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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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他眉毛一揚，手一揮，“高興啊，他要是能學好的話，估計是這屆學生裏蠻有出息的一個。不過，得看他自己怎麽走……至於這個模型嘛，我代他去報名參加全市學生的手工比賽吧。”
其餘的老師們紛紛點頭。
媽媽為即將拆遷的房子哭泣，因為她是管錢可又拿不出那麽多錢的人。從這個角度來說，她這個財政部長可真是悲慘。
舅舅安慰媽媽，說被征地是好事，因為政府會批給一塊很大的地。
可媽媽說她不要地，她也再不想欠債了。
舅舅繼續開導，“你眼光要放長遠一些嘛。”
“我眼光長遠了一次，結果欠了10年債。要是再長遠一次，那說不定要欠20年債了！”
我媽媽說這句話時，是90年代初，她不知道自己預言出了一種全民性的趨勢。10年以後，這話在幾乎每個年輕人身上靈驗了：後來，哪個年輕人為了一個家園不負債20年啊？
我的舅舅只好繼續換角度安慰媽媽。
當時，若土地被征用，那麽有兩種給予補償的方案：批地皮、或者付賠償金。按照當時的政策，我們那二層小院子被征用的話，政府將批給我們很大的一塊地，可以蓋座擁有一個大院子的三層小樓。但如果要賠償金的話，錢數是低於市場價格的——那時候的政府，沒有錢只有地，所以都希望拆遷戶要地不要錢。
媽媽想領取拆遷款，因為媽媽沒有錢的日子過怕了。地皮有啥用？但是錢，馬上可以換來吃的穿的用的。
“你看看，我家小敏，為了一雙白色旅游鞋，都哭喊了半年了，你以為我不想給她買嗎？可是我口袋裏從來就沒有富餘的50塊錢，來給她買雙好點的旅游鞋啊……”
我一聽，瞪大眼睛看著我媽。
舅舅惱火地看著媽媽：“錢錢錢，你就知道錢！你知道政策嗎？按照政策，你若去要賠償金，那賠償金是很低的，因為征地是建設高速公路用，不是商業用途。但你如果拿了地，可以自己蓋個帶院子的房子！”
媽媽一副婦道人家的理論：“有地有啥用？我照樣沒錢造房子呀！錢不重要嗎？錢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要地皮，我要補償款！”
舅舅轉向我爸：“老高，你勸勸你老婆吧。”
爸爸一攤手：“我一切都聽老婆的。”
舅舅徹底無奈了：“那先不要著急決定，再想想吧。”
舅舅苦勸無果，只能一步三搖頭地離開了我們家。
07
美少女天團又聚在蘆葦家，因為蘆葦家最舒服：有大沙發，有環繞立體聲錄音機，還有吃不完的水果和零食。
我吃著零嘴，說：“我家又恢覆了錙銖必較的日子了。”
眾人看著我。
我懶懶地躺在沙發上，苦惱地說：“如果一個人的日子很窮，而且會越來越窮，那怎麽辦？你們知道有什麽解決的辦法嗎？”
林林一臉無所謂：“再窮也比不過我們家曾經的窮啊。”
蘆葦好奇地問：“怎麽個窮法啊？”
林林想了想：“我們剛來小浦的那一年，我冬天只有唯一一件舊棉襖，又小又薄，而且袖口那裏破掉了，可以掏出裏面的棉絮。好在媽媽在絲綢廠裏當食堂炊事員，她每天4點起床去燒鍋爐，做稀飯蒸饅頭，然後在我上學之前趕著送回家兩個火缽，讓我帶去學校。我就是靠著這火缽，才能一整個冬天都沒長凍瘡。可是我媽又要早起，又要用涼水淘米，所以她的手和腳一整個冬天都是又脹又紫，我看著好心疼的。”
我聽了，沒話說了。因為當年我也是依靠著水仙舅媽的火缽，才過了一個溫暖的冬天。我們班裏其他同學也帶火缽，但大多因為裏面的炭火不夠，到了上午第三節課，熱乎勁就很微弱了。只有水仙舅媽給的火缽總是加料很足，一直到下午都還是暖暖的。
再後來，火缽不流行了，因為它炭火飛揚，大家覺得不衛生。班裏有錢一些的家長開始給孩子們買毛手套或者用小電暖寶，但我和林林還是堅持用著火缽。
“後來呢，你們家什麽時候開始好一些了呢？”一直沒有說話的杜微微問。
“後來我爸爸開始做銷售，就是推銷員，四處出差推銷絲綢，那以後生活就好一些了。因為推銷員的工資比一般工人高，而且推銷的業績越好，獎金就越高，爸爸後來成了廠裏最能推銷的人。”
我一聽來興趣了：“做銷售都是很掙錢的嗎？”
林林說：“那要看能否推銷出去。”
“怎麽才能推銷出去呢？”
“首先要東西好，最起碼不能被其他產品一下子比下去吧。然後看價格，肯定是價格越便宜越能賣出去。在這兩者的基礎上，就要銷售很努力地去找客戶，像我爸爸，在做推銷員的時候，什麽地方都要跑。大城市上海的城隍廟，小縣城的交易會，幾乎每個星期都要出門，我爸爸最遠都跑過廣西廣東，很辛苦的。”
“推銷員是很辛苦的，可是推銷員也很掙錢，我聽我爸爸這麽說過，要陪客戶喝酒，要會公關，要懂人情世故。”小白富美蘆葦總結。
“我本來想說我弟弟高興口才好，是個搞推銷員的料，但現在看來，光有口才還不夠呢……哎，我也不知怎麽幫家裏的忙了。”我嘆氣。
“你現在才高二，高興才高一，算了吧，別想著掙錢的事情了。還是考大學最重要，考上大學了才能有機會幫家裏省些錢。”林林很懂事地說。
我點頭。
“對了，我都差點忘記，我今天帶了幾條絲巾給你們，是我爸廠裏的新花樣新產品。”林林說著，從書包裏掏了4條真絲圍巾：一條鮮紅，一條潔白，一條格子，一條水彩畫。
“我不管圍巾絲巾，都只要白色的。”杜微微首選了白絲巾。
我要了格子的。
蘆葦在比劃紅色與水彩畫的，看哪個更適合自己，可貌似兩條絲巾都很配她呢，那就難以取舍了，哎，誰叫她長得漂亮，什麽樣的衣服在她身上都美。
我建議她選紅色的，熱情活力；杜微微建議她選水彩的，氣質優雅。林林笑著說：“水彩的圖案是我畫的喲！”
我們一聽，睜大眼睛，齊聲驚呼：哇！
自然，蘆葦就挑選水彩這條了。
林林又笑著說，“本來這4條是打算一人1條的，不過剛才看蘆葦圍紅色絲巾也確實漂亮，比我更合適，所以就把這條紅的也給蘆葦吧。”
蘆葦開心，我也開心，因為是我建議蘆葦圍紅色的，很青春靚麗。
林林說，廠裏還在做真絲連衣裙，款式最簡單的那種，與真絲圍巾的圖案相配，這樣真絲長圍巾還可以當腰帶用。
“連衣裙上的水彩圖案也會是你的作品嗎？”我驚奇地問。
林林點頭：“有的是。因為爸爸說，買專業設計師的設計很貴的，所以他讓我給他們廠裏的設計辦公室提供一些畫挑選。”
杜微微若有所思，然後她說：“蘆葦暑假不是要參加杭州電視臺的一個節目錄制嗎？就是那個《美麗的家鄉》欄目，杭州周邊每個鎮挑一名中學生來介紹自己的家鄉，我們小浦鎮由蘆葦你去做介紹對吧？”
蘆葦點頭。
我和林林不知杜微微又想出啥好主意。
杜微微繼續說：“那你們就幫蘆葦挑一件你們小浦絲綢廠出產的真絲連衣裙啊。一定要圖案獨特，有氣質，蘆葦要在電視臺出鏡的，到時我們小浦鎮的人肯定都會看這節目，她穿這樣的裙子，不就是給絲綢廠做廣告了嗎？”
嘿，這個主意真是好！
林林拍手：“我一定告訴我爸爸，讓蘆葦做小浦絲綢廠的模特！蘆葦，你的出場費……不會很貴吧？”
蘆葦驕傲地說：“我當然很貴的！”
林林小心翼翼：“要多少啊？我同我爸爸說去……”
蘆葦無奈地攤攤手：“哎呀笨蛋！騙你啦！我的身價是貴到——無價！沒有價錢可衡量！就是一分都不要！”
08
馬拉老師來我家二次家訪那天，混小子高興正在家裏啃桃子。
不光有桃子，還有香蕉，蘋果等滿滿一大兜子，都是高興拎回來的。呃，這樣的情形可不多見，我樂壞了。
媽媽問高興這水果的來歷，高興說是豹子請客。
媽媽狐疑：“為什麽要請你？這麽多水果可不少錢呢！”
高興說：“管他呢，豹子是誰？他想買就買唄！”
我點頭應和，“就是就是，豹子是誰？豹子是有錢的主，是小土豪，花錢任性著呢。”
媽媽將信將疑，然後繼續口頭警告：“豹子買這麽多好吃的給你，你以後拿什麽請人家？高興我告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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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的老師們紛紛點頭。
媽媽為即將拆遷的房子哭泣，因為她是管錢可又拿不出那麽多錢的人。從這個角度來說，她這個財政部長可真是悲慘。
舅舅安慰媽媽，說被征地是好事，因為政府會批給一塊很大的地。
可媽媽說她不要地，她也再不想欠債了。
舅舅繼續開導，“你眼光要放長遠一些嘛。”
“我眼光長遠了一次，結果欠了10年債。要是再長遠一次，那說不定要欠20年債了！”
我媽媽說這句話時，是90年代初，她不知道自己預言出了一種全民性的趨勢。10年以後，這話在幾乎每個年輕人身上靈驗了：後來，哪個年輕人為了一個家園不負債20年啊？
我的舅舅只好繼續換角度安慰媽媽。
當時，若土地被征用，那麽有兩種給予補償的方案：批地皮、或者付賠償金。按照當時的政策，我們那二層小院子被征用的話，政府將批給我們很大的一塊地，可以蓋座擁有一個大院子的三層小樓。但如果要賠償金的話，錢數是低於市場價格的——那時候的政府，沒有錢只有地，所以都希望拆遷戶要地不要錢。
媽媽想領取拆遷款，因為媽媽沒有錢的日子過怕了。地皮有啥用？但是錢，馬上可以換來吃的穿的用的。
“你看看，我家小敏，為了一雙白色旅游鞋，都哭喊了半年了，你以為我不想給她買嗎？可是我口袋裏從來就沒有富餘的50塊錢，來給她買雙好點的旅游鞋啊……”
我一聽，瞪大眼睛看著我媽。
舅舅惱火地看著媽媽：“錢錢錢，你就知道錢！你知道政策嗎？按照政策，你若去要賠償金，那賠償金是很低的，因為征地是建設高速公路用，不是商業用途。但你如果拿了地，可以自己蓋個帶院子的房子！”
媽媽一副婦道人家的理論：“有地有啥用？我照樣沒錢造房子呀！錢不重要嗎？錢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要地皮，我要補償款！”
舅舅轉向我爸：“老高，你勸勸你老婆吧。”
爸爸一攤手：“我一切都聽老婆的。”
舅舅徹底無奈了：“那先不要著急決定，再想想吧。”
舅舅苦勸無果，只能一步三搖頭地離開了我們家。
07
美少女天團又聚在蘆葦家，因為蘆葦家最舒服：有大沙發，有環繞立體聲錄音機，還有吃不完的水果和零食。
我吃著零嘴，說：“我家又恢覆了錙銖必較的日子了。”
眾人看著我。
我懶懶地躺在沙發上，苦惱地說：“如果一個人的日子很窮，而且會越來越窮，那怎麽辦？你們知道有什麽解決的辦法嗎？”
林林一臉無所謂：“再窮也比不過我們家曾經的窮啊。”
蘆葦好奇地問：“怎麽個窮法啊？”
林林想了想：“我們剛來小浦的那一年，我冬天只有唯一一件舊棉襖，又小又薄，而且袖口那裏破掉了，可以掏出裏面的棉絮。好在媽媽在絲綢廠裏當食堂炊事員，她每天4點起床去燒鍋爐，做稀飯蒸饅頭，然後在我上學之前趕著送回家兩個火缽，讓我帶去學校。我就是靠著這火缽，才能一整個冬天都沒長凍瘡。可是我媽又要早起，又要用涼水淘米，所以她的手和腳一整個冬天都是又脹又紫，我看著好心疼的。”
我聽了，沒話說了。因為當年我也是依靠著水仙舅媽的火缽，才過了一個溫暖的冬天。我們班裏其他同學也帶火缽，但大多因為裏面的炭火不夠，到了上午第三節課，熱乎勁就很微弱了。只有水仙舅媽給的火缽總是加料很足，一直到下午都還是暖暖的。
再後來，火缽不流行了，因為它炭火飛揚，大家覺得不衛生。班裏有錢一些的家長開始給孩子們買毛手套或者用小電暖寶，但我和林林還是堅持用著火缽。
“後來呢，你們家什麽時候開始好一些了呢？”一直沒有說話的杜微微問。
“後來我爸爸開始做銷售，就是推銷員，四處出差推銷絲綢，那以後生活就好一些了。因為推銷員的工資比一般工人高，而且推銷的業績越好，獎金就越高，爸爸後來成了廠裏最能推銷的人。”
我一聽來興趣了：“做銷售都是很掙錢的嗎？”
林林說：“那要看能否推銷出去。”
“怎麽才能推銷出去呢？”
“首先要東西好，最起碼不能被其他產品一下子比下去吧。然後看價格，肯定是價格越便宜越能賣出去。在這兩者的基礎上，就要銷售很努力地去找客戶，像我爸爸，在做推銷員的時候，什麽地方都要跑。大城市上海的城隍廟，小縣城的交易會，幾乎每個星期都要出門，我爸爸最遠都跑過廣西廣東，很辛苦的。”
“推銷員是很辛苦的，可是推銷員也很掙錢，我聽我爸爸這麽說過，要陪客戶喝酒，要會公關，要懂人情世故。”小白富美蘆葦總結。
“我本來想說我弟弟高興口才好，是個搞推銷員的料，但現在看來，光有口才還不夠呢……哎，我也不知怎麽幫家裏的忙了。”我嘆氣。
“你現在才高二，高興才高一，算了吧，別想著掙錢的事情了。還是考大學最重要，考上大學了才能有機會幫家裏省些錢。”林林很懂事地說。
我點頭。
“對了，我都差點忘記，我今天帶了幾條絲巾給你們，是我爸廠裏的新花樣新產品。”林林說著，從書包裏掏了4條真絲圍巾：一條鮮紅，一條潔白，一條格子，一條水彩畫。
“我不管圍巾絲巾，都只要白色的。”杜微微首選了白絲巾。
我要了格子的。
蘆葦在比劃紅色與水彩畫的，看哪個更適合自己，可貌似兩條絲巾都很配她呢，那就難以取舍了，哎，誰叫她長得漂亮，什麽樣的衣服在她身上都美。
我建議她選紅色的，熱情活力；杜微微建議她選水彩的，氣質優雅。林林笑著說：“水彩的圖案是我畫的喲！”
我們一聽，睜大眼睛，齊聲驚呼：哇！
自然，蘆葦就挑選水彩這條了。
林林又笑著說，“本來這4條是打算一人1條的，不過剛才看蘆葦圍紅色絲巾也確實漂亮，比我更合適，所以就把這條紅的也給蘆葦吧。”
蘆葦開心，我也開心，因為是我建議蘆葦圍紅色的，很青春靚麗。
林林說，廠裏還在做真絲連衣裙，款式最簡單的那種，與真絲圍巾的圖案相配，這樣真絲長圍巾還可以當腰帶用。
“連衣裙上的水彩圖案也會是你的作品嗎？”我驚奇地問。
林林點頭：“有的是。因為爸爸說，買專業設計師的設計很貴的，所以他讓我給他們廠裏的設計辦公室提供一些畫挑選。”
杜微微若有所思，然後她說：“蘆葦暑假不是要參加杭州電視臺的一個節目錄制嗎？就是那個《美麗的家鄉》欄目，杭州周邊每個鎮挑一名中學生來介紹自己的家鄉，我們小浦鎮由蘆葦你去做介紹對吧？”
蘆葦點頭。
我和林林不知杜微微又想出啥好主意。
杜微微繼續說：“那你們就幫蘆葦挑一件你們小浦絲綢廠出產的真絲連衣裙啊。一定要圖案獨特，有氣質，蘆葦要在電視臺出鏡的，到時我們小浦鎮的人肯定都會看這節目，她穿這樣的裙子，不就是給絲綢廠做廣告了嗎？”
嘿，這個主意真是好！
林林拍手：“我一定告訴我爸爸，讓蘆葦做小浦絲綢廠的模特！蘆葦，你的出場費……不會很貴吧？”
蘆葦驕傲地說：“我當然很貴的！”
林林小心翼翼：“要多少啊？我同我爸爸說去……”
蘆葦無奈地攤攤手：“哎呀笨蛋！騙你啦！我的身價是貴到——無價！沒有價錢可衡量！就是一分都不要！”
08
馬拉老師來我家二次家訪那天，混小子高興正在家裏啃桃子。
不光有桃子，還有香蕉，蘋果等滿滿一大兜子，都是高興拎回來的。呃，這樣的情形可不多見，我樂壞了。
媽媽問高興這水果的來歷，高興說是豹子請客。
媽媽狐疑：“為什麽要請你？這麽多水果可不少錢呢！”
高興說：“管他呢，豹子是誰？他想買就買唄！”
我點頭應和，“就是就是，豹子是誰？豹子是有錢的主，是小土豪，花錢任性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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