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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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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陸硯、長寧兩人今日回來,舒家從昨日就開始準備, 就連舒晏清也在散朝以後便回了家。

舒家的廝兒很早便等在錦葵街口, 遠遠看到定國公府的車馬, 便一路奔回報訊。

待陸硯扶長寧從馬車上下來時, 舒孟俊已經立於門屋迎接他們了。

“陸三……”舒孟俊習慣性的稱呼還未出口便及時收住了, 撓了撓頭, 有些艱難的改口道:“郎君……”

陸硯微微一笑,上前打量一番舒孟俊, 道:“硯歸來遲矣, 尚未恭喜內兄武場折桂。”

舒孟俊笑容爽朗:“哪裏, 若不是陸三……郎君考了科舉, 只怕武舉狀元也是你的!”

長寧見他一而再, 再而三的改不過稱呼,忍不住嗔他一眼。剛好被舒孟俊抓了正著, 見她一副嫌棄自己的樣子, 忍不住對她吐了吐舌頭,做個鬼臉, 逗得長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陸硯看到,也跟著彎了彎唇角。

舒晏清看著同行而來的三人, 目光落到長寧身上, 見她一如往常那般歡快, 微微放了心。這樁婚事是聖上賜婚,他無法拒絕,但私心裏也是想讓這個自小嬌寵的孫女能夠得一良人, 過得美滿。陸硯在他看來,文才人品都是上佳,然而為人夫卻並不僅僅憑此便可。當年新婚夜陸硯便匆匆離京,兩府長輩都覺得長寧受了委屈,然而在他看來,卻覺得正好,若是兩人有心,便會趁此別離相互熟悉;若是無心,有這段時間,略大幾歲,也比當時要懂事許多。只不過心中雖如此想,但昨日陸硯歸家,他依然心中憂心,但此時見兩人雖尚無夫妻之間的親密,卻也算熟絡。

舒晏清含笑捋了捋長須,擡手示意面前向自己行禮的兩人起身,道:“三郎歸來乃大喜,當日東胡可汗戰死軍報傳來時,滿朝皆讚嘆,老夫聽聞,心中也頗感欣慰,雖知並無傷患,但不親眼得見心中憂慮難除。今日見三郎步伐穩健、軒昂英武,方知是我憂心過甚了。”

陸硯聞言立刻躬身道:“祖父慈愛,硯甚感矣……”

舒晏清見他面色愧疚,也不再客套,示意舒修遠帶兩人去拜舒家家祠。兩人跟著舒修遠向定慈居走去,一路上長寧時不時的給陸硯說著兩旁的院落布局,陸硯也聽的認真。

舒家面積在寸土寸金的京中並不算小,然而與占地闊大的定國公府相比卻要小上許多。但園中精致頗為精致,極具江南風格。

“快到了呢。”長寧突然長嘆了聲,歪頭靠向他道:“新婚第二日拜門,是翁姑陪我回來的,只不過因你不在,所以家中未讓我拜家祠,父親拿了我出門那日懸與門上的紅綢放置案上,說要等你回來再將紅綢撤下,先祖便也知道你我圓滿,更能保佑我們生活祥和了。”

定慈居的門已打開,陸硯一眼變卡到了烏黑方案上的一抹鮮紅,想到長寧剛剛說的話,神態更是虔誠,規規矩矩的跪下行了大拜禮,看著舒修遠將那段紅綢從案上拿下,用火燒了,火苗騰的一下升高,揚起尚未燒盡的紅綢,一片紅火。

因著這個兆頭,舒修遠心情大好,出了定慈居,見女兒笑的一臉明媚,心中原本對陸硯的一絲絲不滿也微微散去了些,慈愛的摸了摸長寧的發頂,道:“隨你母親去後院吧,我與硯郎去你祖父那邊。”

長寧挽著父親的手向他身邊靠了靠,聽到這般安排,聽話的點點頭,又看了眼一旁的陸硯,對他微微一笑,便轉身隨曲氏向後院去了。

見母女倆身影消失,舒修遠才轉頭看向陸硯,見他也是剛剛轉回目光,便笑道:“阿桐自幼被家中嬌寵,雖識大理,但有些禮數尚有不周,還請硯郎以後多包涵些許。”

“岳丈此話讓小婿慚愧,六娘這般已是很好。”陸硯連忙應道,見岳丈臉上的笑容深了許多,也不由笑了起來。

曲氏見女兒依然是一臉嬌憨,心下便有些猜疑,一邊聽著女兒說些小孩兒家的閑話,扭頭看了眼跟在女兒身後的喬娘子,見她面色憂愁,便知自己心中所想為實,當即心下便是一緊,雖面上笑容未變,但再看向女兒時,目光也多了幾分憂慮。

“……三郎從北地帶回來好些東西,其中特意給祖父、父親、母親備了禮,有這麽大的翡翠還有我叫不出名字的寶石,一會兒母親看看做什麽好……”長寧指著被人搬進來的箱子說道:“還有一些東胡特產的草藥,說是補身甚好,給祖父……”

“阿桐。”曲氏揮手讓人退下,淡淡的打斷長寧的話。

長寧指著箱子的手慢慢收回,見曲氏神態便知她要說什麽,不等她開口,已垂下了小腦袋。

曲氏見她這般模樣,也未像喬娘子晨起那般說她,只是伸手將長寧攬入懷中,輕柔的撫著她的後背輕聲道:“娘知道阿桐這般是有緣由的,可否與娘說說?”她教養大的女兒她最清楚,長寧不是那般任性驕縱到不知輕重的小娘子,如此這般必是心有芥蒂。

長寧靠在母親溫暖的懷抱中,不知為何就有些想哭,擡眼看著曲氏柔和的臉龐,咬了咬唇搖頭小聲道:“娘親……三郎昨日歸家待我如兄長般溫和,阿桐也知他對我好,只是……心中還是害怕……”

“怕?”曲氏不解:“怕什麽?”

長寧抽了抽鼻子,低頭看著自己相互絞著的手指喃喃道:“阿翁有兩房妾室,侍婢若幹,阿姑那麽好,能幹又美麗,可一月能見阿翁時間不足十日,阿翁疼寵芳娘子,連帶著對她所出的三娘子、五郎君也偏疼許多,在定國公府三年,女兒不止一次見到三娘子欺負麗娘子所出的四娘子、五娘子,然而阿姑每次懲罰都被阿翁前來求情而作罷……世子與世子夫人成親快十載,雖世子夫人未有子嗣,卻也給世子納了妾,可如今納妾不足兩年,世子便要迎二房夫人進門……娘親,女兒與三郎三年未見,雖覺在定國公府孤單無靠,可閑暇時,心卻輕松自在,倘若……女兒與他成了真的夫妻,必是會連著心一起交於他的,若哪日他與阿翁、世子一般……女兒交出去的心又該如何?不收回,定是會痛的,您說這世上男兒納妾收小本就平常,女人都要有容人之量,可……她們真的願意接納那些麽?”

“女兒尚記得初進公府時,世子夫人雖也話少,卻也是個柔和婦人,可如今,女兒都覺得她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難道這般變化,不是因為世子納妾之故麽?女兒做不到如阿姑那般,只要有孩兒,便任由丈夫偏疼小妾無所謂。陸三郎那般好,朝夕相對,便是女兒再提醒自己克己守心,又怎會不動心,可動心便苦……女兒是真的怕,怕不久後,會變成世子夫人那般憔悴陰郁……”

曲氏聽的心疼不已,卻又不知如何勸導,女兒說得對,那些勸女兒要看開的話,說出來她便是自己也都不信的,情字只難,難在唯一,卻偏偏天下男兒都做不到,無端苦了她們這些女人。

“阿桐,你說的娘都懂,可……夫妻敦倫是天綱,你總不能一直與硯郎這般啊!”曲氏沈聲嘆道:“便是他容許,你婆婆容許,可陸家子嗣不容許!屆時,你又該如何?”

長寧目光憂郁,半響後才吶吶道:“女兒不曉得,只是想到有了子嗣,若他以後有了偏疼的女子,是不是我的孩兒也會如四娘子、五娘子那般,被欺負而無力討回公道……”

曲氏覺得不能由女兒這般擔憂下去,女子嫁人本就不必做小娘子時輕松,若是再這般思慮甚多,只怕久郁成恙。她正了正臉色,拉著長寧的手狠狠的晃了晃,聲音沈肅:“不可如此亂想!你須知,嫡庶有別,你阿翁妾室所出的子女再猖狂,又可敢在世子與硯郎面前囂張?若將來真有那日,便是咱們舒家,也定不會饒他!阿桐,誰都不能保證陸三郎一輩子不納妾,但未來多變數,若你此時便心中與他生了芥蒂,那將來便一定會如你所想那般,既如此,阿桐何不試著與硯郎交心相處呢?或許,會成一對恩愛夫妻也不可知?若是……真到你憂心的那一日,為娘哪怕是被世人罵惡婦,也讓你兄長將你從陸家接出來,不讓你受他那等委屈!”

長寧擡眼看向曲氏,只見母親滿是擔憂之色,心裏登時生出一種羞愧難當的感覺,她眼前漸漸朦朧,自她出嫁,母親便日日憂慮,憂心她一人在定國公府無依無靠,擔憂陸三郎一去不返,又恐她不得陸三郎歡喜……這三年,她並未覺得難過,可對母親來講應是度日如年,如今好不容易盼到陸三郎歸家,卻又因自己心中無端憂愁而煩心實在是不孝。

曲氏一向保養得宜,又無勞心憂愁之事,四十餘歲的年紀卻如三十婦人一般,可這兩三年,她明顯覺得母親老了些許。她看著曲氏,卻被母親眼角的細紋刺痛的雙眼,眼淚霎時就湧了出來。

曲氏連忙見女兒抱入懷中,柔聲哄到:“阿桐也莫要為娘的此番話便草率決定,若是硯郎與你阿姑暫且都不介意這般,你也可與硯郎再熟悉些,只是那些尚且未發生的事情便不要擔憂了……我的阿桐這般好,他陸三郎又怎會不動心?”

“……這三年間,因北地戰事,朝中變動不大,只是樂容比當年更得聖上信任,雖仍是從六品的起居郎,但年初又兼崇政殿說書,已是十足的天子近臣,硯郎對此可有不甘呀?”

舒晏清笑意融融的看著陸硯,目光微不可查的審視著他的面色。

陸硯聞言只是淡淡一笑,道:“崔小郎本就才華出眾,又為人溫和,當年聖上任命他為起居郎本就是信任之舉,這三年,孫婿雖在北地,但糧草督報也常由他經手,處事圓融,又深明聖意,有此才能,兼居說書一位倒也理所應當。”

舒晏清微微點頭,陸硯這番話評價十分客觀,而且坦然不見嫉色,心中不由對他好感又加一重。

陸硯見舒晏清此問,便知朝中應是流傳了一些不甚好聽的閑話,他雖未曾聽聞,但也能猜出一二,因此不由失笑:“祖父可是也與他人一般憂心孫婿因此急惶不甘?”

舒晏清哈哈大笑,看向他道:“未見你之前是有此擔憂,但見你之後便知你心中並不在意此事,如此便好……”

陸硯臉色一怔,看向舒晏清有些愕然道:“莫不是聖上對孫婿有別的安排?”

舒修遠瞥了他一眼,看父親沒有阻止的意思,便小聲道:“聖上是對你有些安排,但……三省之中還有別人對你另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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