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醫生楞了一下， 隨後笑了起來：“這可就太多了， 多到醫生自己都說不清， 心血管的，消化系統的，骨骼上的， 神經上的，要是運氣不好， 在野外被蜱蟲咬一口， 都有可能臥床不起。你要是讓我給你總結全部的可能情況， 需要找醫院各個科室的同事，他們會給你整理出無數普通人根本想不到的病例。”

趙軍力徹底懵了， 他沒想到情況會是這樣。

之前他和張健對醫院病例進行排查的時候，只是對照了骨折患者和開刀動手術的那些患者，現在要是按照羅醫生的說法，之前那些排查就等於是無用功了， 因為那些病歷上看起來不嚴重的病人，並不代表在嫌疑之外。

羅醫生告辭走了，趙軍力和張健兩人還在發楞。過了很久之後，張健開口道：“還要不要去查小診所？”

“先回去吧， 我感覺要是重新查這些病例， 要先找一幫經驗豐富的老醫生來才行。”趙軍力覺得很累，不只是身體上的， 還有心理上的。

就在剛剛，他甚至懷疑老天是不是不開眼， 偏偏要保護那個連環殺手。二十年了，警方卻一直無法將兇手抓捕歸案。

以前的刑偵技術不夠好，沒有心理學專家的支持，無法抓到也就罷了；現在技術進步了，有心理學博士幫著分析出了兇手的特征，可是每次有了新的線索，追查的結果卻總是以失敗而告終。

趙軍力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怪圈，好像不管怎麽努力都會以失敗告終，這種挫敗感讓他身心俱疲。

張健默默的把劉黎送回了家，劉媽媽見到女兒疲憊不堪的樣子，心疼無比卻又無可奈何。

回到臥室，趙軍力倒頭就睡，他累了，真的累了……

他並沒有放棄追捕那個兇手的想法，只是他太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覺，希望醒來之後一切都能有新的轉機。

……

等到他再次醒來，已經是深夜時分，手機上有母親發來的短信：“飯菜在鍋裏溫著，你要是醒了就熱熱吃。”

趙軍力卻沒有任何胃口，他覺得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不想動彈，不想吃飯，他下意識的打開了聊天軟件，給沈默發去了信息，沈默很快就發回了信息：“兇手抓到沒有？”

趙軍力覺得沈默有些時候比他還要著急，就算有了新的排查線索，警方也需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他和沈默昨天晚上才確定兇手可能存在的問題，哪有可能一天就抓到兇手的？

更何況今天被羅醫生一提醒，他才發現這完全就是個無用的線索，想要在小城幾年的病歷裏篩選出一個不知是什麽病情，信息也完全模糊的病人，根本就是大海撈針。

趙軍力決定把這一情況跟沈默說清楚，於是想也不想就直接發送了視頻邀請，短暫的幾秒鐘之後，視頻被接通了，可是鏡頭卻搖晃的厲害，等到穩定下來，趙軍力發現攝像頭在對著一個衛生間的天花板。

他楞了片刻，才開口道：“你這是在用手機？”

一直以來，沈默跟他視頻的時候好像都是坐在電腦桌前，哪怕中間幾次沈默關閉了攝像頭，可是他也能偶爾聽到沈默敲鍵盤的聲音，他之前沒有在意過，今天沈默躲進衛生間，他才想起這件事情來。

“我平時不愛用手機的。”沈默解釋了一句，想了想，又道：“今天家裏有人，只能在衛生間跟你視頻了，我聲音可能會比較低，你不要介意。”

沈默說這話的時候，用的都是那種極輕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做賊一般。趙軍力覺得有些好笑：這沈默太有意思了，家裏來人，他跟自己一個警察視頻，為什麽要躲進衛生間裏？

不過下一刻他就反應了過來：“女朋友？”

肯定是女朋友，不管再大度的女人，在看到自己男朋友夜裏跟陌生女人視頻通話，哪怕是有正經事兒聊，那也會心裏不舒服。

男人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大多都會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盡量避開，卻往往適得其反，一旦被發現，暴風雨會更加猛烈。

沈默依舊將攝像頭對著衛生間的天花板，苦笑了一聲：“好了，咱們趕緊聊正事吧，我的時間不多，被發現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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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軍力不是不知輕重的人，沈默幫助自己，他自然也不能讓人家情侶感情不和睦，於是趕緊將羅醫生的話覆述了一遍：“通過醫院病歷查兇手，恐怕很難有突破。”

“這個的確是我考慮不周，要不我們繼續分析其他案子吧？你給我念一下接下來案子的卷宗，不要錯過任何細節。”

“好。”說真的，趙軍力挺感動的，他覺得沈默能這樣幫他，真的是做出很大犧牲了。

……

接下來的兩三起案子，間隔時間都比較長，死者的身份依然是年輕女性上班族，屍體的血液檢驗報告裏都發現有麻醉劑的殘留，也從側面證明了兇手身體衰弱的事實，不過兇手對死者的折磨卻更加嚴重了，體表密密麻麻都是被折磨的瘀傷。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後面這幾名死者雖然也有被侵犯的痕跡，卻不屬於正常侵犯，屬於異物入侵，下/體損毀嚴重，法醫甚至在其中發現了木刺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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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靜靜的聽完趙軍力對這幾個案子的描述，這才開口道：“從後面這幾個死者的情況來看，兇手的身體變差了太多，我可以肯定，他已經喪失了人道的能力。所以，他的心理更加扭曲，對受害人的折磨變本加厲，在無法得到生理上的發洩後，就轉而變成了心理上的瘋狂報覆，所以才有了異物侵入的舉動。”

“的確是這樣。”這個變化太過明顯了，趙軍力讀完卷宗也發現了，只不過他分析的不如沈默那麽清晰。

“男人的生理本能也是心理上掌控力的一部分，一旦失去人道能力，很多人都會失去自信和控制感。這樣一個原本仇視女性的連環殺手，卻失去了最原始占有女性的能力，他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所以，他一定嘗試過借助藥物，尋找醫生治療。我覺得警方可以在這方面下手。”

“你是說，這個兇手不僅身體虛弱，還陽痿了，我們可以將2003年到2006年的住院病例和接下來幾年，去看男科治療陽痿的病歷進行比對調查，也許就能確定這個家夥的身份。”趙軍力頓時眼睛一亮。

“是的，他一定會去治療的，這是他心中的魔障，無法平息。如果他能平息這個魔障，就不會繼續作案。”沈默斬釘截鐵道。

“沈默，謝謝你了。”有了新的調查方向，而且這次人群範圍更小，趙軍力覺得自己離真相只有一層紙之隔，忍不住展露了笑容。

手機那頭的沈默突然沒了動靜，讓趙軍力懷疑對方是不是又突然掉線了，就在這時，手機那邊突然傳來了敲門聲，接著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餵，臭大叔，你大半夜躲衛生間幹什麽，快開門，我要上廁所……”

鏡頭慌亂的晃動了一下，隨後快速的掛斷了，可是趙軍力卻瞥到了沈默的半張臉，他的臉有些發福，留著略顯雅痞氣質的胡須。

沈默又去客串話劇化妝了？

趙軍力腦海裏閃過這麽一絲念頭，隨後就被另外一個古怪的念頭給填滿了：他感覺敲衛生間門的那個女人的聲音很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聽過。

奇怪，難道沈默的女朋友是自己認識的人？是自己認識的人，還是劉黎認識的？

不過這些念頭很快都被他拋在了腦後，沈默的私事他並不關心，他更關心的是如何抓到那個連環殺手。

現在確定的信息已經不少了：1、兇手可能與死者楊麗雯熟識，楊麗雯對兇手沒有防備；2、第二個死者郭琳琳跟死者也可能是認識的；3、兇手在2003年到2006年之間，曾經受傷或者重病；4、這場受傷或者重病除了導致他身體虛弱，力量下降之外，還導致了他喪失性能力，他很可能一直在積極治療，服用各種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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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說，這些線索已經足夠多足夠明晰了，它們就像是一顆顆閃亮的珠子，只需要找到那條隱藏在暗處，串起這些珠子的絲線，就可以順著絲線找到那個陰影中的冷血惡魔。

這一夜，趙軍力是強迫自己睡著的，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需要保持充足的睡眠，才有足夠的精力在接下來的調查中尋找兇手。

匆匆在家吃了早餐，趙軍力又安慰了劉媽媽幾句，告訴她自己身體沒事，昨天睡那一覺，整個人都徹底恢覆了。劉媽媽看到自家女兒今天早上神采飛揚的樣子，也把心給放了下來。

坐著張健的車匆匆趕到警隊之後，趙軍力直奔鄭局的辦公室：“鄭局，我有新的線索，可以用來追查兇手。”

“說說看。”鄭局現在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架勢，這幾天他早已經習慣了劉黎這樣一驚一乍的表現了。

趙軍力興沖沖的把得到的新線索講了一遍，回過神卻看到鄭局一臉的古怪，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鄭叔叔，不會也是已經查過的線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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