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不準裴巖銳這一聲是什麽意思。

他再次說道：“過來。”

我慢步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淡淡的茶香和他身上的清冽香氣混合在一起，讓我有些緊張，他遞給我一杯熱茶，熱氣在我眼前彌漫開。

裴巖銳手中捏著杯子，手指幹凈修長，垂著眼睛淡淡說道：“你忍耐一下。稍後給你一個交待”

我的指尖一顫，杯子裏的水差一點晃出來，他看了我一眼，我迎著他的目光輕聲問道：“裴總是在給我承諾嗎？”

我知道這樣問很不妥，他眼角微微一揚，說道：“如果你換個稱呼，或許我會承認。”

心中一暖，喜悅從心尖漫開，眼睛在水霧中泛起潮意來，垂下頭，我低聲叫了一聲“巖銳”。

他擡手勾起我的一樓發，在指尖輕輕纏繞，“你今天去了醫院。”

“嗯，”我點點頭，“會計說得了您的指示，多補了不少錢。”

“還見了誰？”裴巖銳漫不經心的問，手指的動作依舊輕柔，我卻不在這份平靜中看出隱約有暗湧的意味，快速的想了一下，他應該是知道的，否則的話應該不會這樣問。

既然如此，也沒有必要瞞著，何況我和燕驚城本就沒有什麽，也沒有什麽不能說。

“我遇到了燕驚城。”我看著他的反應，他的表情並沒有什麽變化，不知道到底是怎麽想的。

“那個女人家裏的事情解決了嗎？”他問道。

“還……沒有，她的媽媽在顏姐的辦公室裏。”我有些心虛的說道。

裴巖銳松開我的發，順著鎖骨撫上脖子，把我拉得靠近了他，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明白我為什麽不能做單純的善人了吧？凡事都需要恩威並施才能控制得住。”

他的呼吸溫熱，噴在我的臉上，唇齒間的香氣也溢了出來，似乎我微微一動，就可吻到。

氣氛有些微妙，他正在吻下來，忽然我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的眸光一深，手掌松開了我。

我這個手機還是他送給我的，沒有其它人知道號碼，我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會有誰打來。

上面顯示是一串陌生的號碼，可不知道為什麽，覺得這個號碼有些熟悉。

我按下接聽鍵，一個低沈動聽的聲音傳了出來，“喬小姐，你指的那個要做骨髓移植的人，是不是一個十三歲的男孩？”

是燕驚城。

“燕先生？”我微微詫異，又有裴巖銳當面，我必須澄清一下，“你怎麽會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燕驚城輕聲笑了笑，“喬小姐忘記我和你說過的話了？”

他這話一出，更讓人覺得我和他之前似乎私底下沒有少見面，而且還說過不少的話。

我飛快的看了一眼裴巖銳，他面無表情的看著茶葉，對我這邊的事情無動於衷。

我也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擔憂，對燕驚城的語氣也明顯不好起來，“燕先生，請你好好說，我並不記得給過你電話。還有，這是我的私人號碼，如果您來酒店有什麽需要效勞的可以打酒店的前臺電話，會有人給您周到的服務，至於其它的私人事情，請不要打這個電話。”

燕驚城的笑意更濃，“喬小姐是想急著和我劃清界限嗎？這麽急著撇清，你在害怕什麽？害怕會喜歡上我嗎？”

我一楞，心中懊惱無比，正在說他幾句，他突然收了笑意，說道：“那個男孩如果再不手術，就還剩下五個月的時間。”

這話像冷水一樣，直接澆在了我的身上，心中的怒火也因此被撲滅，只留下噝啦一聲響，冒出無盡的黑煙，嗆得我眼睛發澀。

我捂了捂了眼睛，那邊的燕驚城也不再咄咄逼人，而是耐心的等待著我的回應。

另一只手忽然一暖，我看到裴巖銳的手握住了我的，低聲說道：“別怕。”

我掛了電話，對他說道：“我想去一趟醫院，小軟生前叫我一聲喬姐，也很信任我，我不能不管，他的弟弟看上去很懂事。”

裴巖銳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倒出杯子裏的水，慢慢說道：“你知道那家醫院是誰的嗎？”

“我知道，”我點點頭，“燕驚城說，他是股東，他還說那裏是治療血液疾病最好的醫院。”

“沒錯，”裴巖銳的嘴角微翹，他轉頭望向我，眼底深處有我看不懂的東西，“你還記得，你說過要報答我的恩情嗎？”

他的話題跳躍得快，我一時回不神來，但仍舊點了點頭，“我記得，現在也一樣，只要有機會……”

“現在有一個機會。”裴巖銳打斷我的話，“要看你肯不肯。”

我楞了一下，心裏忽然有些難過，話是這麽說沒有錯，可是，他現在這樣直接的說出來，讓我有一種錯覺，仿佛這些天他對我的好都是假的，包括那些深情的目光和溫柔的吻。

“怎麽？害怕了？”他微挑眉梢說道，“如果不敢，我不會逼你。”

我深吸了一口氣，抿了抿嘴唇說道：“沒有，我沒有害怕，您有事兒請直說。”

裴巖銳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本子，我仔細一看是個支票本，他拿筆在其中一張上寫了一串數字，前面一個1，後面好多個0，看著我有些眼花。

他寫好把支票撕下來遞給我，“這是醫藥費，足夠做手術，還可以有剩餘，他們一家人也可以松口氣，不必再立即為生活奔波。”

我看了一眼支票，垂著眼睛沒有再看他，“那麽，您想讓我做什麽？”

他的手指按住支票往我面前一推，“通過這個機會，接近燕驚城，吸引他。”

我的眉心一跳，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看著裴巖銳，實在無法相信，那樣溫柔的嘴裏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看到我的神情，眼底深處湧現幾分意味不明的深沈，沈默了一下說道：“你知道，燕驚城是什麽人嗎？”

我搖了搖頭，雙手緊緊相握，說不出話來。

“他是聖蒂凱萊的老板，”裴巖銳的指尖一晃茶杯，杯裏的水起了漩渦，“整個杭城，燕驚城是我最大的敵手，這些年我和他鬥得你死我活，雖然略勝他一點，但是也被他咬得很緊。”

“所以呢？”我短促的笑了一聲，“你讓我去取悅他，臥底在他的身邊，為你提供情報嗎？”

“你可以不答應。”他說道。

心如刀割。

我無法形容，也無法開口，應該說什麽呢？他從來沒有說過愛我，甚至連“喜歡”兩個字都沒有提過，一切不過是我自己以為。

他的側臉完美無缺，我幾欲為他癡迷，短短的時間，超越了對林朗幾年的情感，可是終究還是一腔情意落在空處。

正在沈默中，有人敲門，裴巖銳應了一聲，莊海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掃了我一眼，走到裴巖銳的面前，沈聲說道：“銳哥，辦好了。”

“嗯。”裴巖銳淡淡的應了一聲。

莊海從手中一個黑袋子裏拿出一個白色布包，透出一股血腥氣，外面也沾著血跡，他把布包放在桌角上。

“這是劉子華的手指，”裴巖銳轉頭看著我說道，“他膽敢動你的頭發，我不能再放過他。”

聽到他這一句，我的眼淚立時湧了出來，顫聲說道：“那麽，燕驚城呢？如果讓我去取悅他，他會怎麽對我？我……”

裴巖銳目光幽深的望著我，他是特別雙的雙眼皮，眼窩看起來很深，像兩汪看不見的深潭，這樣的眼睛要是深情起來，幾乎要把人溺死在裏面。

他忽然俯過頭來，吻去我臉上的淚，我想動，他的手掌托著我的後腦，讓我絲毫不能細彈，聽到輕微的腳步聲響，應該是莊海退了出去。

我的眼淚越流越多，他的耐心也出奇的好，一點一點的吻著，良久，他的唇覆在我的眼皮上，我伸手抱住他，悶聲在他的懷裏說道：“你舍得我嗎？”

他沒有立時回答，我靠在他的胸口，他的溫暖和香氣都讓我迷戀，我無法自拔。

“燕驚城最近要有大動作，上一次杜三就是仗著他，劫了我的東西，這一次，我不能再他得逞，這些年的爭鬥手下損失的人不少，我必須要盡快和他做出了斷。如果你不願意……”

他停頓了一下，“我再想其它的辦法。沒關系。”

我聽得心口發澀，一時間像是放在水火裏煎熬，忽冷忽熱，就在之前我還跟他說，願意不計代價報答他，只要他需要，而現在……

我咬了咬牙，“這對你非常重要嗎？”

他笑了笑，“算是重要，但也並非一定要這樣不可，只是，會更順利一些，你也更是我的信任。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

“……我願意。”我聽到自己說，垂下眼睛不敢看他，“需要我怎麽做呢？他知道我是你身邊的人，怎麽會輕易相信我？”

裴巖銳沈聲說道：“我會讓小五把你的東西收回宅子裏去，然後對外放出風聲，就說你得罪了劉子華，被辭退了。”

我呆了片刻，幾乎有一個問題要脫口而出，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是他步步計算好的，還是趕巧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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