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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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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會有人喜歡孤獨,不過是不喜歡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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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洋的口氣軟了一些,低聲地又說了一遍,叫她下去。

徐碄歌怒懟,“於洋,你不覺得你關心過頭了嗎?徐碄歌是死是活幾時要你管過!”

於洋似乎也是脾氣上來了,手機裏沖著她喊,“徐碄歌你狗咬呂洞賓啊你!”

徐碄歌:“於洋,別動不該動的心思,否則,我身邊容不下你。”

於洋遲疑了一下,再開口說話都有些結巴,“說什麽呢,我就把你當朋友。”

徐碄歌沒接這句,話已至此,無需多言。

於洋:“你先過來,我把藥給你就走。”

徐碄歌:“你走吧,我現在不想回教室。”,“還有,若是為我,也別再來,這十個月我不需要任何人來看我。”她有她的倔強,有任何人不得剝開的黑暗。

徐碄歌掛掉電話才意識到,宿舍裏的人都在看她。楞了半晌,還是張琳先打破沈默,“歌兒,行啊,就這麽三言兩語就把人打發了??你這麽不溫柔小夥子被你嚇跑了怎麽辦”

徐碄歌的語氣沒有半分緩和,言語間滿腔氣勢洶洶:“我也從沒要他對我好。”話說出口她就覺得自己神經病了,破事拿來煩她們幹嘛呀,“哎呀,別說這了,那誰,快接著說最後那個x怎麽就消沒了,我的還留3x呢”

大家接著徐碄歌的話頭繼續聊,她悶地沒聽幾句便睡了過去。中途她的手機響了一次,張琳看了一眼亮著的屏幕:隱形人:即使沒人註視,也要努力成長。許多眼睛,都藏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張琳看了看睡著的碄歌,又看了看屏幕上突兀的言語,躺回去繼續聽她們說那些她完全聽不懂的東西。

徐碄歌睡醒的時候宿舍連她只剩三個人了,張琳,另外一個是張琳的鄰床——徐碄歌曾經的舍友。

碄歌坐起,捋了捋自己的頭發,“就剩咱仨胖子啦”。(高考前的體檢,徐碄歌一米六的身高一百二十六的體重,有人說她盤腿而坐就是一口鐘鈴。)

“嗯。對。你一覺睡得晚飯都誤了,過來吃吧,她們給捎的。”張琳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打開桌上放著的塑料袋。

“只剩十分鐘了,速度點。”張琳手裏捏著塊夾菜餅,催促那尊原地不動的雕塑。

她們仨人從宿舍樓出來的時候,鈴聲響起。許喬和張琳聽見早已經習慣了的音樂聲拔腿便跑,只有徐碄歌還在後面悠哉悠哉的慢走。

等到終於走到教室門口,鈴聲剛剛落下,幸虧教室跟宿舍挨的近,不然以她的這個速度,挪到教室得要猴年馬月去。

張琳和許喬已經坐好。教室裏的同學都在看黑板校對試卷答案。碄歌剛走到座位跟前,她的同桌宋城就沖她嚷嚷,“你跑哪去了,班主任找你兩回了。”

徐碄歌坐下,疲憊地靠在後面的桌子上,“答案拿回來了?”

宋城邊抄邊樂,“你怎麽知道她找你是為了答案啊,老師第二次來的時候放你桌上了,不知道誰拿去抄了。”

徐碄歌扭頭,對著嗡嗡聲不斷的教室沒有任何方向瞄準的吼。

“英語答案誰拿走了?!”

沒人答,過了一下,有個她仍然不認識的男生送過來放在她桌上。

宋城扭過頭看她,手下的筆不停地“唦唦唦唦”,腹誹:狗脾氣。

她拿起來走到講臺上,詢問了一聲,將滿黑板的字擦了一小塊,從粉筆盒抽出一根白色粉筆,攔腰掐斷,抄標準答案。

教室裏很安靜,大家有的跟著她寫一個核對一個,有的抄旁邊沒擦掉的科目,有的低下頭認真地看自己的試卷,但是沒有一個人說話。

晚上下了自習,她什麽都沒帶,出教室門時有人在背後伸腿拌了她一下,害她兩手死摳住門的兩側才幸免於難。

煩躁的扭頭,是溫聿。他們一起往外走,“書呢?”

徐碄歌:“本姑娘累了,罷工。”

溫聿一巴掌呼在她後腦勺上,“會不會好好說話”

徐碄歌瞥他一眼,“明天早上誰先到?你猜猜。”

溫聿:“呵呵,哥先拐了。”

在校門口,他轉向另一個方向,徐碄歌擠過擁擠的隊伍向對面的巷子深處走去。

她掏出手機翻看今天的消息,劃掉了幾個沒用的,回覆了一個,最後打開隱形人的對話框。

上面一條未讀消息寫著:即使沒人註視,也要努力成長。許多眼睛,都藏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她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暫且理解為對她有用的信息記下。最新一條未讀消息有點長也有些不一樣。

【今天聽見一對情侶吵架,似乎是因為異地。如果是你,你會接受異地嗎?】(他說話,一字千金。……多解釋一句會掉塊肉啊)

徐碄歌接受。無需細想。她並不喜歡相戀的人每天膩在一起,也就看得開因為必要而必須的異地戀愛。

徐碄歌:如果相愛,我可以接受異地。

像很多次男孩問女孩的情景模式,徐碄歌給了他標準答案。他很開心,也很為她驕傲。

短暫性聊天到此便該結束了,然而這次不同往日。

徐碄歌:你被不喜歡的人喜歡過嗎?

手機那頭的人坐在四樓的窗邊握著手機不敢回覆,摸不準她是何意。

徐碄歌:怎麽不說話。我今天傷害了一個人。可我當時只想那樣做。我很怕每次他給我發一大堆的消息,我卻只能回覆一個“嗯”字。“不喜歡”真的很難將就,心裏有深深地負罪感無法說與他聽無法靠近使他越陷越深。不可能的事就不該給他可能會發生的希望,對嗎?

當他看到這段文字時是什麽心情?

疼惜。深切的疼惜。他對妹妹都沒有過的感覺。(寒暄:因為他妹妹很懂事,才不會跟碄歌一樣每日流連處遍開桃花。)

他沒去想她是幫他以後拒絕了一位怎樣的情敵,也沒去想曾經是否有人對他暗動心思,他全心全意都在幾千裏之外的那個小丫頭身上。她問他是不是不該給“希望”?

他喜歡的女孩不怕周圍人因此誤解她,什麽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遲遲不敢下決斷卻是怕傷了人!

從來瀟灑,也從來不瀟灑,不是嗎?

隱形人:你確定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徐碄歌:沒有。(我喜歡的壓根兒就不是就這一型的好吧)

隱形人:今天跟他說的那些話是你認真考慮過的?

徐碄歌:是。

隱形人:那他如果足夠了解你,他知道該怎麽做

徐碄歌:……我不是要他用“永不再出現”的方式自殘的

隱形人:我明白。可你要知道,每個人都要有自己承擔的勇氣和能力。他既做過你的朋友,那他能不能跨過心裏的那一關,你最清楚。

徐碄歌:那他能不能跨過那一關……

隱形人(語音)

徐碄歌點開聽:不要想那麽多。回到家了嗎?

錯愕……

徐媽媽:“今晚不學習了,洗漱完早點休息吧。”

徐碄歌:“哦。”

她鉆進被子,戴上耳機聽他剛發的幾句語音。

隱形人:今晚好好休息,不要看書看太晚。

隱形人:盡力了,不要太過責怪自己。(不相幹的人何須苦惱)

徐碄歌:你聲音真好聽。(有些熟悉,但又不記得在哪裏聽過)

隱形人(語音):喜歡聽以後就常說與你聽。(還有微微地笑聲)

徐碄歌:好啊。

隱形人(語音):你要看書了吧,明天再聊?

徐碄歌:沒有。發燒了,沒有帶書回來。

隱形人(語音):吃藥了沒有?

耳機裏嗦嗦地腳步聲一下下規律地響著,在這安靜的夜裏格外動聽。

徐碄歌:吃了,就要睡了。

隱形人(語音):那晚安。

徐碄歌:別別別,你念書給我聽吧。你還上學的吧?

徐碄歌耍賴。

隱形人(語音):嗯。剛升大二。你稍等一下,我在路上。

窸窸窣窣的動作過後,徐碄歌聽到了紙張翻動的細微聲響。

隱形人(語音):我隨便找一些東西讀給你聽,內容要是聽不懂就當催眠。

徐碄歌:好。(加一個微笑的表情)

隱形人(語音):我曾經做過一個小夢,怪他一聲不響地忽然走了。他現在故意慢慢走,讓我一程一程送,盡量多聚聚,把一個小夢拉成一個萬裏長夢。這我願意。送一程,說一聲再見,又能見到一面。離別拉得長,是增加痛苦還是減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的愈遠,愈怕他從此不見。

他讀的語速很慢,聲聲低沈溫和,這樣的嗓音最適合用來播“睡前廣播”了。他讀到此處時停頓了一下,問她:要睡了嗎,要睡就先停下。

徐碄歌:不睡不睡,你接著讀吧,很好聽,這是什麽書。

隱形人:楊絳先生的《我們仨》。

她像聽故事一般,在腦海中勾勒描述中的畫面,越想腦子竟越清明。

隱形人(語音):我們這個家,很樸素;我們三個人,很單純。我們與世無求,與人無爭,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難,我們一起承擔,困難就不覆困難;我們相伴相助,不論什麽苦澀艱辛的事,都能變得甜潤。我們稍有一點快樂,也會變得非常快樂……

徐碄歌:他們這樣的生活真讓人羨慕。但求一人心,至死終不負。

隱形人(語音):會的。你會有的。

年少時的夢想就像少男少女的心思一樣單純簡單,讓人只聽上去都感覺好美好美。

這樣安靜的夜晚,這樣的舒適環境讓徐碄歌想起了一個人。

同樣低沈地嗓音,但那時那個聲音卻總是為捉弄嘲笑她來的,“‘任重而道遠’的前一句”,“仁以為己任……士不可以不弘毅啊徐!碄!歌!”。她只會順著背,但他每次都倒著考-_-||。她總背不會《鄒忌諷齊王納諫》的第一段,“我孰與”、“吾孰”、“孰美”總也記不準哪個詞是誰說的?他就怪心眼的每次小組聽寫都要求第一段全寫還全程只監督她一個人不準她偷瞄別人的一個字!當然也有她治他的時候,“‘畎畝’是‘田裏的犬’啊,你怎麽就寫了一只狗啊!改!十!遍!”,“ 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俶、爾、翕寫的都不對,吳清徐你行不行啊!”

——

他想當特種兵,聽說那裏的黃沙漫天飛舞!

她想去入學廈門,聽說那裏的大海聲浪滔天!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怕異地戀嗎?因為我想啊,如果他真的實現了夢想,那我一定一定很少見到他,所以我要讓自己提前適應"異地"這個概念吶!

……

隱形人(語音):所以我們仨是不尋常的遇合。現在我們三個失散了。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剩下的這個我,再也找不到他們了。我只能把我們一同生活的歲月,重溫一遍,和他們再聚聚。(這段話的結局很是傷感,今夜她已不適合再多聽了,許久不見她發消息過來,他淺淺地喚她。)

隱形人(語音):碄歌?

沒有回覆,她睡了。他翻到某頁,看到錢鐘書先生的一句話,他念了出來:從今往後,咱們只有死別,不再生離。

九月十二號開學第一天的夜晚十一點,某大學某男生宿舍其樂融融。

●碄歌~叫的好溫柔!老實交代!

●送一程~說一聲再見~還能再見一面~吶,矯情。

●從今往後,咱們只有死別,不再生離!鬼啊,都處到這個份上了,還不帶來見兄弟們?!

●同志們聽我說!你們這算啥,剛剛跡吾去操場叫我回來的路上他竟然說……喜歡聽,以後就常說與你聽~男神~我也想聽你讀書(*^O^*眨巴眨巴眼)

這晚,那個被他們稱作“跡吾”的男生被逼首次談起心裏的那個人。

這晚,某寢室的男生終於明白初戀仍在的某人並非是homosexual——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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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月考的試卷很快被批改出來,新鮮燙手的成績單也隨即被張貼在樓道的墻上。按照新的成績,他們重新排了座位。徐碄歌坐在中間靠左的第三排挨過道的位置。同桌是一位長相十分甜美的小個子女生,語文老師的課代表。前桌坐的溫聿。死家夥,成績真好,徐碄歌心想。阿律更厲害,第二名,直接坐到教室中間的第一排,霸氣,毫不含糊,亮瞎了她的眼睛!

然而,覆習班並沒有因為這一次的考試而有任何大的變化。

老師們幾乎一節課就講解完了試卷,開始新內容的講授,沒人關註那張成績單上誰是第一誰是倒一,除了他們自己。

在上課過程中老師們很少看著講桌上的人名單點名,只會隨手一指哪一排哪個座位的那個同學起來回答一個問題。他們仿佛沒有姓名,一律平等。

果真,化學老師講“前四個月,每經歷一次月考教室的座位排序就會大變一次。”他們都是在覆習班待了多年的“老”教師,早已看透這些現象了吧!那時候徐碄歌的目標很明確——讓每個老師,記住她的名字,知道她是誰。

她仍舊每天三頓飯的時間往家跑,來回路上加吃飯的時間會用掉二十五分鐘。中午午睡半個小時或者四十分鐘,期間家裏姐姐和母親都不會發出一絲聲響,從不設鬧鐘母親到時間會叫她起床。她離開,她們再該幹嘛幹嘛。

九月十二號之後,她和隱形人之間像打破了什麽界限。她不再拘泥,慢慢地試著接觸更多的他。有時有什麽有趣的事情發生她也會語音發給他,他一般都會秒回,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可以那麽快?他似乎也不像從前與她說話時的那般小心翼翼,放開了不少。

對待不認識和認識不太久的人徐碄歌總是很客氣的,而現在她對這個隱形人不再拘泥於禮貌也就意味著她開始真正與他相交。

有時候相信一個人並不需要什麽大的事情發生,或許一句話、一個字眼就有能夠打破界限的力量!

覆習班像是她的世外桃林,她不需要再想哪一餐要吃什麽飯,什麽時候有空閑可以洗衣服,宿舍裏誰跟誰不說話了自己要註意?她只一心一意地讀書,偶爾壓力大跟要好的同學坐在一起閑聊幾分鐘又接著去做題。節奏很快,日子很累,但心很輕松。

國慶節期間他們只有三天假,三號下午返校。

這幾天覆習班的“客人”很多,大都是大家從前的“老相識”。一到下課時間碄歌便會躲到宿舍或廁所,她很怕誰會站在門口喊一聲“徐碄歌,有人找。”來了此地,不學成,絕不見人。

她也有同僚,溫家兄妹。

他們三個對面前那棟大樓的態度,不謀而合。那是他們心底的一塊禁地,從不踏入。也從不見這些“探訪”的“客人”。

但在徐碄歌身上,最多的莫過於“例外”。有一個人來了,她就不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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