳不要緊，這幾十口人呼出來的，可就要另當別論了。
她擡起手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前面是個紅綠燈，司機一個急剎車，慣性讓車廂裏人一個踉蹌，集體的朝前湧去。
趙少甜還來不及慶幸自己緊緊抓住了欄桿，就被身後的人撞的一個踉蹌，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那人的手輕輕的從她的腰間滑過。
她不悅回頭，瞪了一眼那男人，男人長的小鼻子小眼，訕笑著朝著趙少甜敬了個不怎麽標準的道歉禮。
趙少甜轉過頭，低垂著的眼睛裏一片嫌惡，背過手使勁擦了擦自己的衣服。
這一舉動，讓身邊站著的女人又是一陣白眼，這麽潔癖，還坐什麽公交車啊！
公交車駛過梨子園小區，坐在靠窗位置的乘客，清楚的看見了那小區門口停著的幾輛警車，那呼嘯著的警笛聲音尖銳，聽得人心裏揪的慌。
“又出什麽事了？最近怎麽這麽不安分啊。”車廂裏不知道誰抱怨了一聲。
趙少甜朝著旁邊看了一眼，正好看著一輛黑色悍馬從公交車旁邊飛速的經過，車速太快，她只透過車玻璃看見了司機硬朗的側臉，只見車子在前面的路口靈活的轉了一個彎，朝著梨子園小區駛了過去。
“江隊！”
一個年輕的小警察朝著在小區門口停下的悍馬跑過去，看著從裏面出來的高大男人，他有些激動。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兇殺案啊！”
男人身穿黑色寬松外套，身材欣長，一頭利落的板寸，眉毛漆黑，臉龐瘦削，看著有些淩厲，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黑眼圈。
江章遠看了他一眼，腦袋裏昏昏沈沈，“什麽情況？”
嗓音嘶啞，帶著倦意，事實上江章遠接到電話的時候還在床上，然後馬不停蹄的就趕了過來，路上靠著一包煙提了個神。
昨晚的世界杯，實在是太精彩了。
小警察還不知道自己上司走了神，他跟在江章遠身側，詳細的和他匯報著情況，說話的語速有些急，但是不失條理，很鎮定。
“死者名叫李力，三十二歲，無業，未婚獨居，父母健在，死亡時間是在淩晨三點到四點之間，致命傷在腦後，初步判定是鈍器所傷，創傷口均勻，疑似扁平狀物品，但是家中沒有發現嫌疑物品，可能是兇手帶走了……”
聽著小警察的匯報，兩人已快速走到了單元樓門口，單元門上面放置著一個監控攝像頭。
“查了嗎？”
小警察搖頭：“這裏的監控就是擺設，這個小區所有的監控都是中看不中用，唯一一個頂事的就是小區大門上的，可是這整日裏人來來往往的，小區也沒有防範意識，進入的人也不登記，排查有些困難。”
江章遠皺眉，擡手按了電梯開關，趁著電梯下來的功夫，他問道：“是誰第一個發現李力的？”
“是李力的父母，他們今早過來給李力送東西，敲了半天的門也不開，然後回家拿了備用鑰匙，結果一開門，就看到……”
小警察嘆了一口氣，兩個老人看到自己的兒子慘死在家中，那場景，想想就不忍。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小警察伸手壓住電梯門，請江章遠上去，自己隨後也跳進了電梯，按了李力家所在的樓層，二十一樓。
“你剛說的，有預謀是什麽意思？”江章遠看了一眼電梯左上角，那裏安裝著一個亮著紅燈的監控。
小警察無奈道：“江隊，你才註意到重點嗎？你還是不是個合格的警察了？”
江章遠當然不會說自己剛走了神。
他一巴掌拍在小警察的頭上，“孫子，皮癢了是吧，敢這麽對爺爺說話？”
“我是姓孫，可我叫孫梓，不叫孫子！”小警察怒喊道。
江章遠沒理他，因為電梯已經到了，他大步走出來，頭也不回的對著小警察道：“電梯監控查了嗎？”
孫梓跟在江章遠身後出去：“兇手的防範意識很強，走的樓梯，避開了監控。”
還是個有反偵察意識的。
李力家門口守著兩個警察，看見江章遠從電梯裏出來，兩人對著他敬禮，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把人趕走了，李力家門口並沒有看熱鬧的人。
江章遠拍了拍其中一個警察的肩膀，走了進去，孫梓緊隨其後。
同事們正各自忙碌著，看見江章遠進來，紛紛對他點頭示意，有人適時的送上來一副手套，江章遠一邊戴上，一邊進了臥室。
臥室的窗簾還拉著，房間裏的光源是床邊的一盞高腳小夜燈，本是帶著暖意的燈光，如今卻讓人感覺壓抑，透過窗簾照射進來的微弱自然光和屋裏的燈光交融，在加上這是個剛死過人的房間，不免有些陰氣沈沈。
江章遠一進來，率先沖進他眼睛裏面的，是那張橫在中間，目測一米八乘兩米的加大雙人床。
以至於他回頭重新問了孫梓一邊：“李力單身？有孩子嗎？”
孫梓確定道：“單身，沒有孩子。”
帶著蕾絲邊的淡粉色枕頭，帶著穗穗的粉色床單，還有那柔軟又富有少女心的粉紅色草莓被子，這出現在一個三十二歲的單身男士的臥室裏面，只能說是太有沖擊感了。
孫梓摸了摸鼻子，看著江章遠堅毅的側臉說：“說不定這李力骨子裏是個小女生呢。”
江章遠沒有說話，眼睛掃過這間臥室的其他東西。
房間裏的東西不多，除了這張特大號的床，還有墻邊立著的一個小衣櫃，和衣櫃相對而放的是一張工作桌。
李力就是死在這張工作桌下面。
他上身□□的趴在地上，腦袋後面有個碗大的傷口，血液已經幹涸，附近的頭發粘黏成縷，李力是屬於那種白胖的類型，身上的肉雪白，並沒有跟人廝打的跡象。
江章遠在李力旁邊蹲下身子，看見李力的眉頭緊皺，嘴巴微張，一臉痛苦。
視線往上，工作桌上堆得東西很多，吃剩的泡面桶，零食包，數不清的可樂罐，淩亂的紙巾，幾本書，一個筆記本電腦。
電腦屏幕漆黑，江章遠按了一下開機鍵，片刻之後，亮了起來。
屏幕上是一個女人，長相明艷富有侵略性，五官挑不出任何毛病，她的左眼下面有一顆很小的痣。
這是一個讓人過目不忘的女人，不僅因為她的漂亮，還因為她的飯量。
她面前至少擺著幾十個空盤，面前還放著一個海碗，她對著鏡頭甜笑，雙手比V，眉眼彎彎。
畫面上除了這個女人以外，還有數不清的彈幕，這是一個視頻定格。
“我老婆真厲害，能吃是福啊！”
“吃這麽多都不胖的，肯定是催吐了！”
“你才催吐！你全家都催吐！”
“……”
而李力的電腦屏幕下端的輸入框裏，還有一條沒有來得及發出去的彈幕。
“主播要是兔子，我直播死媽！”
“江隊，你看！”
孫梓聲音聽著有些興奮，他動了動鼠標，立刻在屏幕右端出現了一個對話框。
那是一個粉絲群，群名叫做“趙公子後宮群”。
趙公子？
江章遠看了一下電腦左上角的視頻標題，“宇宙最強 麻辣燙 變態辣！辣到嗨翻天！全A站最能吃辣的up主 中國吃播趙公子！”
哦，原來這是一個吃播。
“李力是這個群的群主，昨晚趙公子直播，他在彈幕上跟人掐架，從網上鬧到了現實中。”
孫梓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手機，點開了裏面的微信，遞給了江章遠。
微信上面，李力跟一個叫做“點點杠杠”的人唇槍舌戰，就趙公子的飯量問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最後上升到了價值觀層次，最後雙方約定半夜三點到西街廣場見面，是男人就用拳頭說話。
孫梓是個二十歲冒頭的小年輕，對這些粉圈的事情有些了解，所以他潛意識的就認為這是一場粉絲撕逼罵娘而導致的兇殺案。
為個吃播喪了命，這要是發到網上，肯定爆了。
孫梓眼珠子一轉，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對了江隊，昨晚兩點四十三分，李力的賬戶上轉走了三十萬，那是個外國賬戶，賬號的主人是誰，目前正在查。”
李力和人約定了三點去西街廣場幹架，最後卻死在了家中。
家中沒有疑似兇器的物品，這裏是不是第一現場，還需要再調查。
他的身上沒有廝打的痕跡，說明他對兇手沒有防範意識。
是這個網友“點點杠杠”嗎，還是熟人？
或者，“點點杠杠”是李力的熟人？
最更奇怪的是，死之前轉走了三十萬，為財殺人？
江章遠目光沈沈，疏離了一下時間線。
“查一下這個點點杠杠，李力的父母在哪？”
“在局裏。”
“走。”江章遠轉身朝著外面走去，孫梓趕緊跟上。
“對了，”江章遠突然停下腳步，孫梓差點撞在他的背上。
“那個吃播也調查調查，看看她知道些什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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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公交還是在她面前穩穩的挺了下來，司機師傅很熱情，“美女，上來吧！今天只有我這一班車了，天太熱，放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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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幹的趙少甜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女人心裏被打了個負99的低分，她站在司機旁邊，手抓著欄桿，擡眼看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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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過來一趟，不止咖啡店的生意沒有做，還浪費了來回四塊的車費，想想就覺得傻逼，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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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少甜還來不及慶幸自己緊緊抓住了欄桿，就被身後的人撞的一個踉蹌，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那人的手輕輕的從她的腰間滑過。
她不悅回頭，瞪了一眼那男人，男人長的小鼻子小眼，訕笑著朝著趙少甜敬了個不怎麽標準的道歉禮。
趙少甜轉過頭，低垂著的眼睛裏一片嫌惡，背過手使勁擦了擦自己的衣服。
這一舉動，讓身邊站著的女人又是一陣白眼，這麽潔癖，還坐什麽公交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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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出什麽事了？最近怎麽這麽不安分啊。”車廂裏不知道誰抱怨了一聲。
趙少甜朝著旁邊看了一眼，正好看著一輛黑色悍馬從公交車旁邊飛速的經過，車速太快，她只透過車玻璃看見了司機硬朗的側臉，只見車子在前面的路口靈活的轉了一個彎，朝著梨子園小區駛了過去。
“江隊！”
一個年輕的小警察朝著在小區門口停下的悍馬跑過去，看著從裏面出來的高大男人，他有些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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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警察還不知道自己上司走了神，他跟在江章遠身側，詳細的和他匯報著情況，說話的語速有些急，但是不失條理，很鎮定。
“死者名叫李力，三十二歲，無業，未婚獨居，父母健在，死亡時間是在淩晨三點到四點之間，致命傷在腦後，初步判定是鈍器所傷，創傷口均勻，疑似扁平狀物品，但是家中沒有發現嫌疑物品，可能是兇手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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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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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說的，有預謀是什麽意思？”江章遠看了一眼電梯左上角，那裏安裝著一個亮著紅燈的監控。
小警察無奈道：“江隊，你才註意到重點嗎？你還是不是個合格的警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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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力家門口守著兩個警察，看見江章遠從電梯裏出來，兩人對著他敬禮，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把人趕走了，李力家門口並沒有看熱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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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他回頭重新問了孫梓一邊：“李力單身？有孩子嗎？”
孫梓確定道：“單身，沒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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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梓摸了摸鼻子，看著江章遠堅毅的側臉說：“說不定這李力骨子裏是個小女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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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是一個女人，長相明艷富有侵略性，五官挑不出任何毛病，她的左眼下面有一顆很小的痣。
這是一個讓人過目不忘的女人，不僅因為她的漂亮，還因為她的飯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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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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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江隊，昨晚兩點四十三分，李力的賬戶上轉走了三十萬，那是個外國賬戶，賬號的主人是誰，目前正在查。”
李力和人約定了三點去西街廣場幹架，最後卻死在了家中。
家中沒有疑似兇器的物品，這裏是不是第一現場，還需要再調查。
他的身上沒有廝打的痕跡，說明他對兇手沒有防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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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一下這個點點杠杠，李力的父母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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