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和淩燁並肩走在天宮的蓮池邊。

今日，與他們上次在天宮相見一樣，正是仙帝大宴。

只是這次大宴，與上次很是不同。

這次的大宴，是為了魔族大皇子的拜訪。

魔族大皇子，夜梟，雖並未被魔帝立為太子，卻是現任魔帝唯一的子嗣。

這次夜梟的拜訪，先前毫無預兆，很是出人意料。而作為知情人，仙帝，淩燁，廷逸等人，很難不將這次突如其來的拜訪，與鬼族和重光鏡聯系起來。

“我聽聞，明面兒上，魔族與仙族已經相安無事許多年了。”

聽了瓊華的話，淩燁點點頭：“兩百萬年前四界的混亂之後，魔族與仙族之間，再沒有過大的沖突，只是魔族對仙界的態度，卻怎麽也算不得是好，不過是沒有挑明，真的打起來罷了。”

瓊華問：“魔帝姓夜？”

“不錯。”

“兩百萬年前，魔尊夜軻的後人？”

淩燁瞧了瓊華一眼：“是。當年的夜軻放棄魔尊稱號改稱魔帝，魔族也是自他之後，不再與仙界正面沖突。”

兩人並沒能說上幾句，便見淩霄和瑤歌兩人聯袂而來，道是宴會將開，魔族的大皇子已經到了，仙帝請二人前去正殿。

與上一回不同，這一次，瓊華的座次很是靠前，正巧在淩燁旁邊。

仙族的幾位真君，龍鳳二族向來不與天宮有多少聯系，赤焰海的葉破也早便不如何走動，故而如今出現在宴上的，與上回一般，仍是淩燁，廷逸，瓊華，算上仙帝，四人而已。魔族的大皇子坐在仙帝一側下手，邊上是廷逸和葉紅綾，另一側，正是淩燁與瓊華。成圓未來，倒是蒼津與白豈兩個，也出現在了大殿上。

仙帝為夜梟介紹了幾人，瓊華倒是對著夜梟多瞧了幾眼。

夜梟一身暗紅金紋的長袍，眼瞳也是深沈的血紅之色，配上略有些輕佻的表情，著實一副風流紈絝的樣子。察覺到瓊華略有不同的打量目光，夜梟對著瓊華坦然笑道：“早聽聞仙界出了一個丹藥奇絕的瓊華真君，不想真君本人更是風姿卓絕，令人一見難忘，今日，倒是夜梟有幸了。”

瓊華笑笑：“殿下過譽了。”

“魔族離得遠，真君的瓊華島的事跡，夜梟卻也多少聽了一些。瓊華島於丹藥一道上的造化著實令人佩服，夜梟冒昧，有些好奇，不知可否一問，瓊華真君，師承何人？”

瓊華聽了他的問話，只是輕笑，卻並不張口答話。心底卻輕輕一嘆。

夜梟見瓊華不答也並不惱，對立在瓊華身邊的淩燁道：“仙族的戰神一脈威名赫赫，夜梟對封神嶺也仰慕已久……”說著，轉向高臺之上的仙帝：“夜梟知道仙帝為我這趟冒昧的拜訪費了不少心思安排，只是如今，還望仙帝不要責怪夜梟的任性。九重天宮的確美輪美奐令人流連忘返，只是夜梟對封神嶺很是神往，停留仙界的這幾日，想去戰神閣下的封神嶺打擾，對不住仙帝的安排，還望仙帝見諒。”夜梟說完，也不等仙帝反應，再將目光轉回面前的淩燁身上：“不知戰神閣下，可能容夜梟，去封神嶺上叨擾幾日？”

封神嶺可以算得上是仙族的聖地之一，極少接待外客，加之淩燁沈睡的八萬年封山之故，與仙界諸人的聯系都很是淺薄。淩燁蘇醒之後，除了簡單得拜會，能夠上得了封神嶺的，也只有封神嶺一脈的弟子，加上一個瓊華島。如今，便是仙帝，也無法輕易做的了封神嶺的主。而眼下，魔族雖與仙族相安無事多年，但是較之如今勢弱的仙族，魔族是四族之後眼下最為強大的勢力，加之現在又是魔族的大皇子挑明意思要去封神嶺小住，仙帝心中不願，卻也不好直接回絕，索性並不開口摻和。

淩燁心中波瀾頓起，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殿下要去，封神嶺自然歡迎。只是山上向來清苦，怕會多有怠慢。”

“如此，多謝戰神閣下。”夜梟淺淺一拜，淩燁卻也不好受了他的禮，抱拳回了一個。

夜梟笑意盈盈地起身，瞧向瓊華：“封神嶺之後，夜梟也有意，想去真君的瓊華島拜訪。不知……”

瓊華深深地看了夜梟一眼，點頭笑道：“歡迎。”

之後的宴會，乏善可陳。

夜梟得了淩燁和瓊華兩人的首肯後，宴會上便沒有再多招惹兩人，看著反倒是與坐在他身邊的廷逸相談甚歡的樣子，偶爾應付一下仙帝，氣氛還算熱絡。

宴後，淩燁便引著頗有些迫不及待的夜梟回了封神嶺，廷逸和瓊華隨行，蒼津和葉紅綾兩個並未跟上，倒是白豈，湊著一起回了封神嶺。

宴上夜梟提出要到封神嶺拜訪之事之後，淩霄便率先回了山上安排，此時自是已經妥當。

夜梟到了封神嶺後，也不急著去安排好的客院，跟著淩燁看過一圈前殿劍坪之後，在側殿落座不走了。夜梟坐了客座，對面正是廷逸和瓊華，身旁是白豈，淩燁坐了主座，葉寅初和羅鋼兩個前來奉茶。夜梟打量了兩人一會兒，對淩燁道：

“聽聞戰神閣下，有位出身幻承境的弟子，可能一見？”

夜梟主動提起莫雲，在座的幾人心中都是一動。

淩燁對看過來的葉寅初點點頭，葉寅初與羅鋼兩人便退下。不過片刻，莫雲便出現在偏殿中，向殿中眾人一一行禮。

夜梟將莫雲上下打量片刻，轉向主位上的淩燁：“據我所知，封神嶺前段日子，在追查一個叫做暮霭村的地方，戰神閣下的這位弟子，還與鬼族的那些人交過手。”

此話一出，滿殿皆驚。

夜梟見眾人看他的眼光有些變化，不在意地笑道：“魔族的消息來源，夜梟絕對信得過，幾位也不必再在我面前遮掩什麽。況且，這件事上，魔族並無惡意。”

第一個接口的，反倒是白豈：“殿下所指，魔族的消息來源是什麽？”

夜梟的笑意間帶著幾分譏諷之意：“說起來，仙界可真從來不是什麽幹凈的地方，大多是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一個個爭權奪利吃相難看，還非得裝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多少年來，內耗何其嚴重。兩百萬年前，仙界若不是在世界崩潰的危急關頭出了一個舍身的幽冥藥尊，早便被其餘三界吞了。藥尊魂祭之後繼位的承平仙帝，作為藥尊的唯一弟子，還真是個難得明白的能人，把當年的仙界治理得不錯，有了不少起色。可惜啊，承平仙帝傳位給了如今的仙帝一脈……嘖嘖嘖，到如今，又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現如今的仙界，跟兩百萬年前四界動蕩時一樣，篩子似的滿是破綻，不論是誰，想要安插些眼線暗樁，都再容易不過了。鬼族都能大手筆地布下這許多局來，我魔族有點兒情報來源，又有什麽奇怪？”夜梟看了看提到鬼族所為時便有些異樣的莫雲，接著嘆了一聲：“你們仙族還真是有些沒用，被鬼族暗中控制數個勢力多少年了，到如今才發覺過來，還只發現了一個幻承境罷了。不過也是，動靜最大的便是幻承境了，嘖嘖，境主都叫人給奪舍了，真是丟臉。”

“你！”莫雲終是克制不住，擡起頭來瞪著夜梟，眼中滿是血絲。

廷逸臉色也極難看：“這麽說，魔族早便知道鬼族在仙界的動靜了？”

夜梟向後仰了仰，靠在椅背上笑道：“是啊，怎麽？藥谷谷主，在怪我們魔族沒有知會仙族防範不成？”夜梟冷笑一聲：“夜家承了先祖之訓，不主動與仙界為敵，卻不代表便是朋友了。仙族人自己不爭氣被人算計，魔族憑什麽要幫忙？”

聽了夜梟話中的“夜家先祖之訓”，廷逸與淩燁對視一眼，都有一絲不解。

自遠古之時起，仙魔二族的爭端便一直是四族中最為激烈的，兩百萬年前世界崩頹的裂縫，也正是在仙魔二族交戰最為激烈的邊境之處，如今的迷妄之海。但是自從幽冥藥尊魂祭，魔族的魔尊夜軻改稱魔帝之後，魔族確實再未主動與仙族一戰。如今聽到魔族的大皇子口中聲稱是承夜家仙族之訓，眾人心中有些恍然，更多卻是對原因的不解。

夜梟眼下看來並未有再多做解釋的意思。

主座上的淩燁開口道：“既如此，魔族不是來幫仙族的，大皇子殿下此行，所為何事？”

夜梟微微坐起一些，瞇著眼睛道：“聽聞你們在查暮霭村，便來瞧瞧。”

“哦？魔族，為何如此在意仙界的暮霭村？”

夜梟笑道：“留下不得主動與仙族為敵之訓的夜家先祖，兩百萬餘年前，曾因故流落仙界，得仙族的一位仙子相救。那地方，恰好便叫做暮霭村。”夜梟的目光一一劃過殿內諸人，在自始至終低頭默默飲茶的瓊華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又轉回了主座的淩燁身上：“魔族一向愛恨分明，有仇必報，有恩必還。說來，這整整兩百萬年魔族與仙族的太平，你們可都是沾了那位先祖恩人的光。先祖一直因為不能還恩於恩人本人而抱憾，如今聽得仙族有人恰好在查暮霭村的事，作為後人，便來瞧瞧，說不準，能替先祖做點兒什麽，把這恩情還上。還完了，也就再不必委屈自己，讓著你們仙族了。”

殿內，淩燁等人心緒都有些覆雜。

他們順著幻承境的線索，追查暮霭村一事，是為了重光鏡。如今夜梟所說，未必能夠盡信，很難保證，魔族沒有與鬼族一般的，對重光鏡的覬覦之心。

殿中沈默半晌，夜梟也並不著急，依舊悠然地癱在椅子上。

沈吟片刻，廷逸開口道：“單憑一個暮霭村，殿下如何就認定，與魔族先祖的這位恩人有關？”

夜梟深深地看了廷逸一眼：“這位恩人姓穆，出身羲儀宗……哦，不，你們許是查不出她出身羲儀宗，畢竟後來，羲儀宗將她除名了，整個仙界應該都不易尋到與她有關的只言片語。不過……”

聽到姓穆，羲儀宗幾個字，殿內諸人隱晦地互相對視一眼，心中極為沈重。

夜梟拉長了話音，再將殿內的幾人打量了一圈，才幽幽繼續道：“她的另一個身份很是有名……”

殿內眾人的目光都匯集在夜梟身上。

“幽冥藥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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