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攪動粥鍋的手停了下來，關上火。轉過身，擡起頭，我從他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到了他眼睛的飽含深情。

我幾乎是在一瞬間被他感動。除了我的父母，他是世界上第一個說愛我的男人。

我曾經為了賀任的一句“我愛你”等了難麽多年，等到快要發瘋，然而我在彭洲同這裏卻輕而易舉地得到了。

他緊緊抱著我，又說了一句：“我是說真的。”

他認真地不像個三十歲的男人，而像個青春期的少年。

我的眼睛一下子湧了出來，夾雜著許多我說不出的覆雜感情。我那麽多次地懷疑過彭洲同跟我在一起究竟是為了什麽，唯獨沒有想過是因為愛。我看著他的雙眼，沒有任何懷疑地信了他。

我一下子投入他的懷裏洶湧地哭起來，抽噎得說不出一句話。這個說愛我的人，是我的丈夫。他寬容地沒有追問我愛不愛他，只是拍拍我的背。

他擡起我的臉給我擦去鼻涕眼淚，他的胸前已經被我蹭濕了。

“哭什麽”他笑道，“快吃飯吧。”

我擤擤鼻涕，坐著等他給我盛粥。

我心裏覺得難受，在他說愛我的瞬間，我想起了以前很多對他不好的回憶，不斷地有罪責感湧上心頭。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來，我看著彭洲同，他不緊不慢地解決了所有的煎餛飩和粥。

我說不清我現在對他感情有多深，但我的確已經把他當做家人了。每次有事的時候，我不是想起我爸媽就是想起他，結婚的兩個月裏，我原本對他“死板冷漠”的印象已經消失殆盡。

“待會兒下午，我們出去玩吧！”我提議道。

彭洲同眉毛一挑：“玩什麽？”

“就出去逛逛，我們不是沒一起出去逛過嗎？”

“你不嫌我無聊嗎？”

我知道他真的很無聊，以前很多次我跟朋友出來玩，我爸讓他跟著我，他就傻傻的遠遠地跟著，連話都不會說，在我消費之後，他才出來結賬。

“……那你給我當錢包，當保鏢。”

彭洲同只好點頭：“那好。”

我跟彭洲同去了家附近的商場。快過年了，我還沒有買新衣服，我想給自己買件大衣，然後再給我媽買雙鞋，上次她珍愛的小皮鞋被我搶來了，再也沒有其他好看的可以穿出去的鞋子。

我像普通妻子一樣勾著丈夫的手走在商場裏。出來之前我特地打扮了一番，以免顏值夠不著彭洲同，我只要一打扮，就能和彭洲同郎才女貌了。

路過一家珠寶行，彭洲同問我要不要進去轉轉，我一看這品牌，望而卻步了。太貴，買不起。

我拉著彭洲同要走，卻沒他力氣大，他硬是把我拽了進去，貼在我耳邊小聲說：“我們就看看。”

打扮幹脆利落的漂亮服務員姐姐把我們迎了進去，鞠了個躬微笑說：“歡迎光臨，請問二位需要點什麽？”

我有點不好意思：“我們隨便看看。”

那服務員停下引導我們的腳步，伸了手：“裏面請。”

然後我和彭洲同就自己去看了。這店非常大，挑高也有五六米，裝修得非常奢華。我跟彭洲同走了一圈，看到了很多金銀首飾，我偶爾瞄一眼標價，差不多都以萬記。

“你怎麽不打耳洞？”彭洲同突然問我。

我一臉無辜：“就是不想打啊。”

“不喜歡耳環嗎？”

“喜歡，不想打耳洞。”

彭洲同像是知道了什麽點點頭：“你有沒有看上什麽？”

說實話我還真沒有，對於這些金屬的東西，我能喜歡的也就我手上這個結婚戒指。其他的首飾我更喜歡玉飾一些，玉顯得人溫柔。

我搖搖頭：“我不喜歡這些東西。”

我從小就不戴首飾，自從我脖子裏掛的玉佩在我玩的時候砸碎了，我媽就再也沒給我戴過。

彭洲同嘆了口氣，隨我走出珠寶行。

我拉著他陪我逛女裝區，讓他陪我試一件件衣服。他從來沒有敷衍我說“挺好的”“都好”“隨便”之類的話，最後他親自給我挑了一件他覺得最好看的灰色大衣，還在我拒絕的情況下給我結了賬。

“花我的錢。”他這麽幹脆利落地跟我說。

其實他的錢就是我的錢，他都給我了。我只是想自己結賬的話，服務員們不會把我看做撈女，畢竟一件衣服大幾千塊錢呢。她們看我的眼光太異樣了。

買完我的衣服，我拉著彭洲同陪我挑我媽的鞋。我沒有特別用心，因為腿走的有些累了，今天為了配合彭洲同的高度，穿了一雙八厘米的細跟。

我媽反正不怎麽挑，我買的她都會喜歡，我就給她買了一雙寶藍色系帶粗跟短靴，她有些發福，穿粗跟走路舒服。

逛完以後彭洲同帶我回了娘家，順便把禮物給我媽送回去。我爸的禮物我沒準備，我媽會給他買的。

到了家門口，我才想起來我少了彭洲同這一份。我應該也給他買個什麽東西的，卻錯過了時機。看來得跟娟子約時間逛街了。

開門迎接我的是我爸和露西。時隔這麽久回家，露西已經長得跟個西瓜一樣圓滾滾的，也穿上了成年狗的背心。

“爸。”彭洲同禮貌地打了聲招呼，我爸跟他之間氛圍尷尬。

“我媽呢？打麻將去了？”我問道。

“嗯。”我爸怪我：“你怎麽回來都不提前說一聲，你媽打麻將打得正起勁呢！”

我跟彭洲同回房放了東西，連忙打電話給我媽讓她回來做飯。

“餵，閨女，今天怎麽想起給你媽打電話啊？哎哎哎等會兒，我還沒出牌呢！”

我媽確實是很起勁：“你女婿回來看你了，你還打麻將？”

“喲，姑爺回來了，咱們明天玩兒啊！”

我聽到我媽一把推了麻將的聲音，也聽見那頭她牌友罵她的聲音。

“我媽馬上回來，”我對彭洲同說，“你餓嗎？”

“嗯。”

“吃零食吧。”

“……”

我去客廳逗了一會兒露西，她長大了以後討人喜歡了一些，但還是很醜，渾身都是肉。我用腳蹭她：“你該減肥了露西！”

彭洲同去冰箱拿了盒牛奶，問我喝不喝。我搖搖頭，他就一口氣喝完了。

“你少喝點冰箱裏的東西！”大冷天的，不冰嗎？

“嗯。”他坐下與我一同逗露西。

“露西跟她媽長得一模一樣。”彭洲同摸著露西突然說。

“誒？”我有點訝異，“你怎麽知道？”

“露西是我朋友家抱過來的。”

“……”我媽居然都沒跟我說過，我一直以為是我爸買給她的，原來還經過了彭洲同的手。

“你要養狗嗎？”他已經問過我這個問題了。

我搖搖頭：“我要養孩子。”

“什麽！”我媽沖進門，直奔客廳撂下剛買的菜，“蘭蘭，你懷孕了？！”

我被我媽嚇一跳：“媽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出聲兒啊！”

“蘭蘭，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媽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我對她微微一笑：“當然不是。”

“那你說什麽！”我媽拎著菜翻著白眼進廚房。

彭洲同盯著我看：“蘭蘭。”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不開玩笑了，晚上跟你說。”我留他一人在客廳逗狗，去廚房給我媽打下手去了。至於我爸，半天不見他，估計窩在房間裏。

吃飯的時候我把買給我媽的鞋拿來給她，把她樂得快要笑開花了，直誇我比我爸懂事。

“是彭洲同掏錢買的！”我把這功勞還給彭洲同。

“唉，還是我有兒女福哦！”我媽又開始誇彭洲同：“別人都羨慕我找了個好女婿！”

我爸“吭吭”了兩聲：“我的呢？”

我直說沒有，要的話就讓我媽買。我爸不吭聲，生了氣的樣子。

“蘭蘭，”我媽給我夾雞腿，“你可得好好吃飯，不然你看賀家那兒媳婦兒，懷孕七個月就去住院了，身體根本扛不住。”

七個月就住院了？我一想，的確是，她看起來身板瘦弱得很，孕期也沒長肉。

“人家是因為懷了兩個……”我爸默默說了句。

“你們男人別說話，你懂女人生孩子多苦嗎？！”我媽一嗓門喊過去，我爸這下徹底閉了嘴。

生小孩兒這事兒我已經有所打算，彭洲同今天跟我說了那句話之後，我更堅定了我的打算。

一開始我用“等感情更深”的借口敷衍彭洲同，現在我們感情已經達到可以生孩子的地步了，我信任他會好好經營這個家，我們的孩子以後會有幸福的生活。而且，也許孩子生下來，我就會徹底愛上他。

但我這話不能告訴我媽，我想順其自然地要孩子，可不想她給我備孕補身把我補成一個大胖子。

“蘭蘭，你多吃。”我媽又夾了個雞腿給彭洲同，“你也吃，我不知道你們要來，早說我起個大早給你們買甲魚去了！”

甲魚……我看了一眼彭洲同，他不需要。

“哎呀媽，我們自己看著辦，您就別操心了，有空多關心關心我爸！”

我爸埋頭吃飯，裝作聽不見，他跟我媽關系還沒有緩過來。就算是在平日裏，他也不跟我媽一般計較，他太愛我媽了，我媽心裏清楚，可明面上就愛和他對著幹。

“我怕你不懂！”

“媽我讀了這麽多書，我能不懂嗎！”

“你別說話！媽是過來人，你知道媽懷你的時候受了多少罪嗎？身體首先得調養好，有一個合適的受孕環境……”

“打住打住！媽，吃著飯呢您講這些做什麽！我們自有打算，您再說我們就走了！”

我媽這才斜了我一眼閉了嘴。

飯後我爸把彭洲同叫去書房講了十分鐘話，我陪我媽試了新鞋，給她搭了一套配這鞋子的衣服，她很滿意。

回家的路上我向彭洲同打探我爸跟他說了什麽，他說我交代了幾件調任以後要做的事，並讓他好好幹。

彭洲同轉念問我今天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我說，就字面上的意思：

“我想生孩子了，不過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自己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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