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島。

那日從淩燁處了解了鬼族酆都城之事，便回了瓊華島。

瓊華島的幾個弟子，這段日子都明顯有了感覺，島上的氣氛一時間很是壓抑。

寧歌還在鬼界未回，清歌已經人在龍族，雪歌卻在瓊華回島之後被召了回來。

芳歌被瓊華遣去大荒收拾藥田，做好棄了這塊地方的準備。芳歌雖然不舍得自己耗費了幾年心血的地方，卻也知道輕重，明白師尊不會無端做這樣的決定。最小的陽歌一向愛笑愛鬧，受不住此時島上的氛圍，卻也不敢在這時候與師尊師姐們鬧，便又跟著芳歌去了大荒。

這樣一來，島上便只剩下了瑤歌，長歌和雪歌三人。

瑤歌統管全島的大小瑣事，兼之所有信息渠道，很是忙碌。

長歌和雪歌，在瓊華回島的第二日，便被帶去了島上的丹房。

瓊華如同過去教導她們煉丹時一般，取了丹方丹爐並眾多藥草。

“長歌，你一向喜歡鉆研醫術，只是……瓊華島終究只是長於煉丹制藥，正經的醫術上，不如藥谷多矣。本打算過些日子，與藥谷的谷主討個人情，換與他們幾個丹方，送你去學學醫術……只是……眼下的局勢……”瓊華看了看長歌：“要讓你失望了。”

長歌常年板著的臉上微微一笑：“弟子謝師尊為弟子這樣用心打算。長歌確實喜歡醫術，只研究醫術，究其根本還是為了煉丹，並非行醫。學習一事，無需太過刻意，弟子自己鉆研也盡夠了。”

瓊華嘆了口氣，不置可否。再將目光轉向雪歌，微微笑道：

“說起來，我這些弟子之中，你算是最喜歡煉丹煉藥的一個。”

雪歌臉色微微泛紅：“師尊這便是取笑雪歌了。三師姐四師姐的能耐都在雪歌之上，我素日裏只是喜歡研究那些亂七八糟功效奇怪的東西，十次還有八次是煉不成的……便是用在陽歌的靈獸身上都不見得真的有用……雪歌這些……都是小道……”

瓊華搖頭笑笑：“為師是真的在誇你。”

雪歌瞥了一眼瓊華的表情，嘿嘿地笑了了兩聲。

瓊華的目光回到面前諸多藥材之上：“如今的仙界……許多藥草仙材都已絕跡，這裏面許多丹藥藥劑……”瓊華的手輕輕拂過面前幾塊從書樓裏取出的玉簡，惋惜地搖搖頭：“有不少丹方的效用很是驚人，可惜了……”

長歌和雪歌安靜地聽著瓊華講述，聽到這裏，也面露遺憾。

瓊華回頭見兩人這副表情，反倒笑笑：“其實倒也不必這樣便放棄。煉丹制藥一途，最有趣的不是煉，而是研。研究改良丹方，甚至創出新的丹方，都是極了不起的事。今日這些輔藥甚至主藥材絕跡了的丹方，若能予以改良，換上如今能尋到的靈藥仙材，一樣能夠重見於世。”

長歌二人明白今日師尊要教導的卻不像往常，是煉丹制藥的手法技巧，而是丹方的改良，都有幾分興奮。

瓊華閉了閉眼：“原本……是要過些年才讓你們動手的……辨藥與煉丹的基礎再純熟幾分也不遲……來日真的改良研究時也更有底氣些……可惜……”時間不多了……

長歌與雪歌對視一眼，雪歌略有點心慌：“師尊……”

瓊華睜開眼，遞給二人一片玉簡：“先瞧瞧，這玉清還神丹的丹方……”

……

瓊華帶著長歌和雪歌，在丹房中呆了整整七日。

七日後，瓊華獨自出來，留下長歌二人在丹房中融會貫通，起火練了起來。

瓊華出丹房之時，正是日出之時。

一步步走回島上一隅的桂花小院，漫天血紅色的雲霞下，她在院中的桂花樹旁坐下，倚靠著樹幹，呼出一口氣。

當日在封神嶺上，她與淩燁和成圓所說的話，其實，並未說全。

她其實懷疑的是，鬼族在酆都城，研究的，是讓重光鏡提前覆蘇蘇醒之法。

兩百萬餘年前，本應在魂祭之後同樣灰飛煙滅的重光鏡不知為何留了下來，但受創卻著實不輕，早便陷入沈睡。兩百萬年來，重光鏡始終留在了迷妄之海中心，在漫長的時光中自我修覆。若無意外，只再需二三百年便可徹底覆蘇。只是喚醒它，卻並不是那麽容易。

九華山的異象散去後，淩燁因迷妄之海的異動上天宮回來那日，她也曾對其他人說過，她猜測九華山異象之時，迷妄之海的重光鏡，感應到了什麽，醒了過來。這話，其實，也未說全。

那一日重光鏡的異動，似乎確是將要蘇醒的跡象。然而……重光鏡，又哪是什麽人都能喚得醒的呢？只是……

重光鏡只是略有蘇醒之相，迷妄之海便有這樣的異動，有朝一日……若是重光鏡真的……

瓊華想起了之前在鳥鳴澗，去探淩燁的記憶時，看到他在罔塵境中得到機緣看到的場景。想著想著，不禁仰著頭，笑出聲來。

瓊華在島上閉門不出的七日間，廷逸處理完了藥谷之事，葉紅綾也從赤焰海脫身，二人便又上了封神嶺，成圓在廷逸回來的當日便回了鳳族。

他們早便猜測正是重光鏡所在的迷妄之海，這番有這樣的異動，鬼族那邊又動作頻頻，幾人都感到緊迫，一邊分出人手盯著鬼族的動靜，一邊卻不能對天宮天兵駐守的迷妄之海完全放心，雖然瓊華島的人並未傳來任何蒼莽海原有所異常的消息，淩燁等人卻不能不憂心。

這一日，白豈從天宮抽身，到了封神嶺。

淩燁與廷逸本正要去迷妄之海，見白豈匆匆趕來，便棄了原先出門的打算，連同葉紅綾一道在偏殿坐下，聽白豈細說他打探到的消息。

白豈坐下，也不用幾人開口問，便交代道：“之前小師弟說，想要查查同滴翠谷一般，被如今的迷妄之海吞沒不覆存在的地方，我和二師兄在天宮倒是查到了幾個。從天宮的記載上瞧，沒什麽特別的。只是昨日去拜訪星辰星君時，恰遇到幾位仙友，聊著的時候，無意中聽一位仙子聊到一些舊事。”白豈想了想，先解釋了兩句：“這位仙子恰是寒月宮的，寒月宮存世已久，兩百萬年前便有了，雖當時勢力甚小，但是消息還算靈通。她們一代代地，倒也口口傳下來些不曾記載成冊的事……”

葉紅綾不耐煩道：“行了，管她寒月暖月的，快說重點。”

白豈忙繼續：“我和二師兄查了幾個地方，旁的她都無甚印象，卻獨獨曉得一個叫天璣臺的地方。”

廷逸擰眉：“天璣臺？”

白豈點頭：“是，天璣臺，大約是如今的迷妄之海西北，靠近魔族地界的位置。天璣臺旁的沒有什麽，只是這位仙子說，她的曾祖曾經提到過，曾經有一位仙族的仙子，在天璣臺，墮魔了。”

“墮魔？！”

偏殿內的幾人聽了白豈的話都十分驚訝。

墮魔，墮入魔道。

仙族向來以清靈之氣修行，偶爾有人不慎染上心魔，渡劫失敗，喪失修為。

但是墮入魔道則完全不同。修仙之人，放棄仙身，放棄仙族修行之正道，放棄縈身的天地清靈之氣，甘願被嗜殺暴虐的魔氣所侵染，由仙墮魔。一個墮字，便能清楚知道仙族對此的態度。然而墮魔的仙人，卻也不同於魔界天生的魔族，他們往往抵抗不住混沌厄虐之氣的侵蝕，容易喪失人之本性，且慣於使用仙力的身體根本控制不好陡然轉換而成的魔力，比之正經的魔族，差了不知凡幾。

白豈繼續道：“據說……當初那位墮魔的仙子，曾在天璣臺大開殺戒，屠盡當時聚集在天璣臺上的近萬仙族人。”

葉紅綾瞪直了眼睛：“一個人？屠了上萬？假的吧……難不成這位仙子當年便是真君了？最次也是真人了……還得她殺的那上萬裏面沒有修為太高的……不然……”

廷逸拉了拉還有些不敢相信的葉紅綾，對白豈問道：“還有什麽？”

白豈便就勢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之前我們不是猜了許久，當年幽冥藥尊為何被整個仙界除名，找不到記載麽？知道天璣臺之事後，我越想越是覺得……沒有什麽理由，比墮魔，甚至屠戮上萬仙族，更能成為被整個仙界抹去所有痕跡的理由了！”

淩燁將眼中的震驚掩住，低下頭沈思起來。

葉紅綾被白豈的猜測驚住片刻：“……是沒有什麽比這個更……不對！”葉紅綾猛地回神：“你說的不對！即便當初有個女仙在天璣臺墮入魔道，卻也不可能是幽冥藥尊的！”

白豈一臉不解：“為什麽？”

葉紅綾翻了個白眼：“你傻呀！幽冥藥尊不管怎麽說，最後是登位了仙族的仙尊的！怎麽可能是魔？從來只聽過由仙墮魔，還沒聽過能由魔變回仙的！”

“呃……”白豈撓撓頭：“……這個……我疏忽了……”

葉紅綾道：“你就為了這個來的？還有旁的消息麽？”

白豈微微臉紅：“……沒……沒了……我以為……這個……挺要緊的……”

廷逸想了想，問道：“……那位寒月宮的仙子，可提到過當年墮魔的這位的名姓？”

白豈低聲道：“這個……倒沒有……”

廷逸嘆道：“便不是幽冥藥尊，仙族有人墮魔，還殺了這許多……也算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葉紅綾點點頭：“能以一人之力屠戮上萬仙族，這實力著實……這樣的人，竟墮入魔道了，可惜了……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些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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