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像一截木頭，或選擇熊熊燃燒，或選擇慢慢腐朽。我腐朽了三年，回來重新燃燒。

******

又一周滾軸轉的日子結束，徐碄歌拿起腳邊書箱上的外套掛在胳膊上，從桌兜裏掏出鑰匙，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從課桌上堆的書裏翻出來《英語完型填空專項訓練》，隨手拿了一根黑筆，然後帶上教室門離開。

打開出租屋的房門，撲面而來的熱氣騰的她幾乎是被“轟”出來的。

她搭起門簾，隨手“甩”在二樓圍欄上，然後走進去把卷簾拉上去再把這房間內唯一的一扇推拉窗打開，最後雙臂張開、癱在床上、死了一般。

再次醒來時天都黑了，手機在耳邊狂聲大作，徐碄歌維持原姿勢，手從腦後摸過來手機。看著屏幕上閃著的名字，翻了個白眼接起。

“說。”

“掉廁所了啊？爺等你二十分鐘了！！”

徐碄歌笑罵:“滾蛋。”

對方清脆爽朗的笑聲通過聽筒傳來:“歌兒，你是不是姨媽駕臨忘帶東西所以出不來了？”

徐碄歌伸高胳膊，“提”著自己的身體坐起來，下床把窗簾降下來一半，講:“對，那你要不要進來給我送啊？”她用臉貼著手機肩膀夾住從水桶裏舀了一盆水放在電磁爐上，隨著“滴”的一聲然後開始持久地“嗡——”，電話那邊的人炸了:“靠！你回家了啊！！！”

“誰啊？這誰啊？”

對方沒反應過來，不疑有他地乖乖回答:“我啊”

徐碄歌笑不出聲誆這二傻子:“你誰啊”

“徐碄歌你失憶啦？我——，我——！”

徐碄歌又問:“那你是我誰啊”對方狐疑時她接著再問:“我幹什麽還得跟你匯報啊”

得，這次對方連炸都沒得炸了，只剩下滿肚子盡顯在傳聲筒裏的委屈“你下午不是說會待到晚上十點麽，我怎麽知道你那麽早就回去了呀，人家是想帶你去吃個飯再學啊。”很是矯情。

一個“麽”，一個“呀”，一個“啊”，再加一個“人家”，成功地讓徐碄歌惡心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壞”主意便有了，“那你現在在哪兒呢”

“剛出校門。”

徐碄歌:“ok，左拐。”

那人握著手機，看看左邊“咋地？”

看著水煮開，徐碄歌再度仰面躺回床上，兩條腿耷拉在床邊一下一下地晃，“打包一份雞湯面，多辣，多醋。送到我家大門外。哦，再加一份蓋飯，菜嘛，不要辣的，不要甜的。”

大街上的人望著霓虹燈下的長街，認命地提腿左拐，“就知道剝削我。可是我不喜歡吃蓋飯。”

徐碄歌:“又沒讓你吃。”

那人傻眼了，“你不給我吃你還買兩份？”，接著是又鬼又賊的笑聲:“徐碄歌你背著我養小白臉了吧”嚶嚶地甚是……額……

徐碄歌:“蓋飯是給我姐的，瞎扯什麽，趕緊的，涼了你自己吃。”

可憐那位同學在悶熱的夜色中駐足在馬路邊上一陣兒懵逼。生抽了半天的冷氣才收起手機，往路邊的飯館走去。

煮好面配料的時候“快遞小哥”謹記徐碄歌的要求，多、辣、多、醋，龍鳳胎啊你。

十五分鐘後徐碄歌下樓取。

打開門，看著筆直地站在門外一手籃球，一手飯盒再加一張臭臉的人，笑呵呵地說:“打球去了？有那閑工夫不如在教室做幾道題，你看看你那數學成績爛的”

那人低頭看看懷裏的籃球，擡頭惡狠狠地瞪她。

徐碄歌走過去，一張十塊，一張五塊，“啪”的往他懷裏一塞，把飯奪過來，揮揮手:“回去吧，這麽晚了。”

對方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胳膊，“您的快遞已簽收，請打賞，一個吻或一個女朋友。”

徐碄歌掙開他的束縛，走進大門，毫不留情地趕他:“女朋友？我是男的，你知道的。吻？女朋友都沒有又哪裏來的女朋友的吻。乖，回去吧。”然後頭一扭，腳一勾，大門“嘭”地一聲合上。

◆人物介紹◆

我畢業於某所初中的附屬小學，所以我跳出去到外面讀書的時候與很多直升的稱之為“發小”的小朋友之間的距離悄無聲息地被拉開。童年的朋友，如同童年的衣裳，長大後，不是不願意穿，是無可奈何了。

初中那三年，我好像一直沒有特別好的朋友，能好特別特別長時間根本不怕丟的那種好朋友，“陪伴”對我來說≌（全等於）“徐巖歌”。

“巖歌，我零花錢又沒了！”、“巖歌，回家的路費還是你湊啊，帶上我的那份兒！”、“巖歌，她們都有收到平安果，我也要！！”、“巖歌，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說的嘛，我怕你罵我啊！他啊？他對我挺好的！”

巖歌長我一歲，但我從不叫他哥，因為他個頭那麽矮小學老師都讓他叫我姐。可是男生發育雖然晚，長起來卻速度驚人！每隔幾天見他一次他都躥一截還成績優秀混的小團體也是風生水起！我就更不怕闖禍了，反正“背後有人”嘛！哈哈哈！

再後來，我跟早戀的同學分道揚鑣（我早戀真的很早很早——初三），徐巖歌考去了外地，日子就沒那麽好過了。

慶幸的是剛剛這人的出現。他是我在高中交的第一位朋友，名曰宋城。他的女性朋友並不僅有我一人，但寵我護我的程度與初中的巖歌無異。我經常搶他的零食吃，經常罵他逃課，還嘲笑給他遞情書的女生長得怎麽一個不如一個！他經常抄我的作業（雖然我的成績也不怎麽好），經常架著我去操場圍觀他打球（雖然我總說他投進一個球後插著腰誇張的甩流海的動作特別傻），還諷刺我暗戀的人腹黑狠辣壓根兒看不上我這種菜鳥！

江湖上關於徐碄歌與宋城的桃色新聞的野史版本有很多種，最令廣大觀眾接受的版本這樣流傳:好兄弟暗戀鐵哥們多年，看著心愛之人芳心已許他人便心甘情願做一個安靜的隔壁老王，靜默守候。

然而正史與眾多版本的野史——大相徑庭。

你相信男生和女生之間有純友誼嗎？

可能還未來得及成年的孩子們只相信“男女之間永遠不會友情，一定有一方動了情，或早或晚。”

但徐碄歌讓他相信，這世上可以有一種“兩肋插刀”不為“紅顏”、只為“真心”。

******

二樓

紙飯盒打開晾在桌上，某人用腳勾過來一個高腳凳，一屁股坐上去。湊近聞了聞，濃濃的醋酸味撲鼻而來，她從筷子桶裏抽出一雙黑木筷，交叉著敲打兩下，用力的攪動，熱氣彌漫出來，香味兒更濃，她低下頭大快朵頤。

吃完飯已經八點，收拾掉飯盒扔到腳邊的垃圾桶，在擦幹的桌子上翻開《完型》。

她做到第三篇完型填空時放下了筆。

當初的那三年高中生活對他們而言，是熱愛學習，是沈迷網游，是男女間最初的悸動。對徐碄歌來說，她的那三年是面對羅津的無奈與抱歉，是面對吳清徐的堅持與不悔。

In love, two beings be one and yet remain two.

在愛情中,兩個人變成了一個人同時還保持著兩個獨立的個體。

對呀，即使喜歡，兩個人終究還是兩個人，總要求兩個人有相同的生活軌跡相同的人際關系又算怎麽回事？再喜歡，也要接受她有自己的圈層自己的生活啊！不明白這道理的人，活該失去她。

那時候的徐碄歌還不懂，不懂堅持做“兩個人”不過是因為還不夠愛。愛夠了，愛透了，就會明白，深愛著，便只想合二為一從此相依相伴。

思緒一歪，她也不動筆了，單手將書本一推，拿起窗臺上擺著的魔方亂擰。

徐碄歌本就不是喜歡做英語題的人，所以她全然不管那題冊裏未完成的半篇題目下次要耗更多的時間，大半是也不打算再寫了。

她雖不喜歡做英語題，但是對英語的“感覺”是很強的。她最擅長的科目還屬英語，擅長到上一次高考失利全部考砸只因英語成績卓著而被全家人以“可惜了”的理由勸回來覆讀。想想就覺得這個理由……說服力怎麽就那麽強呢？她高考前明明決定了“絕不覆習”的，明明豪言過“絕不再回來”的，怎麽就松了口呢？回來很丟臉的啊……

但徐碄歌做事情是個幹脆利落的人，手起刀落，絕不拖沓。既然答應下，點過頭，認定了，她便會全力以赴。這是她深刻於骨髓的特質。

硚歌剛剛來過電話，下班的時間已經過了，還有幾個學生留堂，說是用不了多久就能結束。徐二小姐也看不進去書了，索性放任自己一會。

叮咚！

invisible man.

嘿嘿！有意思，隱形人。

對方問她“你好”

她回答:“hello~”

徐碄歌最近染上一個十分不好的習慣，那便是對“主動”添加她好友的陌生人發起“攻擊”。上一個“不懷好意”的人是怎麽“主動”刪了她的呢？讓她想想。哦，大概是因為……

對話中她提到，男的你也撩？口味真重。

對方過了幾分鐘才回覆，問她:“你資料不是女的嗎？”

她回覆:“哦”。然後腦海中仔細回想她到底什麽時候把“性別”改回來的？

那邊卻急眼了，“你到底男的女的啊？”，“什麽？男的女的你自己不知道啊？”，再然後，對方就把她刪了。因為她說:“抱歉，我也不清楚，因為我有老婆，也有相公。”

她後來把這個典故講給阿律聽的時候，阿律說:“我從來不跟他們聊天，因為我從來不添加陌生人。”

◆人物介紹◆

阿律，大名溫律。厚厚的齊劉海，標致的濃眉大眼，跟我差不多的身高，身形勻稱。乍一看有點傻，仔細一看還有點憨，開學她瞎找的座位就在我所在那一列的最後一排，收作業的時候笑地傻不楞登的，怎麽看都是不怎麽聰明的樣子，我樂了，對溫律的第一印象頗佳。月考後再看——咳咳，輪到我自己傻眼了。彼時她還是真人不露相的。

阿律的雙胞胎哥哥也在這個班，考中了2A院校但不滿意又來覆讀的，大名溫聿。我聽到後曾說“你們爸媽是不是怕你們忘記彼此的名字所以取的如此相似？”我們三個的母校都是這裏，只不過都不同班。除了他們兄妹兩，我跟他兩都是互相不認識的。阿律的哥哥很白，個頭大概長我一頭，很瘦，瘦到我可以兩指圈住他的胳膊還餘出半個指節。我認為，溫聿是一個“有棱有角有自己想法”的人，這樣的人註定會是眾人無法忽視的存在。他的座位離我不遠，學習又好，我的疑難通常都是請教他。接觸久了，我開他玩笑形容他作“營養不良的非洲白男”直到被他一掌拍的趴在桌子上起不來後才再也沒有說了。說來也是巧，我們記住彼此是在高一時同一天同一個地點發生的同一件事情上，考場裏他轉頭，我擡頭，視線交合，然後成為雙方的記憶。

******

聊回這個隱形人。這個隱形人呢她什麽時候添加上的她也記不得了，因為記憶中他從來沒有與她“說過話”。閑著也是閑著，撩人玩兒唄～

隱形人:想去什麽學校？

徐碄歌咋舌:（上來就打聽，高手啊）沒想過，倒是有個想去的地方。（她聊天一向半真半假，不洩露重要信息的基礎上瞎聊唄，這些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隱形人:哦？哪裏？

徐碄歌:廈門。

徐碄歌:聽說那地方很美，所以想去體驗一把沒有漫天黃沙的生活。

隱形人:為了“旅游”所以覆習？

徐碄歌:你認識我？

徐碄歌:誰，我改個備註。

隱形人:我認識你。但不確定你是否認識我。

徐碄歌:（這人，說話文縐縐地。）我們見過嗎？

隱形人:見過。

徐碄歌隱隱有些激動，還有些懷疑。因為上次她被三舅家的弟弟用“陌生人”的身份“耍”了一通，這次絕不能幹這麽丟面子的事情！

她小心翼翼地敲下:哪種“見過”？你見過我，認識我，我見過你，不一定認識你？

隱形人:……可以這樣說。

上次弟弟是丟給她一個姓氏讓她猜，她把小學初中高中所有帶那個字的同學都說了一遍他都說不是，那這次……

徐碄歌:你姓什麽

對方遲疑了兩分鐘回答:（她似乎沒有哪一次恰好聽到ta的名字。）韋。

徐碄歌快速地回覆:框我！（她從不認識姓韋的人，連死命地回憶以前同學的名字都省了，咦，也認識一個的，不過他兩……算不上“認識”吧？）

隱形人:我沒有告訴過你我的名字。

徐碄歌有點郁悶，ta這老實巴交的口吻也不像以往那些撩妹的人的油嘴滑舌，反而透著“有問必答”的實在，可徐碄歌仍舊感受到字裏行間微弱的……嗆？得罪過？說話硬邦邦的，她身邊也沒這樣性格的人啊？她是沒有問這些陌生人姓名的習慣的，因為聊一次就刪委實沒必要，可現在對方擺明了跟她是相識的，她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探聽。

此刻，徐碄歌堅信，這個人，她一定認識。她甚至懷疑ta告訴的是假姓氏就是為了尋她開心。

見她許久不回覆消息，對方轉了個話題小心地問她:這兩周很累吧

徐碄歌:還好還好，我可是屬彈簧的，越壓迫越有動力。

隱形人:註意好勞逸結合，累垮了身體得不償失。

徐碄歌驚呆了，這時候正常的劇情走向不是該說“你厲害！”或者話題往學習的效果上轉了嗎？

說話口吻跟個小大人似的，什麽啊？

徐碄歌:放心！誰學成了書呆子也一定不會是我。（心裏再犯嘀咕，她嘴上也是一貫的油腔滑調。）

隱形人:嗯。

嗯……“嗯”你個大頭鬼啊！

間隔了幾分鐘，隱形人又發來消息:吃晚飯了嗎？

嘿嘿！小樣兒。

徐碄歌:你到底誰啊，你不告名字我可把你拉黑了啊（她其實也就拿這句話嚇唬ta一下，直覺上對方好像不是為了撩妹來的也不用急著刪了ta。只不過借此套套ta的話還是要的。）

隱形人:你不認為不知道名字才更好玩嗎？

徐碄歌想想也是，留著ta慢慢猜唄，如果真是一枚大帥哥，她收了便是。

徐碄歌:同意。

徐碄歌:那你是我現在的同學嗎？

隱形人:不是。

徐碄歌:那你曾和我同校過？（緩緩套取情報，縮小範圍，嘻嘻*^_^*）

隱形人:徐碄歌。

徐碄歌心裏“咯噔”一下，來了，來了！

隱形人:我們立一個“君子協定”如何？

什麽東西啊……

徐碄歌:……說。

隱形人:你今日把你想問的問題都問了，我能回答的都會回答你。過了今日

怎樣？怎樣？

隱形人:你和我之間再不要“互探”身份，直到你該知道的那一天。

互探？明明就只有我不知道你的身份而已。高傲臉。

徐碄歌:那何日是我“該知道”的那一天？

隱形人:就以這個“春節”為期。

這個，“隱形人”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從前的他，認知這個世界的態度是不屑一顧，但他的“不屑一顧”不是“自恃清高、目空一切”，而只是“漠不關心”，說到底，是他不在意。他從不認為有哪種感情產生了一定“無可救藥”，他認為只要抑制適時，沒有什麽事情是必須要發生的。所以才說，他的這次“行動”，對他而言是平淡如水的生旅中唯一一次意外，一次避也避不開的冒險，這一點他現在已經十分清楚。你說他選擇這種方式是不是打算動心忍性徐徐圖之？他早已心猿意馬再不能做到不動聲色又如何還能理智的分析得失成敗再邁步？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他，終有一天，也因為一個人變得“無法自控”，用上“禁不住”這個詞。

徐碄歌:好幾個月啊？！

隱形人:在此之前，你若能讓我主動說出我是誰，也可以。

那你要是打死都不說，我還真的把你沒辦法了？切。

作者有話要說：

一部關於青春年少，關於高中校園，關於覆習生活的回憶錄，送給曾與我並肩戰鬥的你我！

往昔如夢，你我，來日方長。

念及寒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