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不長，想到過去那些荒唐的遇見，眼淚忍不住往外流，一滴一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縱然流淚，縱然疲憊不堪，她也不會讓顧成翔看到，所以她立即用手掌擦去了那淚珠。她有執念，以為流淚就是脆弱的表現，其實有時候哭泣是一種放松，在悲傷中冷靜下來，為自己尋找一點空間去思考。

胸口很悶，還是堅持跟著顧成翔的腳步，低頭，繼續走。

思緒被顧成翔的一語打破，季雪飄回過頭，“啊？”

“左拐就是度假酒店。”顧成翔耐心的重覆一遍。

“哦。”

天邊的彩霞映紅了半邊天，很想張開雙翅，真正的為自己飛翔。她朝顧成翔望去，這個男人，很耐看，不說話的樣子很安靜，是年輕女孩子喜歡的英俊瀟灑、事業有為型男人，可是顧成翔，我自以為跟那些女人不一樣，為什麽我得不到你的特殊照顧呢？為什麽你的心思我就是猜不透？

此生，你註定是我的劫。

來到度假賓館，和圖片上的一樣，果然是風景如畫。

海景房外面的風景站在陽臺裏就可以一覽無餘，陽臺對著大海，風的聲音，浪的聲音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房間很大，布置的很溫馨，很有新婚夫婦蜜月的氛圍。顧成翔整理好東西後，就回房間了，關了門，不知道在幹什麽。

季雪飄小心翼翼的打開門，見他躺在床上，想必是一路顛簸，他也累了吧。她輕輕地拉開薄毯蓋在顧成翔的身上，塞上耳機，然後出了門。

繁華的街市，美麗的海灘。走著陌生的路，看著陌生的風景，聽著陌生的歌曲，走馬觀燈原來是這樣的感覺。曾經看過這樣一句話：“文字與感覺永遠有隔閡。”

果真是這樣。

沙灘的啤酒攤上，燈火蹣跚，人來人往的街道，每一對牽手的情侶都是如此耀眼。季雪飄盡情享受著海風帶來的涼爽，手裏是一杯啤酒，以前覺得啤酒很難喝，今天一個人坐在這裏，細細品嘗，好像沒有以前那麽討厭了。

一切都會變的，不習慣的東西不一定就會一輩子不喜歡，喜歡的東西不一定一輩子都要緊握在手裏，感覺變了，心也就變了。

學著接受不習慣的東西，摒棄得不到的東西。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麽可以奢望的呢？

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顧成翔就這麽出現了。他莫名的出現，也不說話，拉開椅子就坐在她的對面，讓她一時無法反應過來。

霓虹交錯，燈光閃爍。顧成翔的容顏並不清晰，可是他確確實實就坐在她的對面。溫柔的眼眸偶爾閃爍，那是因為季雪飄緊緊盯著他看。顧成翔倒一杯啤酒喝盡，然後咳嗽一聲，“季小姐這麽盯著一個男士看，到底是誰該害羞呢？”

說的風輕雲淡。

季雪飄醒過神來，急忙轉過臉，眨眨眼，“我在想事情。”

“對不起。”顧成翔低著頭，看著杯子裏的酒精泡沫。

季雪飄怔住，顧成翔居然說了“對不起”？她擠出一絲笑容，“……成翔，幹嘛、說對不起？”

“如果你覺得我是因為利益才和你結婚的，我想說抱歉。”顧成翔把目光移向別處，他的手自然的放在桌子上。

季雪飄不知所措的用手撥動頭發，然後說：“是啊，雖然彼此心知肚明，但是放到桌面上來說，聽到實話的感覺真是傷心。”

低頭，給自己和顧成翔的被子都倒滿酒，一眼也不看對方。

顧成翔拿過酒杯，一飲而盡。

有一種一切都要重新開始的錯覺，季雪飄搖搖頭，她揉揉自己的眉心，自嘲。

“我會盡量對你好，不會有人威脅到顧太太的位置。”

原來，他以為她怕別人威脅到她的地位。成翔，我若在你心上，不管是誰，都不會威脅到我。可惜，我不在你心裏，所以你不知道，我不想要這樣的承諾，我在乎的不是顧太太這個有名無實的位置。

“盡量？”季雪飄莞爾一笑，如此釋懷，如此淡漠，如此不介意。也許對於一廂情願的愛情，對方能做到“盡量”，真的是最大的恩賜了吧。那麽，顧成翔，就這樣吧。

“喝酒吧。”季雪飄拿過酒瓶，酒倒滿了長杯，遞出了其中的一個，“成翔，記得第一次和你喝酒，是六年前。”

顧成翔接過杯子，他不看季雪飄。

季雪飄邊回憶邊笑，他跟六年前，真的不一樣了。

人為什麽會長大呢？長大就會有心事，長大就會有煩惱，長大就會有責任，長大要考慮很多事情，要去不斷地算計、利用。自己長大了，對顧成翔的那份感情也越來越說不清楚。堅持了這麽久，也許放不下的，真的只是曾經付出的感情吧。

她一直笑著，不管多難過，就是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眼底的憂傷。一杯接著一杯，顧成翔看著她喝，什麽都不說。

她喝得眼睛都有點迷離的時候，顧成翔終於奪去了她手中的酒杯。

“回去吧。”

“我不……。”

還來不及耍點小脾氣，季雪飄就被顧成翔一把從凳子上拉起，在桌子上放了幾張人民幣便離開。季雪飄有點走不穩路，顧成翔擁著她的肩，十分坦然地扶著她走，這樣，好像他們就是一對情侶。

季雪飄頭很痛，偶爾會不經意的偷看一眼顧成翔，他真的很好看，頭發染回了黑色，也剪短一些，做事越來越得體，越來越冷酷，臉上少了曾經燦爛的微笑，他會把一切看得很淡，讓一切順理成章的發展。

旁邊瞇成桃花般的眼睛清澈明亮，碎發時而隨風拂過他的臉，顧成翔的手臂顫了一下。不知怎麽的，這條路異常的安靜，安靜得讓彼此的呼吸都急促了。

明明不會醉，因為心裏太難過，所以想給自己編織一個夢。有些人不願生活在謊言裏，她們覺得欺騙是最不可饒恕的。但仔細想想，能夠被謊言包圍有何不好呢？有人肯用盡全力向你隱瞞一件事，至少證明他是在乎你的，若是謊言一輩子不被發現，那麽這一生會在快樂裏終結。所以，何必執著於真實呢？

顧成翔，你連欺騙我都不肯。

她不會提到結婚協議的事情，他自然就不會解釋，只是，本來清晰的事情被自己越想越覆雜，越想越難過。其實所有的原因都歸結為：季雪飄深愛的顧先生根本不在意她。

顧成翔的手逐漸移到了她的腰上，他把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步履緩慢。季雪飄的劉海遮住了眼睛，她很清醒，她承認自己的演技不好，但她的酒量很好。在國外的兩年，寂寞都是用酒精麻痹的。顧成翔，我希望自己一輩子都是醉酒的樣子，這樣，你是不是就舍不得算計我了？

一陣風吹過來，吹亂了她額頭的劉海。

顧成翔轉過頭，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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