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濕潤，茶煙輕揚。喝一杯龍井，聞一聞茶的清香，或許能夠安撫冰冷的心。在歲月的流失中毀掉自己，或許是一種贖罪的方式。

季雪飄站在城市中心的寫字樓頂層，落地窗下的車流緩慢前行，遠處的跨海大橋已亮起了閃爍的彩燈。

她忽然想起自己很久以前讀過的一首詩：這次我離開你，是風，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擺一擺手，一條寂寞的路便展向兩頭了。

下班後一個人在路上晃悠，不知用了多長時間才回到顧宅。用鑰匙打開門，發現裏面空無一人。心裏正疑惑為什麽周姨也不在的時候，她接到了顧成翔的電話。

“飄兒，我在柏苑酒店訂了一桌飯，你應該下班了吧？”顧成翔在電話那頭問道。

“剛回來……”

“原來我還是遲了一步，你開車過來吧。”

“我換好衣服就去。”

季雪飄覺得有點奇怪，顧成翔請她出席的飯局屈指可數。今天是為了什麽事情要叫她在外面吃飯？心裏猜測出了一個答案，邊上樓邊搖頭，不想往下想。

她換了一身衣服，白色的襯衣，黑色的褲子，散落在肩上的頭發，這樣看來，倒不像是去吃飯，而像是參加一個會議。

顧成翔看到季雪飄這身打扮的時候有點吃驚，他玩味般地看著季雪飄，嘴角的笑意愈加濃烈，“飄兒，不是工作的事情，你一定要穿成這樣？”

“我以為是生意上的事情，所以想著穿得正式一些。”她解釋。

今天顧成翔的語氣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親切，這讓季雪飄有些坐立難安。後來她心想，這可能就是奴性，自己真是沒出息。

“唔，雖然不是生意上的事情，我想她看到了一定覺得欣慰。”

“誰？”

“等下見到你就知道了，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他眉開眼笑，十分輕松。

季雪飄在一邊思忖著，她已經確定了自己心裏的答案，她問：“是慕青霜吧？”

他不說話，故意吊她胃口。

“為了威脅我，把慕青霜搬出來了。呵。”

口氣十分不屑。

顧成翔在菜單上勾選了幾道菜，讓服務員先拿去。他雙手合攏，靠在椅背上。他的身體仿佛擁有著主宰一切的氣質，只是那麽一個眼神，她便不想再同他繼續糾纏這個問題。

如果愛上一個人，可以因為一個表情，從季雪飄註視那雙眼眸的霎那，就註定了那場華美的悲劇。

她愛他，就是因為他的一個眼神，一個覆雜、令人沈淪的眼神。

“我很期待。”

精致的座椅反射著水晶燈的光芒，空調把室內的溫度調整得剛剛好。這間包廂的窗臺上有兩只玻璃花瓶，裏面插著青翠的竹子。綠色是一種象征平靜的顏色，好像也預兆著事情會朝著好的一面發展。

他們都等待著，等待那個人出現。

季雪飄看著竹子發呆，敲門聲傳來。顧成翔喊了一聲“請進”後，門推開了。

季雪飄背對著門，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為了不顯得突兀和緊張，她拿起桌上的茶，輕輕吹著熱氣。

夏硯穿著一身西裝先進來，後面跟著一個穿高跟鞋的女人。

高跟鞋敲擊地板的響聲，似乎也震動著季雪飄的心。她手裏翻著菜單，掌心已經有些汗水滲出。她依舊坐著，身旁的顧成翔早已起身，風度翩翩，禮貌地問候道：“伯母，您來了，請坐。”

他說著，走過去拉開了季雪飄旁邊的椅子。

“飄兒，還不叫人。”

顧成翔拍拍她的肩膀，善意地提醒道。畢竟，他不想讓這頓飯進行的太過尷尬。雖然處於種中私心，他不得不安排這樣一場飯局。如今和季雪飄已經把所有的事情說開，作為家人，他希望能幫助她彌補從前的那些遺憾。

季雪飄毫不在意，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側過身瞥了一眼身邊的兩個人。突然站起來，笑靨如花：“慕女士，您好。”

一句“慕女士”，讓在場的人通通吸了一口氣。

慕青霜也被這句“慕女士”叫得神色慌張。面對自己近二十年沒有見過的孩子，一個母親只能以慈愛的目光對視。她想說的話都說不出來，她輕輕地叫她：“飄兒，”並企圖說些緩解氣氛的話。

“請坐吧。”季雪飄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她還沒有說出來的話。

慕青霜緊張地看著季雪飄，手腳不知所措的樣子讓季雪飄很是不快。此情此景，顧成翔沒了調侃季雪飄的心思，他為了化解尷尬，只好說：“今天這麽好的日子，伯母也別太傷感，我們一起高高興興地吃頓飯，就算是團圓了。”

他隔著桌上的玻璃握上季雪飄的手，傳遞著他熾熱的溫度，他看著她覆雜的眼神，道：“飄兒，我知道太突然了，往後的日子還長……”

“好聽的話都讓你說了，我還有什麽可說的，上菜吧，我餓了。”

他還沒說完，她就打斷他。

服務員很快就上齊了菜，三個人手中的的筷子都有些不穩，顧成翔心不在焉地吃著，青霜給季雪飄碗裏夾著菜，她的手有些抖，“飄兒，多吃點。”

季雪飄的頭稍微側向她，把口中的飯咽下去，慢悠悠地說：“您也多吃點。”

“好，好。”青霜應著。

一頓飯就在這種氣氛中結束了，顧成翔也沒有邀請青霜去顧宅。之前讓她暫住酒店是想瞞著季雪飄，如今她已經知道，似乎請她去顧宅也是順理成章的事，顧成翔並不介意，但他想讓季雪飄親自邀請。

“伯母，您要回去了嗎？”顧成翔問。

“是，成翔，今天麻煩你了，真是謝謝你。”

她向顧成翔道謝，轉身又對著季雪飄，她拿起季雪飄的手握在掌心裏，季雪飄的目光從她們握在一起的手轉向青霜的臉。

從剛才她們見面，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近，這麽認真地看著她，她的母親。她的眼角有些皺紋，臉色稍差，鬢間有幾根白頭發並不顯眼。

她發現，她母親的眼睛以及嘴唇和她很像。她母親不像是個有心計的人，她的心一下軟了下來。

“飄兒，我知道說太多都是錯，媽媽都會補償你，只要你需要。”

季雪飄掙脫被握著的手，她臉上笑著，口氣卻是冰冷異常：“慕女士，我現在一切都很好，我可以自力更生了。”

一句話堵得青霜啞口無言。

“伯母，聽說你最近老是咳嗽，不會是氣管上的老毛病犯了吧？”顧成翔笑著問。

“倒是還好，不嚴重，白倉的空氣有些幹燥，過幾天就好了。”青霜一語帶過。

“不如去家裏休息，那裏離市區有些距離，但空氣卻是很好。”顧成翔的目的已十分明顯。

“這，飄兒，如果……”

青霜推辭道，雖然是推辭，但心裏卻渴望能多些機會和女兒相處，或許，時間久了，她就能忘掉芥蒂，她這樣想著。

“主人都那麽說了，我還能說什麽。”

季雪飄說完便上了車，坐在後座上。

顧成翔打開後座的門，請青霜上了車，自己坐到副駕駛座上。

秦蕭穩穩地開著車，車裏的音樂是《BecauseIlove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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