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滴血濺在我的臉上，我楞了楞，從來沒有想過，血會是這樣燙。

我忽然失去了發聲的能力，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醫生和護士走過，手忙腳亂的讓我去了一邊，開始圍著他忙碌。

洛風林的意識迷離一會兒，又開始慢慢清晰，主刀醫生說道：“洛先生，我們必須要開始為您清理後背的傷口了，我依舊建議您用上麻藥。”

洛風林慢慢擡起手，指尖沖著我的方向。

我走過去，握住他的手，“你就聽醫生的吧，好嗎？”

洛風林笑了笑，只有淺淺的一抹弧，“我聽說，用麻藥太多會變傻的，剛才的手術已經用了，清理傷口這點事我能撐得住。你看，我本來就……比你笨，要是再變傻，那豈不是會更……”

我瞪著眼睛，看著他說道：“誰說你比我笨了？你多聰明啊，那麽多的法律條文都背得清清楚楚。”

洛風林的目光幽深，他反手握住我的手，他的力氣很小，根本握不住，我另一只輕輕托著他的手臂，他慢慢說道：“小黛……對不起，我知道你現在在裴氏的地位之後，就打聽了一些事，也……聽說了一些。”

我的心頭一沈，慢慢抿緊了嘴唇。

他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的苦，其實我也清楚，裴氏有許多生意不能見光，你在那段日子裏……一定受了很多的委屈。我想，以後……如果你願意，我一定會好好護著你，不會讓你再受那樣的委屈。可好……”

眼淚忍不住流下來，洛風林艱難的擡起手，紗布擦過我的臉，有些粗糙的疼，可比不上此時的心疼。

“洛先生……”醫生在一旁叫了一聲。

“就這樣吧，開始吧。我忍得住。”洛風林聲音輕輕，語氣卻堅定。

醫生無奈，只好按他說的做。

我不敢看他背後的傷口究竟怎麽樣，看到醫生用棉球去清理，剛一碰到，洛風林的眉頭就狠狠的一皺，本來搭在我手上的手也用力的一握。

“疼嗎？”我問出口自己都覺得是廢話，但我實在也想不出別的詞兒來。

洛風林額頭的汗瞬間如雨下，他看著我笑了笑，眉眼被浸濕，看起來更黑，清晰的映著我的模樣，緊張而憔悴。

“你在關心我嗎？”他輕聲問道。

我抽泣著點了點頭，“你要快點好起來，我……”

洛風林輕輕吸著氣，手上用了力又松開，像是怕握痛了我，我握著住他，急聲說道：“沒事，我不怕疼，你握緊我。”

我說完擡頭看向醫生，“你能不能快點？手腳麻利點不行嗎？鈍刀子割肉更疼，你不知道嗎？”

醫生看了我一眼，腦門晶昌亮，呼吸也有些急，旁邊的護士給他打著下手，不時給他擦擦汗。

我重新低下頭，看著洛風林臉色蒼白，眉眼卻含笑的看著我。

他長得很好看，是那種很周正的好看，眉宇間自有正氣，讓人一看就心生安全感，願意相信他的那一種，我看著他的笑意，耳根有些發燙。

“你……笑什麽？”

他輕聲說道：“沒事，看到這樣維護我，為我擔心，我很開心。”

我垂下頭，心在胸膛裏狂跳，說不清是一種什麽感覺。

總覺得很漫長，其實整個過程不過十來分鐘，洛風林出了一身的汗，像是洗了個澡，醫生對我說道：“我們要把病人送到監護室去了，您……”

我點了點頭，對洛風林說道：“你去吧，我不能跟進去了，用不了多久就會出來的。”

我抽了抽手，他握著我的不松開，我看向他，他的目光清亮。

“你會等我嗎？”他問。

我喉嚨一哽，隨後，我聽到自己說。

“會。”

洛風林被推進了監護室，護士引著我從原路回去，洛家的人還都等在那裏，一見我出來，立刻圍了上來。

我把洛風林的情況介紹了一遍，他們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喬小姐，謝謝你。”洛國棟臉色嚴肅道。

我抿了抿嘴唇，低聲說道：“您客氣了，這一次是風林救了我，應該說感謝的人是我，否則的話，我的傷比他的嚴重多了，能不能撐得過去還不知道。”

白麗麗在一旁扶著洛夫人，她的臉色蒼白，垂著眼睛不知道看向哪裏，我不知道她此時心中作何感想，但我覺得，她一定不會好過。

正想要離開，走廊另一頭的電梯聲響，三個人前後走了出來。

我擡頭一看，身子就僵住。

走在前面的是裴巖銳和洛如雪，她依著他，走得很慢，他輕輕攬了她的肩膀，任由她靠著身上，一邊走一邊低聲說著什麽，當真是你儂我儂的恩愛模樣。

我突然忍不住笑了笑，不是笑別人，而是覺得自己特別可笑。

裴巖銳轉頭看到了我，目光一深，面色依舊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讓我幾乎懷疑，在山洞被封之前，山石滾落的時候，我看到的他的神情和他眼睛裏的水光，不過是我自己的錯覺。

“爸，媽。”洛如雪柔聲喚道。

洛夫人急忙迎上去，扶住她說道：“哎呀，你怎麽上來了？不是說讓你在病房裏好好休息，不要出來的嗎？”

洛如雪的眼睛發紅，“二哥在裏面手術，我怎麽能不來？”她說罷，擡頭看向手術室的方向，“手術……結束了嗎？二哥呢？他怎麽樣？”

隨後，她目光一轉看到我，微微的驚訝之後，和我打了一聲招呼，“喬小姐。”

我點了點頭，“裴夫人沒事了吧？還沒有來得及去看你，真是不好意思。”

這還是我第一次叫洛如雪“裴夫人”，她的臉色微紅，眼睛裏卻是羞澀的笑意，“喬小姐別這麽說，應該是我不好意思才對，我都知道了，你是為了救我才犯險的，而且……幸虧沒事，否則的話，叫我怎麽過意得去……”

她說罷，眼淚快要流下來，雙手抓著裴巖銳的衣襟，擡頭看著他說道：“巖銳，我們一定要好好謝謝喬小姐，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你說好不好？”

裴巖銳目光溫柔，語氣寵溺，“好。”

這話聽著真是刺耳。

我心裏煩躁的一分鐘都不想多留，“各位，我有些累了，先走了，風林暫時不會出來，我會再來看他的。”

洛國棟說讓人開車送我，我婉言謝絕，我自己都不知道去哪，讓他的司機送我去哪？

走進電梯，目光看向裴巖銳的方向，他剛好也轉過頭來，他的目光黑沈，看不出喜怒，我慢慢笑了笑，盡管心痛如狡。

電梯的門很快合上，把我們的目光切斷，把他的臉隔在門外。

電梯內壁光滑如鏡，映出我蒼白憔悴的臉，我看著自己，忽然發現我的目光和裴巖銳的很像，沈而冷，沒有一絲波動。

我忽然意識到，曾經的那個我，已經遠去。

或許，就留在那個山洞裏，永遠不會再回來。

從醫院裏出來，夜風有些涼，天邊的星子璀璨，閃閃發亮，像無數的眼睛。

我看著沈沈夜色，覺得一片茫然，應該去哪兒？我完全沒有頭緒。

漫無目的向前走，忽然一輛車亮了車燈，像兩把鋒利的刀切破了黑暗，我忍不住瞇起眼睛，看到那輛車裏，走出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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