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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25個夢:撥雲見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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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是朋友嗎?”我曾經這樣問盧佳,我記得最後那天盧佳在我租住的小區裏歇斯底裏地喊著我的名字,也記得她哭著說我是瘋子,我記得她哽咽著問我過得好不好,也記得她恨恨地說她寧可忘記我。我知道作為朋友,我傷她太多,我手機裏存著她的號碼,卻不知該怎樣面對她。

是我在故事裏殺死了李鶴閑幾乎所有的親人,也是我在現實中趕走了自己所有的朋友。那時候我困在自己幻想的世界裏,困在所謂的理想裏,困在異想天開的白日夢裏,把所有對我的關心規勸當做惡意,以為自己被全世界背離,卻看不清夢想的成功遙遙無期,而生活、工作、朋友,一切的一切,卻都已離我而去。

在安城我曾經短暫地擁有過很多人,可後來一切變得和七年前出奇的相似,我被理想的光芒蒙蔽雙眼,我執拗地認為所有人都不理解我,與安城的朋友揮手作別,留下離婚協議毅然離開,讓陸一梧帶我解鎖記憶然後永遠忘記我……

記憶恢覆之後工作很忙,讓我暫時放下很多心事,但當工作停下,才發現那些倔強和驕傲在醒悟之後漸漸瓦解,寂寞早已趁虛而入,日日夜夜糾纏著我。很多人很多事,在我心中變得無比重要,也許他們本來就很重要。我曾經不理智地用理想作繭自縛,推開了身邊的人,可當我展開柔軟的身軀,卻發現他們曾都是想要托起我的翅膀,讓我飛翔的人。

我還是很想阿森。無數次地想要去找他,尤其記憶恢覆以後,有太多話想要對他說,卻始終沒有真的撥通他的電話。他已不再是我的依靠,我怕我找到他的時候,有別的女人在他身邊。無數個晚上,我想不然我也出軌一次,也許就可以諒解他。二十分鐘車程內有酒吧夜店,社交軟件裏也可以隨時認識陌生人,我並沒有變成黃臉婆,依然有三十上下女孩子的身材和容貌,我可以……但我並沒有真的沖動走出那一步,所以至今我依然無法想通,是怎樣一個人可以喚起他久違的笑臉,他又會不會為了名存實亡的婚姻而拋棄她?

其實我一直知道他是個多情種子,在我之前有過好幾個女朋友,但我不斷告訴自己我是他唯一的妻子。兩個人的關系裏,誰欠誰多一點永遠也算不清,就是因為算不清,才會永遠糾纏在一起。

和阿森分開那件事是導.火.索,但世界上有過傷疤反覆修補的家庭多得是,真正讓我們放棄修補和挽回的是這幾年來的彼此不理解和難以溝通。陸一梧曾說,不創作的時候的我是最好的我,失憶後我倒空了杯子裏的理想和自負,認真生活,友好待人,身邊的人又多了起來,可當事業漸漸順遂,舊夢漸漸覆蘇,我又把自己裝得滿滿,聽不進別人的話,把臆想中的“著名編劇謝小清”當做令箭,把自己想象成破釜沈舟、孤軍奮戰的勇士,把所有人都當做是我理想的絆腳石。但事實上,我只是一個入戲太深的小醜,不斷粉飾著自己的清高和特立獨行,卻沒有能力支撐幻想中自己的形象,也錯過了關心我的人為我指點的路。

直到現在才想起阿森對我說的那些話: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想法很分裂,一方面你又要在市場上找到你的理想,一方面又認為向市場妥協是庸俗的、骯臟的。你要麽就試著妥協一點,站穩腳跟以後再去實現你自己的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要麽就不要理會那些東西,不帶任何目的去寫,我說了我可以支持你。”

“謝小清,你直到現在都不能擺正你自己的位置!你離開編劇崗位多久了,憑什麽有那樣的優越感,如果說你想靠之前留下的‘名氣’,那你又和那些炒熱搜的鉆營者有什麽區別,憑什麽看不起別人的手段?如果你想靠你自己,你靠什麽?你現在能獨立寫出一個劇本嗎?”

現在想來,字字戳心,可在當時卻以為是他看輕我,以為他變得世俗不可理喻。不是這樣。這幾天在空閑時打開他的公眾號看,發現他做得越來越好,從安城到北京,他的團隊能力有了質的飛躍,從以前的盜文搬運,到開始原創,這兩年公眾平臺有了版權保護,他曾經的作者資源陸續開始給他供稿。在我準備去解鎖記憶的路上,他告訴我找回記憶的結果可能會讓我失望,那麽不妨試試“曲線救國”。我想如果我們沒有分開,還可以拉著手坐在毛坯房裏,他會對我講他的經歷,講他在剛剛辦公眾號的時候,聯系作者遇到過多大的打擊,說他在離開雜志社不得不靠自媒體謀生時,怎樣在掙紮後暫且妥協,度過最難熬的兩年之後,又怎樣重拾初心,把事業做成了最初想要的樣子。

2014年秋天,阿森的雜志社連續四個月沒有發工資,一部分人討薪而不得之後集體離開了雜志社,之後不久,雜志社老總借口把雜志外包給上海的公司為由,辭退了剩餘不多的記者編輯。一個本地最強大的私營媒體就這樣轟然倒塌,一時間朋友圈裏盡是唏噓,而雜志社的老總一如往常地出現在各種商業聚會上。阿森告訴我,老總記者出身,辦刊起家,起初懷著一腔赤誠和單純的新聞理想,但後來漸漸有了別的產業和投資,雜志社對他而言如同雞肋,遇見一點點低谷就恨不得棄之而後快。阿森感嘆道:“中年成功人士的現實啊。”

“你也奔中年去了,如果有一天也成了中年成功人士,會不會也變成這樣?”

“怎麽會,我不想要世俗的‘成功’,我永遠是少年。你也是。”

能有幾人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只盼我是他也是。

昨晚小南又問我:“那你還打算去找他嗎?”

那時已經熄燈準備睡了,我在黑暗中長長出了一口氣,肯定地回答:“嗯。10月6號,婚禮紀念日,我們約定那一天回去。”我沒有足夠的信心我們還能在一起,至少我想有一個機會,把很多話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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