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通的慈祥老太太。

一路輾轉到了郊區別墅見面後，奶奶特別開心，圍著戴川感慨：“哎喲餵，盼著你來好久了，最近忙什麽呢？連影子都不見。”

“忙正經事呢唄。”戴川隨口回答，然後拉過忐忑的唐悠說：“小悠，快叫奶奶。”

唐悠馬上舉起手裏的補品，努力笑道：“奶奶好。”

看起來溫柔可人的女孩最招老人疼，雖然唐悠比戴川大了好幾歲，但奶奶沒有露出絲毫不滿的表情，仍舊笑呵呵地說：“真好，真好，看著就是個小淑女。”

唐悠頓時被老人的體貼治愈了。

正在這時，院子裏忽然沖出個棕色的毛球，伴隨著汪汪的叫聲，使這寧靜的地方瞬間熱鬧起來。

戴川瞬間捉住它：“餵，你小子別鬧了，不然我揍你！”

奶奶趕忙阻攔：“不許欺負我的阿柴！”

阿柴？

唐悠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不禁投去狐疑的眼光。

戴川撫摸著狗子裝傻：“因為它是柴犬，所以叫阿柴。”

唐悠頓時明白了點什麽，咬牙切齒：“……它是不是還愛吃魚啊？”

奶奶在旁邊笑道：“對對對，這小狗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可能是貓投胎的吧。”

戴川被唐悠的眼光盯得渾身不自在，咳嗽道：“我們進屋吧，好冷。”

“來來來，正給你們燉排骨呢。”奶奶開心迎接。

“你還有什麽馬甲？一起講出來！”唐悠忍不住隔著風衣掐住戴川的腰。

戴川疼的眼含熱淚，哼唧道：“回家再說，回家再說。”

唐悠也說不清自己心裏什麽滋味，又是有點氣，又是想笑場，瞪了他一眼索性不再搭理了。

——

但凡性格活潑的孩子都很容易受到老人喜歡，當唐悠表現勤奮地在廚房幫忙時，奶奶反而被戴川纏得在旁邊抽卡抽到哈哈笑。

說也奇怪，這老太太眼花手抖的，卻一連畫出了好幾張sr。

“真的，您這手氣沒誰了，怎麽我爸一點也沒遺傳到！”小非酋興奮地在旁吹捧：“您不知道他給我抽得都是什麽，特別特別寒磣！”

奶奶扶著老花鏡笑：“那你是還沒看我打麻將的時候呢。”

戴川摟住她的肩膀說道：“再來一個！”

“你們啊，不要老是玩日本的游戲，崇洋媚外，再說那小日本……”奶奶邊畫邊嘮叨。

“這是中國做的，廣州那邊的公司做的。”戴川申辯。

“少騙人了，這說的不是日語？”奶奶不服，把手機伸到他面前問：“這是啥？”

戴川瞧向屏幕，和橙光閃閃的青行燈對視三秒，然後興奮地抱著老太太親了口：“奶，我愛你！啊啊啊啊啊！”

他太歡天喜地，導致圍觀的唐悠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奶奶被搖晃的頭暈，訓斥道：“別鬧了，我這把老骨頭可禁不住你折騰。”

“您去客廳坐一會兒吧，我來就好。”唐悠趕忙說道。

“對，等著嘗嘗小悠的手藝。”戴川順勢就陪著奶奶走出去，片刻之後回來哼道：“我是給你表現的機會，要是我掌勺，就沒你什麽事了。”

唐悠把切好的土豆放進鍋裏，無語道：“那我還要謝謝你？”

戴川把手機丟到一邊，忽然從後背抱住她：“嘴上的謝謝就不必了。”

這畢竟是在長輩的家裏面，唐悠快被他嚇死，掙紮著小聲說：“別鬧，松手！”

“我不松。”戴川側頭親了下她的臉，又捏住她的下巴：“不過這種嘴上的謝謝也可以。”

唐悠當然不準備讓這家夥得逞，立刻用胳膊懟開他，然後揚揚手裏的湯勺：“你這樣，我就對不你不客氣了。”

戴川笑得不行，恰巧貪玩的阿柴跑了進來要肉吃，立刻被他拎起來道：“小狗子，你的文學造詣不錯啊，這是你的主編，初次見面還不行個禮？”

柴犬聞著排骨香瘋狂舔嘴巴。

唐悠被氣到發笑，可瞧著他們的樣子又講不出什麽惡狠狠的話。

世界上總是一物降一物，一人降一人吧？

不要談未來，僅僅是現在，她就已經拿戴川半點辦法也沒有了。

☆、44.44

陳妙對於買版權的案子的確非常認真，自從那日見面後, 便三不五時地給唐悠打電話、發短信、送禮物, 還拉著導演和其他策劃人約她見面詳談。

唐悠向來是個腳踏實地的姑娘, 關於戴川的事情更是會嚴肅以待，自然仔仔細細考慮了很久，也常常跟戴川提起。

無奈戴川在其他人所謂的“大事”方面總是吊兒郎當, 嘻嘻哈哈地表示無所謂, 難怪會惹得錢楚的老戴與他生氣。

唐悠被折磨的沒辦法, 趁著某晚兩人坐在客廳看電視的時候，突然坐直身子問道：“小川，那個影視版權，你到底想不想賣？就給我句痛快話吧，如果不想我也不會勉強你，我並不是說, 要讓你賺多少錢才一直跟他們聯系的呀……”

戴川的眼睛依然長在電視上面：“我不是早就答應你了嗎？這件事你做主。”

唐悠瞬間嚴肅：“如果經紀人不是我、跟你不是這樣的關系，你也會如此回答，如此不在乎嗎？”戴川說：“當然不會。”

唐悠無奈：“那就像對待別人一樣對待我行嗎？你該尊重我的工作，我也想聽聽你的想法。”

戴川原本還在悠閑，眼見氣氛僵硬, 立刻輕咳了一聲，直勾勾的望向小主編的眼睛：“沒有那麽覆雜，當初讓你當我的經紀人，是因為你細心周到、能夠為大局著想，又了解我的作品，讓你拿主意我是放心的，並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才言聽計從，你明白嗎？”

唐悠點點頭。

戴川見敷衍過去，便露出微笑，隨即她摟到懷裏輕聲說：“所以啊，賣版權的事真的由你決定，不用太糾結。”

他事不關己的態度嘗嘗讓唐悠無所適從，卻並不知道該怎麽讓這家夥端正起來，只能無聲地嘆了口氣，瞅著電視上的紀錄片發呆。

也許的確是年齡偏小了幾歲，比起唐悠，戴川更加願意享受的是這段戀愛關系。

他伸手拿起旁邊小桌上切成花瓣的梨子，餵到唐悠嘴邊：“來，超級好吃，我特意到進口超市去買的。”

唐悠無奈順從。

戴川轉而又低頭親她，然後舔舔她的嘴角說：“甜甜的。”

唐悠自來非常傳統和靦腆，難免面色飛霞，捂著嘴說不出話來。

戴川溫柔的握住她的手：“好奇怪，我們認識你才幾個月，卻好像認識了幾年、認識了一輩子，我覺得你就像我爸媽一樣熟悉，仿佛從一開始就屬於我生活的一部分。”

“作家是不是都擅長甜言蜜語？對好聽的話手到擒來？”唐悠哼了聲。

戴川強調：“我講的都是認真的。”

唐悠回頭瞧瞧他，回答道：“可是我卻覺得你很陌生，帶給我的生活陌生，帶給我的感覺也陌生。”

戴川頓時氣憤：“我哪裏陌生了？我這麽親切的一個人！”

唐悠說：“我從前的生活特別平靜、平靜到像潭死水，而你卻生機勃勃，與眾不同，改變了我太多太多。”

戴川這才慢慢緩和臉色，繼續握著她的手說：“你總有天會習慣我的存在，並且把那些好的改變，永遠都留在我們的生活裏。”

——

幾經周折之後，柳南的網咖終於收拾得像個樣子，生意也漸漸平穩下來。

她累到如同大病一場，再來小主編家時整個人都清瘦不行，長長的頭發下一張小臉，只剩下雙大眼睛還會說話。

唐悠看著就心疼，給她盛了銀耳紅棗湯出來：“你喝點兒吧，真得補補了，以前怎麽說減肥都減不下去，這回可好，還得給你增肥。”

柳南深深的嘆了口氣，呆滯地望著客廳：“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麽。”

唐悠說：“這些天我也忙到暈頭轉向，都沒顧得上問你，事情進展如何？”

柳南回答：“我找了律師，何鋒快被拘留所放出來了，等著他賠錢呢，裏外裏的損失加上誤工，怎麽都得小十萬，這回夠他舒坦的。”

唐悠為人向來寬厚，竟令人跌破眼鏡的建議道：“真的不能饒了這人，否則他不會長記性的，寧願讓他恨你，也比不痛不癢的離開，以後再來搗亂的好。”

柳南立刻嘲笑：“天哪！你長出息了！怎麽不跟我來一套聖母安慰**呢？是不是跟戴川學壞了？”

提起小非酋，唐悠便忍不住地彎起嘴角：“他買菜去了，等會兒我給你做燒雞吃，最近新學的，味道還不錯。”

柳南跟著笑，卻不再說話。

唐悠握住她的手道：“南南，你一直都比我大方，比我想得開，這回也不用我勸你吧？如果說別往心裏去，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但人必須往前走才能得到幸福，糾結於過去難免是自己為難自己。”

柳南拍拍她的手背：“我明白的。”

“那就好。”唐悠轉而關心：“你跟李雲傑現在……”

柳南當然不知道她當年寫情書的故事，但依然連忙擺手：“嗨，我倆可什麽關系都沒有，全怪戴川在那兒瞎摻和，何鋒真把我折騰累了，此刻也沒心情再談戀愛，我爸媽整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在家鬧心，如果我不把生意做起來，這老兩口怎麽過得下去？”

唐悠點點頭：“該來的緣分總是會來，你順著心意往前走就行了，別忘了我這個不算太堅強的後盾。”

柳南伸手抱住她，靠在她的肩膀上嘆了口氣，盡管心裏千言萬語卻什麽都不想再說，只想坐在朋友身邊感受片刻的安寧。

正巧這時戴川風塵仆仆的進門，見狀驚訝道：“哎呀，我是不是耽誤你倆搞百合了？”

柳南有氣無力：“對啊，還不快滾？”

“你想得美！放開我的悠！”戴川伸手遞給她一盒雪藏戚風蛋糕：“我看到路邊有新開的甜品店，就進去買了，給你補充點糖分，增加點多巴胺，趕緊從陰影裏走出來吧，我還是更想看到以前瘋瘋癲癲的你。”

柳南忍不住朝他豎中指：“你才瘋癲呢，趕緊做飯去，別耽誤我們聊天。”

唐悠一直在旁邊笑而不語，她不算話很多的姑娘，看到心裏所愛的人們這樣熱熱鬧鬧的聚在一起，就比自己擁有什麽都更加高興。

——

成為經紀人後的工作，可不比從前在編輯部輕松，戴川現在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寫手，每天通過各種方式聯系他的人數不勝數，自從唐悠代理的消息傳開，她的手機就始終沒有安靜過，小到約稿大到版權交易，還有打廣告的、出書的、采訪的，來電者絡繹不絕。

戴川觀察到唐悠總是站在陽臺裏對著電話寒暄，片刻不得安寧，難免覺得太辛苦。

所以等柳南做客完畢離開後，他便將唐悠拉到沙發邊坐下，拿出個新手機：“接著，這是工作電話，以後只有在上班時間才打開，晚上少搭理那些人。”

唐悠的碗洗了一半，微怔失笑：“也不用分得這麽清楚了吧？”

戴川捏住她的臉：“是你跟我說要公私分明的，這就是我的要求，處理正事只在上班時間。”

“好吧。”唐悠不在意地接過來。

戴川囑咐：“你一定聽我的話，要是讓我發現你總是沒日沒夜的，我就……”

“你就怎麽樣？把我換掉嗎？”唐悠半點不怕他。

戴川委屈：“我就跟你一起忙唄，誰也別休息好了。”

“真的知道了。”唐悠握著手機笑了笑，討好地說：“明天陳妙請客，說導演、編劇還有她的老板都會來，你也去見個面吧，案子談得**不離十了，大家總得認識認識。”

戴川離開父親的公司，最輕松的就是不用再硬著頭皮跟人家交際，現在聽到這句話，連忙拒絕道：“沒什麽好認識的，我說了版權的事你全權負責，也不用跟他們浪費時間，談完就回家。”

就像陳妙所言，有才華的人總帶點脾氣。

小非酋雖然待人接物很熱情，但卻是喜惡分明。

唐悠並不想扭曲他、改變他，只能點點頭道：“嗯，那我一個人去，你在家等我。”

戴川沒心沒肺地松了口氣：“要是能順便給我帶個晚餐就更好了，你不在的話，我才沒心情煮飯呢。”

——

誰說文化人的生意就不叫生意？餐桌上的功名利益其實全都一樣。

唐悠自認為是個普通人，若不是因為戴川的名氣，恐怕很難跟陳妙這群人坐在一起。

為了讓自己成長，也為了不給戴川丟面子，她拼了命的表現得大大方方，將從前所有的靦腆和內向都隱藏起來，微微笑著挨個問好，然後舉起酒杯說：“感謝各位賞識三途川的作品，希望這次我們能合作愉快，讓他的小說在大銀幕上再掀起一輪風潮。”

陳妙笑嘻嘻：“那是當然的啦，這回多虧了唐小姐幫忙，才讓事情如此順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下個月我們就可以簽約了，來來來，喝酒喝酒。”

她話音剛落，大家就把倒在杯子裏的茅臺一飲而盡。

唐悠見狀暗自吃驚。但也唯有入鄉隨俗，揚起脖子將辛辣的液體全部灌進嘴裏，強忍著皺眉頭的**咽了下去。

☆、45.45

雖說戴川並不想跟影視公司的人再多接觸，可是等唐悠獨自離家去吃晚飯後, 他又百無聊賴, 連稿子也寫不安心，時不時就跑到窗戶邊上朝樓下打探, 足足從晚上七點半等到十點五十，才終於等到唐悠推開家門。

“你怎麽不接我電話？吃什麽好吃的要這麽久？”小非酋忙靠近詢問。

沒想到唐悠擡起頭, 紅著臉朝他傻笑了兩下, 就靠住鞋櫃一動不動了。

戴川嚇了一跳：“你喝多了？”

唐悠擺擺手：“沒……沒事兒……你別碰我。”

戴川自然而然開始著急：“你怎麽能喝酒呢？一個小姑娘在外面多危險啊, 等我我給你倒杯水。”

他話畢便慌裏慌張地朝廚房跑。

唐悠的確跟陳妙幾個人喝了不少白酒, 開始還覺得能撐住, 吃到一半就開始頭暈眼花，等到被送到小區樓下時，真的是用盡全身力氣, 終於勉勉強強爬了上來。

戴川飛速從廚房端出冰水：“你是想喝冰的、還是溫的？我以前都喝冰的，這樣是不是對胃太刺激了？”

唐悠哪有功夫聽他啰嗦, 站著的功夫便感覺胃裏一陣惡心，猛然推開小非酋便撲進廁所大吐起來。

戴川尾隨在後面, 郁悶到說不出話來。

唐悠把胃裏的東西吐了個幹凈, 才稍微舒服一些，扶著馬桶伸手沖水，還結巴道：“你、你回去……回去呆著吧，我一會兒就……就收拾好，太臟了……”

戴川伸手撫摸她的頭：“臟什麽臟？還想吐嗎？”

唐悠無力擺手。

戴川幫她洗了個濕毛巾擦擦臉、陪著她了漱口，然後伸手就把這姑娘抱回了屋裏，熟門熟路地蓋好被子囑咐道：“你就在這兒歇著吧，我去打掃。”

唐悠的確是醉了，但並未完全失去神志，含糊道：“嗯……”

她那些辛苦過整個晚上的委屈，忽然之間因為身邊毫無嫌棄的關懷而被治愈。

隱約見聽到外面嘩啦啦沖洗的聲音，便再也沒有力氣起身詢問。

閉上眼睛、抱著枕頭浮浮沈沈，不知不覺便完全昏睡了過去。

——

並不擅長做家務的戴川折騰到深夜，仿佛又回到了美國自力更生的日子。

但他心裏再沒有任何無厘頭的輕松，反而充滿愧疚、悔恨不已。

下決心離開家的時候啊，也曾在心裏描繪出宏圖壯志，硬著頭皮跟三教九流社交，想要發展身為作家的關系，偏偏最近萬事都有體貼的唐悠打理，便松懈掉力氣，甚至偷起懶來。

然而像唐悠這種安安靜靜的人，出門和那些老油條打交道又談何容易？

深更半夜喝這麽多酒，如果出點什麽事……

戴川越想越害怕，拿著重新燒好的溫水走到床邊，坐下來撫摸過她再無反應的頭，輕輕嘆息：“對不起……以後不會任性了……”

聊起來也奇怪，像錢楚和老戴使盡渾身解數，都沒辦法讓兒子再懂事點，之前公司裏那麽多沒做完的案子，他說拋下也就拋下了，結果現在唐悠半個字都沒講，竟然就逼著小子生出了“重新做人”的良知——大概是戴川心裏不自覺的認定，這個女孩子是指望著自己活下去的、還要相依相伴幾十年的另外一半吧？

——

醉酒的體驗恐怕誰都不想擁有。

小主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來後身邊仍舊飄散著揮之不去的酒氣，五臟六腑也被灼燒到發痛。

她皺起眉頭咳嗽了兩聲，便感覺到一雙大手輕輕地按住了她的太陽穴，慢慢按壓，隨之而來的酸痛攜帶著舒緩的安慰。

睜眸打量，才發現是半躺在旁邊的戴川。

唐悠小聲道：“對不起啊，忽然添了這麽多麻煩。”

雖然平白大了幾歲，但她在喜歡的男人面前同樣想維持美好的形象，昨夜稀裏嘩啦吐成那個樣子，又蓬頭垢面的，簡直不能再在狼狽了。

可戴川眼睛裏的溫度仍未改變，聞言便微笑，從床頭端起茶杯道：“這是我早晨剛熬的酸梅湯，你喝喝看，肯定能解酒。”

唐悠被扶著坐起來，低頭啜飲了幾口。

果然，胃裏似有似無的惡心被沖淡了不少。

她瞥見床對面的化妝鏡中憔悴的自己，很不好意思的揉揉臉：“怎麽會喝成這個樣子呀？我比你不靠譜呢。”

戴川並沒有笑話她，反而用力將她抱住，輕聲道：“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因為從小就改不掉的懶惰，因為你的周到體貼，就習慣性的逃避責任，如果昨天陪你一起去就好了，如果這次簽約我從頭到尾都參與，站在你身邊，就不用你一個人辛苦了，最近沒心沒肺態度都是我太幼稚。”

並不打算去改變戴川的唐悠，連一絲不悅都不曾流露，卻意外的聽到這席談話，不禁楞過幾秒鐘才拍拍他的手背：“這有什麽？我做的不都是應該的嗎？如果全部要你親力親為，那經紀人存在的意義是什麽呢？”

為了唐悠喝醉而輾轉反思一宿，戴川幾乎沒怎麽睡著，此刻面對她一如既往的寬容善良，並不打算再把冠冕堂皇的話說下去，只是暗自發誓要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的決心，故而點頭道：“洗個澡吧，我來給你做午飯，這兩天多喝點小米粥什麽的，傷了胃要養很久。”

唐悠仍舊不好意思：“以前沒喝過，原來酒精是這種東西。”

戴川了解都唐悠是非常老實乖巧的女孩，頓時更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氣道：“以後不許喝了，本來就用不著喝酒，說你有胃病他們還能逼你不成？”

唐悠嘆息：“不好意思拒絕嘛。”

戴川道：“所以才需要我的存在，下回看我給你表演花式拒絕**！”

——

金黃香軟的土豆燉牛肉，配上瑩白的大米飯，再喝上幾口冒著熱氣的番茄蛋花湯，這對虛弱無力的唐悠來說，實在是享受了。

不知道是否因為昨晚被折騰得太慘，她的食欲格外好，洗了澡後就坐餐桌邊風卷殘雲。

戴川見狀忍不住笑：“你慢點，我又不會搶，都是給你做的。”

唐悠努力把飯咽下去，喝了口水：“胃都吐空了，原本不覺得餓，可吃了一口就再也停不下來。”

戴川本就不喜歡陳妙那群人，現在對影視公司的印象更加差勁，心裏抱怨的彈幕都數不清，臉上卻還努力掛著笑容。

唐悠跟他關註的點不一樣，非常舒心的說：“現在合同算是□□不離十，比起稿費，這才算是你撈到的第一桶金，無論存起來當積蓄還是以後想開工作室，也都算有一些資本了。”

戴川說：“是我們的資本。“

唐悠不理他，繼續捧著碗小口喝雞湯。

戴川問趁機：“小悠，馬上就春節了，既然這件事塵埃落定，我們也該休息一下，大年三十你陪我回家吃頓飯好不好？然後咱倆再給你媽送飯、陪她跨年。”

唐悠答應：“好呀。”

戴川問：“會不會等咱倆到的時候你媽都休息了？主要是我家親戚實在太多，讓他們等很麻煩的。”

唐悠通情達理：“我跟媽媽商量一下就好了，她又不會挑揀我，兩個家庭總會遇到這種事嘛。”

戴川立刻坐到她身邊：“看來你已經把婚後的問題都想清楚了。”

唐悠立刻躲他：“什麽婚後，誰要和你婚？”

戴川無恥地摟住她的肩膀：“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生米都煮成熟飯了。”

唐悠頓時被湯嗆了個正著，捂著嘴巴咳嗽：“你……說什麽？”

戴川低頭抽噎了一下：“難道你忘了昨天晚上對我做的事嗎？我還是個孩子啊……”

唐悠被嚇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昨晚的事是什麽？我才不能對你做什麽事呢……你一定在騙我吧……你就是在騙我對不對！”

戴川在旁邊哈哈笑起來，然後恬不知恥：“當然什麽事都沒有，否則你怎麽可能不記得呢？我肯定要讓你畢生難忘。”

唐悠伸手就推開他的腦袋，捧著西紅柿蛋湯說：“不要臉，別說話了，討厭鬼！”

戴川在旁露出酒窩，彎著眼睛，細膩的皮膚上浮著層幸福的光彩。

所謂歲月靜好，別無新事，說的就是這種日子吧？

雖然眼前的房子是租的，但這個“家”卻漸漸變得貨真價實。

——

節慶年後的廟宇總是最香火鼎盛的時候。

當初沈霞生病住院，唐悠曾來此虔誠祈禱，如今病魔漸漸離去，她定然要拉著小非酋前來還原，並且奢望來年的平安。

戴川像大部分年輕人一樣毫無敬畏之心，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跟在旁邊，還傻乎乎地畫幾百塊買了個護身符。

唐悠見到無語：“又亂花錢，那些小商小販又不是僧人。”

戴川將護身符舉起來瞧瞧：“紅紅的挺好看，如果再有輛紅色的車就更好了。”

“剛發筆財就攢不住。”唐悠在旁笑他。

身邊都是人來人往，很容易被撞到，戴川在人群中拉起唐悠的手問：“明天去看你媽媽，跟她聊一下春節那天的事兒吧，你家親戚我要不要拜訪呢？都沒聽你提起過。”

唐悠原本的喜色漸漸退去，低頭道：“從前倒是有點聯系，聽說我媽得了癌癥以後，就掏個的三百五百的不見了……上次我被逼著相親，就是小姨的註意，她看上人家當軍官的男孩兒，被我拒絕掉，直到現在都沒來看過我媽呢……”

“我靠！”戴川險些罵街，但考慮到那些人畢竟跟唐悠血脈相連，便改口道：“別想了，以後你最親的人就是我。”

唐悠擡頭，帶笑的眸子在陽光下黑白分明：“怎麽什麽話題都能扯到自己身上，真不愧是寫小說的。”

戴川得意：“我連咱倆的回憶錄寫什麽都像好了，你可得對我好點兒，省得在書裏的形象不夠光輝。”

“你寫的不是恐怖、就是懸疑……回憶錄？我才不信呢。”唐悠撲哧一笑。

“愛信不信，走，給你媽買點水果去。”戴川拉起她的手，就邁入了前方摩肩接踵的行人中間。

雖然寒冬已至，但唐悠卻感到了珍貴至極的溫暖，她被戴川牽著的那抹溫柔，融化在心裏飄來飄去，沒有沒有海誓山盟，沒有蕩氣回腸，如此莫名其妙開始的愛情，竟然有了副別無所求的面孔。

世間有多少人愛而不得，又有多少人還在苦中作樂？

她現在握在手中的這份簡單，應當就是幸運中的幸運，是比ssr還要難得的歐氣爆棚吧？

☆、46.46

沈霞在醫院躺了許久，氣色一天比一天好, 人也變精神許多。

這日她終有力氣到椅子上坐坐, 竟聊起外面的八卦：“真的是世事難料……柳南跟何鋒處得那麽好, 我還以為他倆快結婚了，結果竟然搞成現在這樣子，想不到……”

唐悠捧著蘋果分外吃驚：“媽，誰告訴你的？”

沈霞道：“你二姑看我的時候提起的, 東川有幾個人不知道？何鋒這個人啊, 自己找小三還把網吧砸了, 現在人被抓進局子，也算是惡有惡報，你就什麽都瞞著我吧。”

唐悠無奈地削蘋果：“我還不是怕你操心？而且告訴你也沒有什麽用……不過放心, 現在網吧都收拾好了，正開得紅紅火火呢。”

“那就好，柳南這姑娘能折騰, 肯定錯不了。”沈霞點頭。

唐悠在旁邊失笑：“怎麽能折騰都成誇人的話了？”

“怎麽不是？像你就折騰不出什麽來, 只會坐在桌子前面寫呀寫呀。”沈霞道。

母親的認知很有趣，唐悠並不想用言語來證明自己，一如以往般彎著嘴角洗耳恭聽。

病房裏安靜片刻, 從外面洗了水果的戴川忽然進門：“阿姨，你快嘗嘗黑布林，特甜特好吃。”

“別忙了，午飯剛吃完沒多久。”沈霞沒等他倆說，竟然主動詢問：“你倆春節想好了怎麽過嗎？出門玩玩吧，不用一直惦著我，到我這把年紀對節日之類的並不在意。”

戴川站在旁邊幫她切黑布林，馬上表態：“您不在意我在意，我得和您還有唐悠在一起過節，大年三十在我家露個面，很快就到醫院來，反正那麽多親戚誰也註意不到誰。”

沈霞嘆了口氣：“真是又添麻煩了，感覺對不住你父母。”

戴川笑：“這有什麽，我爸媽應該來看看您倒是真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話，下回……”

唐悠趕忙臉紅阻止道：“你少找事，吃你的黑布林吧。”

畢竟在東川有個習俗，情侶雙方父母都是正兒八經的坐在一起，那就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小非酋算盤打得劈啪響，實在防不勝防。

沈霞一直瞧著他們笑，片刻後才把身子坐正，從床頭櫃裏拿出個小盒子，嘆息說：“今年你們倆累壞了，大過節的我也沒什麽好東西，就送個平安墜祝，希望明年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心想事成。”

她說完就摸起盒子裏那兩個用紅繩栓著的金墜子，墜子上還點綴著閃閃亮的小寶石，煞是可愛。

雖然談不上流行，也不是天天打廣告的大牌子，但這禮物的確樸素溫馨。

戴川平日又臭美又講究，沒事就在鏡子前研究該怎麽搭配衣服，現在卻立刻伸手、毫不挑剔：“謝謝阿姨，那我就不客氣了！”

唐悠在旁邊偷看母親幫他帶，無奈淡笑。

戴川追問：“這算不算情侶款？”

“當然了。”沈霞說：“你看這墜子，一個是童男，你不是童女，人家說這個叫兩小無猜。”

戴川恨不得鼓起掌來，一副終於過年了的熊孩子的樣。

唐悠垂下眼眸，然後輕聲道：“媽，咱們都好好的，我唯一盼的就是你身體快點健康起來，真的別無他求了。”

——

自從兒子回國後，錢楚就一直盼著他能夠找個門當戶對、有共同追求的姑娘組建家庭。

即便唐悠的出現讓願望實現得不夠完美，但比起過去也算是進步了。

大年三十這日，戴家燈火通明，樣樣都是按照迎接兒媳婦的標準來置辦的。

待到唐悠趕到時，自然受寵若驚，趕快將一早就準備好的禮物奉上。

圍著看熱鬧的親戚實在太多，那些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令唐悠目不暇接，她一路笑著打過招呼，紅包發了不少，頭也被折騰暈了。

戴川看不過去，站出來主持正義道：“哎呀，你們別鬧啦，人家第一次來，都快被你們嚇跑了，到時候我打光棍，誰賠得起？！'”

“小皇帝什麽樣你什麽樣！人家唐悠還在這兒呢，講話能不能成熟點？”錢楚走過來戳兒子的腦袋。

戴川的姑姑在旁邊笑：“哎呀，你就少說兩句，像我們小川這麽優秀的男人去哪找？碧兒，你可得學學哥哥，也給我考個美國的大學，出去見見世面。”

旁邊半大的姑娘不情不願的哦了聲，然後好奇地打量唐悠。

唐悠自知算不上亮眼的美女，也不曉得是否能夠令戴川的親戚滿意，她能做的就是努力微笑、順從相待，拼了命的去融入這個內心並不感興趣的集體之中，只為了身邊人。

——

團圓之夜親戚們湊在一起喝到酩酊大醉是免不了的，餐廳裏熱熱鬧鬧的消停不下來，錢楚便趁機把戴川和唐悠兩個孩子叫到自己的屋裏，坐在床邊發紅包，然後認真勸說：“我知道你們倆在外面租房住，總這麽下去也不叫回事兒，租來的房子再省心哪有自己的強？咱家也不是沒這個條件。”

被提起此事毫不意外，戴川立刻拒絕道：“媽，你就別管我了。”

錢楚嘆氣：“我不管你誰管你？拿著鑰匙，這小區離的不遠，是間挺不錯的躍層，就先住著吧。”

唐悠隱約知道戴川家裏條件好，卻沒料想到會好到這個地步，自然在旁邊看得很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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