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見洛風林，但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似乎在我的上面，不知道他的情況到底怎麽樣，心裏總有些惶恐不安。

伸手摸了摸，我身下這一塊還算是平坦，不至於硌的難受，就是感覺地方有些小，翻身都有些困難，腿伸不太開，我動了腿一下，洛風林似乎悶哼了一聲。

“怎麽了？”我立時嚇得不敢動了。

“沒什麽，”他回答道：“你沒有受傷吧？”

“沒有，”我感受了一下回答道：“手機不知道去哪裏了，也不能照一下亮。你的還在嗎？”

他咳了一聲說道：“不在了……可能是跑的過程中丟了。你想看什麽？”

我吸了一口氣，空氣中仍舊有些難聞的味道，“我……其實很怕黑，會胡思亂想。”

洛風林的聲音低沈，在狹窄的空間裏很動聽，“別怕……有我陪著你呢。而且，你仔細感受一下，這個時候人的聽覺會特別敏銳，可以聽到好多平時聽不到的聲音，沈下心，也是一種樂趣。”

我睜著眼睛看了看四周，其實什麽也看不到，惶恐中問道：“真的嗎？”

洛風林耐心的說道：“是，真的。你可以試試。”

我閉上眼睛，他低聲說道：“你聽，有水聲，滴嗒滴嗒的聲響，有沒有想起清晨草尖上滾動的露珠？圓圓潤潤，滾來滾去，最後嗒的一聲落下……還有，淺淺的風聲，像秋天的午後站在窗前，風微涼，很軟，有沒有……”

我聽著他的話，本來焦躁害怕的心慢慢平靜下來，試著去感受他說的那些，不知不覺間呼吸變得沈長，人也不再那麽不安。

“感覺到了嗎？”洛風林問道。

“嗯，”我點了點頭，隨後又想起他看不見，“好像……的確是的。”

洛風林輕聲笑了笑，“耳朵不能只用來聽，眼睛也不是只能用來看，有時候正好相反。”他頓了一下，聲音軟了幾分，“小黛，對不起。”

我楞了一下，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麽，“不用說對不起，這件事跟你沒有關系。”

洛風林喘了幾口氣，“怎麽會……沒有關系？如雪是我的妹妹，她是洛家的人，裴巖銳是她的丈夫，她是裴家的媳婦，你……才是從始至終被我們連累的無辜的人。”

我的心微微一疼，他無心的話，卻像刀劍一般狠狠刺向我，閉了閉眼睛，回想起在山石把洞口封死之前的瞬間，裴巖銳臉上的神情，還有……他眼睛裏的水光。

誰也沒有想到，穆白給出的抉擇，在不知不覺間，竟然有這樣慘烈的後果。

讓裴巖銳看著我被困在這裏，生死不明，讓我清楚的意識到，對於他和洛如雪而言，我現在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外人。

是的，外人。

“小黛？”洛風林久久得不到我的回應，略顯焦急的叫了我一聲。

“嗯，我在。”我收回思緒回答道。

洛風林松了一口氣，“你……沒事吧？”

“沒事，”我抹了抹臉，潮濕的感覺讓我心頭又是一顫，都這麽久了，每每想起裴巖銳和洛如雪已是夫妻的事實，還是忍不住流淚。

“我聽懂了，”我故作輕松的說道：“你的意思就是說，我是一個外人，幫了你們一家人的忙，你覺得對不起我，是不是？”

洛風林沈默了一下，隨後急切的說道：“不，不是……我，我是說……我不是說你是外人，而是……”

我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便笑了笑說道：“看你，還是有名的律師，說話都這樣斷斷續續。我明白你的意思，和你開玩笑的。你不用放在心上，之前在洛南的時候你也救過我，而且，裴總……是裴氏的靈魂人物，我現在是裴氏最大的股東，當然要為利益著想，所以說，我也是有私心的。”

我說了一大通，覺得有些發悶，想著閉上眼睛休息一下。

洛風林聲音很低，像剛才聽到的風聲，“小黛，我想，讓你不再是外人，以後也不用受苦，更不會有這種危險，我想……不只現在，不只今天，以後都有我來保護你，你……願意嗎？”

我的呼吸停了停，睜開眼睛看著黑暗處，根本看不到他的臉，只能感覺到他深深淺淺的呼吸聲。

很靜，我的心卻狠狠起了波瀾，我當然明白洛風林的意思，可是……我知道自己的心在哪兒。

“我……”我剛一開口，洛風林忽然猛烈的咳嗽了幾聲，隱約還有石頭滾動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你怎麽了？你是不是受傷了？”

我掙紮著想要過去摸摸他，可是地方很小，連翻身都不行，剛一動就聽到他悶哼了一聲，嚇得我動作又都停下。

“風林……風林……”我忍不住連聲叫道。

“嗯？”洛風林鼻音輕輕，聽上去很誘人，“小黛，你再叫幾次，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我的名字這麽好聽。”

我忍不住笑了笑，“風林……洛風林……”

洛風林也笑了一聲，“小黛，我今天很開心。”

我抿了抿嘴唇，心頭溫暖，洛風林給我的感覺不一樣，我想應該就是家世背景的原因，他讓我更安心，有一種更安定的感覺，不用擔心明天會遇到危險，會不會有將來。

可是……

裴巖銳深深紮在我的心底，發了芽，生了根，長得枝繁葉茂，要是連根拔除，只怕我自己都會死。

胡思亂想中感覺洛風林的呼吸有些淺，我心頭一跳，“風林？”

“嗯……”他應了一聲，但比之前的意識模糊了一些。

“你怎麽樣？”我立即慌起來，“是不是受傷了？你實話告訴我……”

“沒有，”洛風林慢慢說道：“我就是……有點累了，你放心，我不會睡著的。我還要陪著你呢。”

我喉嚨艱澀，又痛又堵，眼淚不知不覺湧上來，“風林……”

顫抖的聲音讓洛風林的意識清醒了一些，他問道：“你哭了？”

我晃了晃頭，又覺得他看不到，便哽著嗓子說道：“沒有。”

“說謊，”洛風林輕聲說道：“說謊的孩子會鼻子會長長的，你要想好噢，說不定我們被救出去之後你就變成一個長鼻子姑娘，就不漂亮了。”

我笑了笑，抽了抽鼻子說道：“那不更好，就沒有人喜歡了。”

“怎麽會？”洛風林聲音柔軟，“你變成什麽樣我也喜歡。”

心仿佛被手狠狠的一握，我沒有立時回答，他略帶歉意的說道：“生氣了？”

“……沒，”我悶聲說道：“我很開心。”

洛風林笑了一聲，隨後又咳嗽了起來，我也有些不好意思，岔開話題說道：“你說……我們會被救出去嗎？”

“當然，”他說道，“外面那麽多人，都看到我們被困在這裏，怎麽會不救？放心，一定會的。”

黑暗中我們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他說了一些小時候的糗事，我說起我和媽媽有時候受人欺負的事，很奇妙的，在很短的時間裏，我們的感情迅速成長。

說著說著，他仿佛有些累了，聲音和氣息都變弱了許多，我心裏慌著，只能連聲喊他，不敢問他究竟怎麽樣。

他回應我的時間間隔的越來越長，我也感覺到周圍越來越冷，恍惚中想，或許……這一次，真的要死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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