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健的話，江紅軍的眼睛陡然一亮，手顫抖得更加厲害了：“你說的是真的？”

“先看看吧。”張健說著，開始將他手中的打印紙一張張的往桌子上放。

這一疊打印紙都是彩色照片，上面是一件件女士內衣，都是從江紅軍屋子裏發現的那些內衣的照片。

張健一邊把這些內衣往桌子上放，一邊說道：“這些都是你收集的吧？還記得都是從哪裏拿到的不？說得出來歷嗎？”

張健在控制著每張照片展示的時間，每張都會展示三到五秒的時間，不會讓對方反應不過來，又不會讓對方看的過久產生厭倦。

江紅軍心裏清楚，這肯定是警方一種新的審訊方式，可是對方把照片放在桌上展示的時候，他的目光還是忍不住被吸引了，那上面的一件件內衣，都帶著他的美好記憶，它們是那麽的熟悉，他又如何能移開視線。

張健一張張的將照片放下，卻在仔細觀察著江紅軍的表情變化，他看到江紅軍原本緊張疲憊的表情開始漸漸放松下來，最後看向那些內衣照片帶著幾分迷醉之色，他知道時機已經差不多到了。

他再次將手中的內衣照片停頓了幾秒鐘之後，從最下面抽出了那張早已準備好的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啊！！！”江紅軍一聲驚呼，整個人嚇得往後猛然一竄，帶著椅子差點跌倒，張健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才沒讓這個老家夥摔倒在地受傷。

江紅軍嚇得臉色蒼白，顫抖著雙手，指著張健，哆哆嗦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你……你……你……”

張健暗嘆一聲，將桌子上放著的所有照片都收了起來，默默的走出了審訊室。

從審訊室出來，張健就看到了鄭局和黃隊問詢的目光，他苦著臉搖搖頭：“江紅軍應該不是兇手，他剛才看到女受害者現場死亡的照片時那種驚恐反應不是裝出來的，除非他是個世界級的影帝。”

“你確定沒看錯？這辦法不會有問題吧？”黃隊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是那個人之前教給我的辦法，不會有錯的。”張健提到那個人的時候，表情明顯有些不自然。

鄭局和黃隊的表情也有些微妙，他們知道張健說的是劉黎的男朋友，那個人真的是個天才，警隊裏沒有人不佩服他。

今天張健用的，是一種審訊技巧，涉及到心理學和微表情。一開始張健讓江紅軍看那些內衣照片，是因為這些內衣照片都是江紅軍很熟悉的東西，會讓他原本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

不管他是殺手，還是個偷窺女性的猥瑣男，這些內衣是在他家裏發現的，是他的戰利品，他會下意識的關註。

在他完全放松下來之後，張健忽然拿出了一張死者橫屍現場的面部特寫照片，用來測試他的真實反應。

如果江紅軍是那個冷血殺手的話，他不會恐懼，因為這就是他的傑作。他會短暫的錯愕，也許會多看兩眼，甚至下意識的露出得意的表情，可是江紅軍的表現並不是這樣，他是恐懼，躲閃，這說明他的手上並沒有沾血。

鄭局和黃隊對視了一眼，滿是失望。鄭局重重嘆了口氣：“既然這個江紅軍不是兇手，讓他交代清楚自己的情況，就放了吧。”

得到命令，張健轉身準備回審訊室，手都摸到門把手了，他又停了下來：“鄭局，黃隊，我有一個不大靠譜的想法……”

“都什麽時候了，再不靠譜的想法都可以試試，放心大膽的說，只要不違反紀律，都可以。”鄭局斬釘截鐵道。

“我在想，當年這個江紅軍曾經在案發現場當過暴露狂，還曾經遇到過死者楊麗雯帶著劉黎路過，後來楊麗雯去學校上學的途中失蹤，我在想……”張健頓了頓，繼續道：“也許江紅軍看到過什麽，只不過他也是躲在陰暗角落裏的，不敢向警方提供線索，今天是個機會，讓他把所有事情都倒出來……”

“好，你去試試吧。”

就在張健走進審訊室準備繼續跟江紅軍交鋒的時候，陳偉濤快步跑了進來：“鄭局，黃隊，對江紅軍家裏的搜查已經徹底完成，並未發現任何可疑的兇器和線索，同時，我們還在他屋子裏發現了這個。”

陳偉濤說著，把一個牛皮紙檔案袋雙手遞了過來，黃隊趕忙接過，翻看起來。

“這家夥從年輕時起就患有男性功能障礙，而且三年前還因為膽囊炎住院了三個月，正好是三年前那起案子發生的時間……”陳偉濤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知道領導肯定已經明白了。

江紅軍患有男性功能障礙，就已經沒有了嫌疑，因為那些被發現的女死者有明顯被侵犯的痕跡，更不要提，這家夥三年前還沒有作案時間，所以，江紅軍不可能是那個兇手。

江紅軍的病歷也從側面證明了他的古怪行為，獨居一輩子不曾婚配，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行，他唯一的快樂，也只能通過暴露自身和偷窺異性得到。

黃隊翻完病歷，卻忍不住皺眉道：“我記得剛才小張匯報過，這家夥被抓住的時候，還在偷窺女性，準備做那種事情，功能障礙還能做這個？他該不會是為了洗脫自己，提前找醫院辦的虛假病歷吧？”

“這個……”陳偉濤尷尬的笑了笑：“黃隊，功能障礙不等於喪失功能，軟塌塌的也可以得到快感的……”

“哦哦哦！”黃隊連忙點頭，不過隨即臉色古怪的看向陳偉濤：“小陳你怎麽了解那麽清楚？該不會……”

“沒，絕對沒有，我只是之前查案子剛好了解到……”陳偉濤急得臉都紅了。

“行了，都別胡鬧了。看看張健能問出來點什麽。”鄭局瞪了兩人一眼，將目光轉向了審訊室的單向玻璃。

……

張健重新走進審訊室，原本剛平靜下來的江紅軍看到他進來，就忍不住再次緊張起來：“你別過來……”

看到對方的反應，張健更加確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斷，他毫不客氣的來到江紅軍的面前，大喇喇的坐下，冷冷的盯著江紅軍道：“知道為什麽抓你進來嗎？”

“偷看女人洗澡……”江紅軍下意識的想要狡辯，可是看到張健冰冷的眼神，立刻叫起屈來：“我沒有殺過人，那事兒跟我沒關系。”

江紅軍不傻，相反他很聰明敏感，他看到楊麗雯的面部特寫照片後，就猜到了警方為什麽會抓他了。

“我什麽都還沒說呢，你就提到殺人的事情了，這算不算不打自招？”張健繼續咄咄逼人。

江紅軍頓時慌了神：“我真沒殺過人，我就是見過那女孩，當年出事的時候，我也跑去現場圍觀了，印象很深，我真的什麽都沒有做……”

“我們有可靠信息，十九年前，案發的當天，你就在附近的那條小路上遇到過死者，你怎麽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真沒殺人，我哪有那個膽量啊……”江紅軍徹底慌了神，他伸手抓住了張健的手：“警察大哥，要相信我啊，我真沒那個膽殺人的。”

張健冷不防被他抓住了手，只覺得對方雙手汗津津的，濕滑一片，不由得又想起床頭的望遠鏡和衛生紙，心裏別提多膩歪了。

可是為了攻破對方的心理防線，他只能強忍著惡心：“相信你，怎麽相信你？就憑你之前那副老油條樣子，你覺得有人相信你是無辜的嗎？”

江紅軍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急切道：“我有情況匯報，我可以將功贖過……”

……

按照江紅軍的供述，十九年前案發的那天，他穿著雨衣在那條偏僻的小路上，遇到有單身女性路過，就會掀起雨衣暴露自己，其實他也很害怕被人抓到，所以在遇到兩個人一起的，或者有男性陪伴的，他都會躲起來。

那天暴雨，路過的女性並不多，他只得逞了三次，楊麗雯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因為還有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在，讓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奇妙體驗。

等到半個小時之後，當他借助傍晚昏暗的光線，看到有兩個人過來時，他躲了起來，擔心被抓住或者暴打，等到兩個人從他藏身的樹叢路過時，他認出了撐傘的女孩正是楊麗雯，而另外一個人穿著雨衣，把帽檐壓得很低，完全無法辨認。

不過他還是註意到了兩個細節，那個穿雨衣的人的手是摟在楊麗雯肩上的，說明兩個人很親密，還有就是，那個人雖然個頭不低，但是身形卻有些單薄，不像是成年人，右腳走路的時候，稍微有點跛，不知道是受傷了，還是一直有問題。

後來楊麗雯的事情案發，江紅軍也去湊熱鬧看了現場，認出了楊麗雯，他被嚇壞了，擔心被警方當成殺人犯，所以一直將這個秘密埋在心底。

張健冷著臉把情況聽完，拳頭一直攥得緊緊的，強自忍耐才沒一拳砸在江紅軍的臉上：就因為這家夥那點小心思，隱瞞了如此重要的線索和細節，讓兇手逍遙法外二十年，真的是……

而審訊室外，鄭局聽完江紅軍的供述，已經冷著臉發出了命令：“重新調查楊麗雯當年的社會關系，尋找當年她的老師同學，詳細詢問，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而另外一邊，趙軍力也收到了張健發來的短信：“胎記男不是兇手，我們找錯人，兇手很可能是跟楊麗雯很親近的人。”

只是，十九年過去了，當年的秘密又有多少人知道，多少人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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