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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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拎著行李站在車來車往的路口，等一個人等了很久，正當她懊喪的時候，看見他的身影從對面經過，連續喊了幾聲沒有反應，情急之下她一口氣跑過去。但是，才剛跨出一步，腳下的地面扭曲變成了深淵，她整個人一頭栽了進去……
白鹿猛得抽了下身子，卻未睜開雙眼，意識還在半夢半醒之間，微張著嘴大口喘氣。
房內漆黑一片，她抓著身上的被子，待整個胸腔內的火熱漸漸平息，睜開眼睛感受周圍，才安心地發覺回到現實。
她吞了口水，轉過頭，鄒瑩睡在她旁邊，聲息平穩。
靜躺了一會，她伸手去摸手機，拿到後解鎖，屏幕上照射出一束亮光。
她被刺得閉了下眼，再半睜著去看時間，淩晨四點五十，一切都尚在睡眠中。
手機裏已躺著一條信息，是他發來的：“已經回去。”
白鹿看發送時間，淩晨一點半。
白鹿眨眼看了好一會兒，直到眼睛有些不舒服，將手機關了放枕下，她重新罩了下被子，翻身尋找姿勢繼續睡覺。
早上醒來白鹿又回味了遍這個夢，裏面的具體情境有些模糊不清，唯一令她匪夷所思的是，這是第一次秦龍出現在她的夢裏。
只是一個身影，卻讓她印象深刻。
吃過早飯，姑姑姑父先出門了。
白鹿特意約了稍遲的時間，讓他那邊慢慢趕。
而她則在這點時間內，將原本行李內一些雜物重新整理，最後搗騰出一個完美的空間，裝下所有。
僅拎著一只箱子出門的時候，白鹿心裏無比期盼，不禁加快腳步想盡快見到他。
走在路上，箱子輪滾著地面，發出陣陣響聲，她想起昨晚那個夢，忽然間停下來，看著地面是實打實的平地，再看看周圍風景都是真實鮮活的，不知名的鳥兒從樹梢驚躥飛走。
白鹿無聲頓了會兒，淺笑一聲，擡頭繼續往前走。
秦龍不知幾時早已等在小區外，身上穿著件淺灰色呢衣，單手插著口袋，身子斜靠著車站牌背面，站的位置也跟昨晚上一樣，就似從未離開過。
看見他，白鹿瞬間就忘了所有，拉著行李飛跑起來，到最後腳收住了，輪子卻剎不住，整個人被帶的撲他身上去了。
秦龍順手接住她胳膊，笑了聲：“你急什麽？”
“我怕你沒看到我就走了。”她微著喘氣說。
“不會，是我先看到你的。”
秦龍拉過她的行李箱，自然而然牽過她的手，往前方路口邊走，問道：“真的只有一只箱子？”
白鹿靠著他的手臂，跟他走一致的步伐，仰臉笑：“是，你打算背我嗎？”
他看懂她熱切的期待，抓了抓她的手說：“先過馬路再說。”
過路的紅燈有十餘秒，白鹿等了十餘秒，卻感覺消磨得極慢。
整個過程中，她的手掌被他牽握著，溫暖又有力量，仿佛下一刻迷路了也不用發愁，他是一個很好的帶領者。
“你到了多久了？”她問他。
“不久，剛到。”
白鹿不太相信這個回答，雖然也知道早到遲到幾分鐘沒什麽爭辯意義。但她潛意識裏覺得，他應該跟上回在生活區門口一樣，早到起碼十分鐘。
白鹿將頭往他身前湊，使勁吸了吸鼻子，然後退了回去。
秦龍見狀輕笑：“剛幹什麽呢？跟貓似的。”
白鹿摸摸鼻子說：“你沒吸煙。”
正過馬路，他目視周圍：“大早上不抽煙。”
她看他：“那你什麽時候抽煙？”
他低頭：“想抽的時候。”
他又問：“是被一些事情煩的時候嗎？”
他默認：“抽完心情就好了。”
白鹿沈默，想他現在身上一定有煙，也能代表他目前還有煩亂的事情困擾。
秦龍見她不講話，以為她不高興，便說：“你不喜歡煙味，我以後少抽。”
白鹿搖頭：“不是的，我能接受。”
秦龍：“不抵觸？”
白鹿：“你的不難聞。”
白鹿看見他笑了一下。
兩人到了馬路對面。
白鹿顯然率先忘記了先前那事，待秦龍漸漸停下步子，她被他的手牽拉了一下回頭，正見他微微躬腰半蹲在那兒。
白鹿立刻明白過來，看見他另一手還提著箱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過去將他拉起，語氣輕松地拍了下他的肩說：“開玩笑的，背我很重的。”
秦龍眼裏沒有任何玩笑，整副身子紋絲不動，仍然堅持彎著身，順道再拉了下她的手，堅定道：“上來，背你綽綽有餘。”
白鹿猶豫了下，忽然覺得兩人的角色像是互換了，那只手原本該是被她牢牢握住的，這一刻反倒被他緊緊鎖住，就如下一刻她會逃走似的。
有時候單向的信念終會變成雙向的，她也等來這樣一個瞬間。
看，這不是來了麽。
白鹿不再糾結，走到他背後，雙手攀住他的肩趴上去，兩腿蹬起往上跳，瞬間整個身子掛在他身上，手臂也在前面順勢勾住，如同一只張牙舞爪的龍蝦，死死地鉗扣著他。
“我重嗎？”她上去便開口問。
秦龍絲毫沒有沒壓迫的吃力感，直起身後右掌放在她的右腿根處，借力將她往上掂了掂，使她更牢固地貼上去。語氣輕松地開玩笑：“我以為我背的是空氣。”
白鹿瞬時勾緊他的脖子，頭也蹭著他耳邊使壞：“沒感覺嗎？”
她這動作本是無心之舉，只是借此給他帶點壓迫的重量。
但秦龍突然停下步子，聲音冷冷地警告：“還要不要我送你到學校了？”
白鹿聞言停手，沒明白過來，又是一個無心之舉，伸手輕撓了下他的耳垂，順便說道：“是不是剛才有點癢了，我給你弄下。”
秦龍：“……”
得了，他還是靠自己吧。
背著她走了一小段，又聽她說：“我再問一個問題。”
秦龍：“問吧。”
白鹿想了想說：“還是剛才那個問題，只不過第二字後面再加一個‘要’。”
秦龍被她繞暈，邊走邊回想拼湊這是個什麽問題。
不過三秒，他便明白了。
而他身上的人一直無比期待地等著，整個頭部都掛在他的肩膀上，將他臉上的表情一覽無遺。
在這種時刻，他才想起她是學心理的，自己的任何一絲變化都能被猜透。
但他做到了全副鎮定，連腳步都沒有一絲停頓跟錯亂，目光也依舊朝向前方。
片刻後，他舔了舔唇，同樣玩起文字游戲：“答案是問題的中間兩個字。”
兩人最終是在半路打車到校的。
回到生活區門口，白鹿有種幸然，與他的每次相遇跟分開都是在這裏，這一回終於將他帶了回來。
開園之日歸來的同學不少，放眼望去，還沒有熟悉的面孔。
白鹿帶他進去，指著前方某幢樓：“我住那兒，在最後面。”
秦龍望過去：“嗯。”
她又說：“等畢業了要搬走。”
秦龍問：“搬到現在的新房？”
白鹿故意哎一聲：“有幾間房還在考慮怎麽具體裝修。”
秦龍側頭看她假聲嘆氣，配合說道：“到時候幫你參考一下。”
白鹿聽到忍不住想高興來著，但又抑制住問道：“昨天不是還不答應嗎？這麽快想通了？”
秦龍反問：“有錢為什麽不賺？”
白鹿咬著牙：“你能告訴我，你目前攢了多少錢了嗎？”
“不多，湊合著過日子。”
白鹿又問：“打算將來跟誰過日子？”
秦龍：“攢兩年錢再考慮這個問題。”
白鹿落了腳步，暗中觀測他，覺得他不像是說空話的人，但又覺得他的目標像是空的。
到宿舍樓底下，宿管阿姨沒在崗。
平常時刻都是男生勿入，但今天是初到日，搬行李等事項繁瑣，白鹿見門口有不少男生進出，便想也沒想邀請秦龍上去。
秦龍問了句：“你們宿舍有人在嗎？”
白鹿答：“就我一人。”
他便沒拒絕，再繼續送她上樓。
走樓梯的時候沒碰見任何人，估計來到的人不多，一路到宿舍門口，白鹿低頭掏鑰匙，回頭見他在身後站著，以防他走，先說一句：“進去幫我個忙。”
秦龍沒有表現出馬上要走，待白鹿進去後，也拉著箱子跟進去，替她放在一邊，接著隨意打量她們宿舍。
因為離開之前收拾過，一眼看去基本是空的，所以眼見之處也沒有什麽可尷尬的。
白鹿拉了條凳子請他坐，秦龍沒準備坐，反問：“不是說要我幫忙嗎？”
白鹿視線環顧一圈，人往外面陽臺走，到了晾衣桿下，回身朝他招手。
秦龍走過去，到她身邊停下，問：“怎麽了？”
白鹿拿起一旁角落的晾衣架，秦龍註意到，那架子的頭是空的。
“這個壞了好久了，鉤子在上面的桿子上掛著。”白鹿擡頭指著上方某一處，“我們宿舍的人都夠不著，你能夠得著嗎？”
秦龍擡頭去望，果真那架子的頭在上面杵著，也不知掛了多久，他心底是服的，便問：“怎麽不墊一下凳子拿？”
白鹿看他：“拿不到。”
秦龍用眼距估量著，心說拿不到才是牽強，不過他沒說什麽，進去拿了凳子，按她說的幫忙去拿。
白鹿見他忙開了，自己也回身去洗杯子，打算給他倒點水喝。但她忘記走前飲水機早空了，一滴水都沒有，晃了幾下桶身，唉聲嘆氣。
秦龍將鉤子拽了幾次才拿下，再從凳子上跳下，搬著凳子回到室內。
白鹿正從衛生間出來，對他說：“有點臟，洗個手吧。”
他低頭看自己手掌，確實摸到了一層黑，於是擦著她的肩進去。
鏡子前，有兩個水龍頭，其中一個水龍頭下接著一盆水，裏面打滿了白色泡泡，底下是剛浸下去的衣物，漂浮了起來。
秦龍瞇起眼，隱約看見白色水泡中的兩個半圓形狀，顏色還是湖藍的。
他黑眸盯了兩秒，伸手去擰另外一個水龍頭，快速洗完甩了甩水漬，平靜地走了出去。
剛出門，白鹿給他遞上紙巾：“擦擦手。”
秦龍抽了一張紙，目光審視了她一會，接著說：“我該走了。”
白鹿點點頭，抄起桌上的門鑰匙，說：“我跟你一塊下去，宿舍沒水了，去叫桶水。”
秦龍先出門，白鹿後腳出門，兩人默契地下樓。
到了樓下，宿管阿姨正巧在了，望見白鹿身後，手指了一下：“什麽時候進去的？”
白鹿回頭看他，朝阿姨熟絡客套：“我男朋友幫我拿東西。”
她遞了張紙鈔進去：“508，叫一桶水。”
阿姨接過錢，看著身後的桶裝水，為難道：“水是有，但是送水的師傅不在，明天才來。”
白鹿怔住：“那怎麽辦？”
“要不就忍到明天，要不就自己搬上去。”阿姨言簡意賅。
白鹿遲疑了下，身後有人靠近：“我來拿。”
白鹿看他一眼，問：“五樓，你撐得住嗎？”
秦龍也看她，相比她的疑惑，他則是肯定：“五樓而已。”
阿姨在前方開門，秦龍進去搬了一桶水，白鹿想迎上去，被阿姨攔住，從窗口遞出一份來訪登記表：“這裏，給你男朋友登記一下。”
白鹿無語：“送個水也登記？”
阿姨：“誰知道你們上去後什麽時候下來。”
宿管阿姨管得太寬，白鹿只得服從，拿過紙筆，在上頭寫下寢室名稱以及他的名字，寫完她要收筆，臨時想到什麽，狡黠一笑，又在上頭添了一筆。
回頭見秦龍已經扛起水桶往樓梯走，白鹿忙尾隨他跟上去，小心翼翼地替他看腳下的路，深怕一個不小心絆倒。
兩人再次重回宿舍。
白鹿在一旁看著他撕開桶裝水蓋，接著搬上去倒扣在飲水機上，立刻有水泡在裏面咕咚升起。
白鹿給他現成接了一杯水，秦龍不客氣地接過，仰頭喝盡。
白鹿示意：“再喝一杯。”
秦龍將杯子放在桌上：“不了。”
白鹿又說：“我給你洗個蘋果吃。”
“……”秦龍看向她的箱子，“你還帶水果了？”
“帶了五個。”白鹿誠實說。
秦龍往門口走了兩步：“怪不得有點重。”
白鹿笑笑：“所以你更加應該吃了。”
秦龍回頭，見她已經拿了兩個蘋果，直接進了衛生間去洗。
沒過一會，她走出來，當面分給他一個，又邀請他：“去陽臺吃。”
秦龍接過蘋果，看著她率先走出去，自己也跟著過去。
於是兩人就站在陽臺邊，一邊吃蘋果一邊欣賞樓下的風景。
白鹿感慨：“大學四年，馬上就畢業了，過得挺快的。”
秦龍點頭，也平淡道：“我在裏面幾年過得也挺快的。”
白鹿看他一眼，不說話了。
啃完蘋果，秦龍果斷離開了。
走之前，白鹿拉住他手臂問：“什麽時候來看我？”
他摸了摸她的臉，繼而親了下她的額頭：“不想的時候也會來看你。”
走到女生宿舍樓底下的時候，秦龍被宿管阿姨叫住了。
“誒誒，你……說的就是你……”
秦龍瞥她一眼，腳步不停，也沒搭理。
宿管阿姨見被直接無視了，嗓門放大：“秦小龍，說你呢，你去樓上送水待得太久了，我提醒你一下，下不為例。”
秦龍頓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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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她拎著行李站在車來車往的路口，等一個人等了很久，正當她懊喪的時候，看見他的身影從對面經過，連續喊了幾聲沒有反應，情急之下她一口氣跑過去。但是，才剛跨出一步，腳下的地面扭曲變成了深淵，她整個人一頭栽了進去……
白鹿猛得抽了下身子，卻未睜開雙眼，意識還在半夢半醒之間，微張著嘴大口喘氣。
房內漆黑一片，她抓著身上的被子，待整個胸腔內的火熱漸漸平息，睜開眼睛感受周圍，才安心地發覺回到現實。
她吞了口水，轉過頭，鄒瑩睡在她旁邊，聲息平穩。
靜躺了一會，她伸手去摸手機，拿到後解鎖，屏幕上照射出一束亮光。
她被刺得閉了下眼，再半睜著去看時間，淩晨四點五十，一切都尚在睡眠中。
手機裏已躺著一條信息，是他發來的：“已經回去。”
白鹿看發送時間，淩晨一點半。
白鹿眨眼看了好一會兒，直到眼睛有些不舒服，將手機關了放枕下，她重新罩了下被子，翻身尋找姿勢繼續睡覺。
早上醒來白鹿又回味了遍這個夢，裏面的具體情境有些模糊不清，唯一令她匪夷所思的是，這是第一次秦龍出現在她的夢裏。
只是一個身影，卻讓她印象深刻。
吃過早飯，姑姑姑父先出門了。
白鹿特意約了稍遲的時間，讓他那邊慢慢趕。
而她則在這點時間內，將原本行李內一些雜物重新整理，最後搗騰出一個完美的空間，裝下所有。
僅拎著一只箱子出門的時候，白鹿心裏無比期盼，不禁加快腳步想盡快見到他。
走在路上，箱子輪滾著地面，發出陣陣響聲，她想起昨晚那個夢，忽然間停下來，看著地面是實打實的平地，再看看周圍風景都是真實鮮活的，不知名的鳥兒從樹梢驚躥飛走。
白鹿無聲頓了會兒，淺笑一聲，擡頭繼續往前走。
秦龍不知幾時早已等在小區外，身上穿著件淺灰色呢衣，單手插著口袋，身子斜靠著車站牌背面，站的位置也跟昨晚上一樣，就似從未離開過。
看見他，白鹿瞬間就忘了所有，拉著行李飛跑起來，到最後腳收住了，輪子卻剎不住，整個人被帶的撲他身上去了。
秦龍順手接住她胳膊，笑了聲：“你急什麽？”
“我怕你沒看到我就走了。”她微著喘氣說。
“不會，是我先看到你的。”
秦龍拉過她的行李箱，自然而然牽過她的手，往前方路口邊走，問道：“真的只有一只箱子？”
白鹿靠著他的手臂，跟他走一致的步伐，仰臉笑：“是，你打算背我嗎？”
他看懂她熱切的期待，抓了抓她的手說：“先過馬路再說。”
過路的紅燈有十餘秒，白鹿等了十餘秒，卻感覺消磨得極慢。
整個過程中，她的手掌被他牽握著，溫暖又有力量，仿佛下一刻迷路了也不用發愁，他是一個很好的帶領者。
“你到了多久了？”她問他。
“不久，剛到。”
白鹿不太相信這個回答，雖然也知道早到遲到幾分鐘沒什麽爭辯意義。但她潛意識裏覺得，他應該跟上回在生活區門口一樣，早到起碼十分鐘。
白鹿將頭往他身前湊，使勁吸了吸鼻子，然後退了回去。
秦龍見狀輕笑：“剛幹什麽呢？跟貓似的。”
白鹿摸摸鼻子說：“你沒吸煙。”
正過馬路，他目視周圍：“大早上不抽煙。”
她看他：“那你什麽時候抽煙？”
他低頭：“想抽的時候。”
他又問：“是被一些事情煩的時候嗎？”
他默認：“抽完心情就好了。”
白鹿沈默，想他現在身上一定有煙，也能代表他目前還有煩亂的事情困擾。
秦龍見她不講話，以為她不高興，便說：“你不喜歡煙味，我以後少抽。”
白鹿搖頭：“不是的，我能接受。”
秦龍：“不抵觸？”
白鹿：“你的不難聞。”
白鹿看見他笑了一下。
兩人到了馬路對面。
白鹿顯然率先忘記了先前那事，待秦龍漸漸停下步子，她被他的手牽拉了一下回頭，正見他微微躬腰半蹲在那兒。
白鹿立刻明白過來，看見他另一手還提著箱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過去將他拉起，語氣輕松地拍了下他的肩說：“開玩笑的，背我很重的。”
秦龍眼裏沒有任何玩笑，整副身子紋絲不動，仍然堅持彎著身，順道再拉了下她的手，堅定道：“上來，背你綽綽有餘。”
白鹿猶豫了下，忽然覺得兩人的角色像是互換了，那只手原本該是被她牢牢握住的，這一刻反倒被他緊緊鎖住，就如下一刻她會逃走似的。
有時候單向的信念終會變成雙向的，她也等來這樣一個瞬間。
看，這不是來了麽。
白鹿不再糾結，走到他背後，雙手攀住他的肩趴上去，兩腿蹬起往上跳，瞬間整個身子掛在他身上，手臂也在前面順勢勾住，如同一只張牙舞爪的龍蝦，死死地鉗扣著他。
“我重嗎？”她上去便開口問。
秦龍絲毫沒有沒壓迫的吃力感，直起身後右掌放在她的右腿根處，借力將她往上掂了掂，使她更牢固地貼上去。語氣輕松地開玩笑：“我以為我背的是空氣。”
白鹿瞬時勾緊他的脖子，頭也蹭著他耳邊使壞：“沒感覺嗎？”
她這動作本是無心之舉，只是借此給他帶點壓迫的重量。
但秦龍突然停下步子，聲音冷冷地警告：“還要不要我送你到學校了？”
白鹿聞言停手，沒明白過來，又是一個無心之舉，伸手輕撓了下他的耳垂，順便說道：“是不是剛才有點癢了，我給你弄下。”
秦龍：“……”
得了，他還是靠自己吧。
背著她走了一小段，又聽她說：“我再問一個問題。”
秦龍：“問吧。”
白鹿想了想說：“還是剛才那個問題，只不過第二字後面再加一個‘要’。”
秦龍被她繞暈，邊走邊回想拼湊這是個什麽問題。
不過三秒，他便明白了。
而他身上的人一直無比期待地等著，整個頭部都掛在他的肩膀上，將他臉上的表情一覽無遺。
在這種時刻，他才想起她是學心理的，自己的任何一絲變化都能被猜透。
但他做到了全副鎮定，連腳步都沒有一絲停頓跟錯亂，目光也依舊朝向前方。
片刻後，他舔了舔唇，同樣玩起文字游戲：“答案是問題的中間兩個字。”
兩人最終是在半路打車到校的。
回到生活區門口，白鹿有種幸然，與他的每次相遇跟分開都是在這裏，這一回終於將他帶了回來。
開園之日歸來的同學不少，放眼望去，還沒有熟悉的面孔。
白鹿帶他進去，指著前方某幢樓：“我住那兒，在最後面。”
秦龍望過去：“嗯。”
她又說：“等畢業了要搬走。”
秦龍問：“搬到現在的新房？”
白鹿故意哎一聲：“有幾間房還在考慮怎麽具體裝修。”
秦龍側頭看她假聲嘆氣，配合說道：“到時候幫你參考一下。”
白鹿聽到忍不住想高興來著，但又抑制住問道：“昨天不是還不答應嗎？這麽快想通了？”
秦龍反問：“有錢為什麽不賺？”
白鹿咬著牙：“你能告訴我，你目前攢了多少錢了嗎？”
“不多，湊合著過日子。”
白鹿又問：“打算將來跟誰過日子？”
秦龍：“攢兩年錢再考慮這個問題。”
白鹿落了腳步，暗中觀測他，覺得他不像是說空話的人，但又覺得他的目標像是空的。
到宿舍樓底下，宿管阿姨沒在崗。
平常時刻都是男生勿入，但今天是初到日，搬行李等事項繁瑣，白鹿見門口有不少男生進出，便想也沒想邀請秦龍上去。
秦龍問了句：“你們宿舍有人在嗎？”
白鹿答：“就我一人。”
他便沒拒絕，再繼續送她上樓。
走樓梯的時候沒碰見任何人，估計來到的人不多，一路到宿舍門口，白鹿低頭掏鑰匙，回頭見他在身後站著，以防他走，先說一句：“進去幫我個忙。”
秦龍沒有表現出馬上要走，待白鹿進去後，也拉著箱子跟進去，替她放在一邊，接著隨意打量她們宿舍。
因為離開之前收拾過，一眼看去基本是空的，所以眼見之處也沒有什麽可尷尬的。
白鹿拉了條凳子請他坐，秦龍沒準備坐，反問：“不是說要我幫忙嗎？”
白鹿視線環顧一圈，人往外面陽臺走，到了晾衣桿下，回身朝他招手。
秦龍走過去，到她身邊停下，問：“怎麽了？”
白鹿拿起一旁角落的晾衣架，秦龍註意到，那架子的頭是空的。
“這個壞了好久了，鉤子在上面的桿子上掛著。”白鹿擡頭指著上方某一處，“我們宿舍的人都夠不著，你能夠得著嗎？”
秦龍擡頭去望，果真那架子的頭在上面杵著，也不知掛了多久，他心底是服的，便問：“怎麽不墊一下凳子拿？”
白鹿看他：“拿不到。”
秦龍用眼距估量著，心說拿不到才是牽強，不過他沒說什麽，進去拿了凳子，按她說的幫忙去拿。
白鹿見他忙開了，自己也回身去洗杯子，打算給他倒點水喝。但她忘記走前飲水機早空了，一滴水都沒有，晃了幾下桶身，唉聲嘆氣。
秦龍將鉤子拽了幾次才拿下，再從凳子上跳下，搬著凳子回到室內。
白鹿正從衛生間出來，對他說：“有點臟，洗個手吧。”
他低頭看自己手掌，確實摸到了一層黑，於是擦著她的肩進去。
鏡子前，有兩個水龍頭，其中一個水龍頭下接著一盆水，裏面打滿了白色泡泡，底下是剛浸下去的衣物，漂浮了起來。
秦龍瞇起眼，隱約看見白色水泡中的兩個半圓形狀，顏色還是湖藍的。
他黑眸盯了兩秒，伸手去擰另外一個水龍頭，快速洗完甩了甩水漬，平靜地走了出去。
剛出門，白鹿給他遞上紙巾：“擦擦手。”
秦龍抽了一張紙，目光審視了她一會，接著說：“我該走了。”
白鹿點點頭，抄起桌上的門鑰匙，說：“我跟你一塊下去，宿舍沒水了，去叫桶水。”
秦龍先出門，白鹿後腳出門，兩人默契地下樓。
到了樓下，宿管阿姨正巧在了，望見白鹿身後，手指了一下：“什麽時候進去的？”
白鹿回頭看他，朝阿姨熟絡客套：“我男朋友幫我拿東西。”
她遞了張紙鈔進去：“508，叫一桶水。”
阿姨接過錢，看著身後的桶裝水，為難道：“水是有，但是送水的師傅不在，明天才來。”
白鹿怔住：“那怎麽辦？”
“要不就忍到明天，要不就自己搬上去。”阿姨言簡意賅。
白鹿遲疑了下，身後有人靠近：“我來拿。”
白鹿看他一眼，問：“五樓，你撐得住嗎？”
秦龍也看她，相比她的疑惑，他則是肯定：“五樓而已。”
阿姨在前方開門，秦龍進去搬了一桶水，白鹿想迎上去，被阿姨攔住，從窗口遞出一份來訪登記表：“這裏，給你男朋友登記一下。”
白鹿無語：“送個水也登記？”
阿姨：“誰知道你們上去後什麽時候下來。”
宿管阿姨管得太寬，白鹿只得服從，拿過紙筆，在上頭寫下寢室名稱以及他的名字，寫完她要收筆，臨時想到什麽，狡黠一笑，又在上頭添了一筆。
回頭見秦龍已經扛起水桶往樓梯走，白鹿忙尾隨他跟上去，小心翼翼地替他看腳下的路，深怕一個不小心絆倒。
兩人再次重回宿舍。
白鹿在一旁看著他撕開桶裝水蓋，接著搬上去倒扣在飲水機上，立刻有水泡在裏面咕咚升起。
白鹿給他現成接了一杯水，秦龍不客氣地接過，仰頭喝盡。
白鹿示意：“再喝一杯。”
秦龍將杯子放在桌上：“不了。”
白鹿又說：“我給你洗個蘋果吃。”
“……”秦龍看向她的箱子，“你還帶水果了？”
“帶了五個。”白鹿誠實說。
秦龍往門口走了兩步：“怪不得有點重。”
白鹿笑笑：“所以你更加應該吃了。”
秦龍回頭，見她已經拿了兩個蘋果，直接進了衛生間去洗。
沒過一會，她走出來，當面分給他一個，又邀請他：“去陽臺吃。”
秦龍接過蘋果，看著她率先走出去，自己也跟著過去。
於是兩人就站在陽臺邊，一邊吃蘋果一邊欣賞樓下的風景。
白鹿感慨：“大學四年，馬上就畢業了，過得挺快的。”
秦龍點頭，也平淡道：“我在裏面幾年過得也挺快的。”
白鹿看他一眼，不說話了。
啃完蘋果，秦龍果斷離開了。
走之前，白鹿拉住他手臂問：“什麽時候來看我？”
他摸了摸她的臉，繼而親了下她的額頭：“不想的時候也會來看你。”
走到女生宿舍樓底下的時候，秦龍被宿管阿姨叫住了。
“誒誒，你……說的就是你……”
秦龍瞥她一眼，腳步不停，也沒搭理。
宿管阿姨見被直接無視了，嗓門放大：“秦小龍，說你呢，你去樓上送水待得太久了，我提醒你一下，下不為例。”
秦龍頓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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