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房子？呵呵呵！”

高興推著我往門外去：“看不起我？看不起我？那你走！”

02

但是，得意忘形的高興顯然低估了班主任馬拉的偵查能力。

其實中國學校裏的每一個班主任都是火眼金睛——那是怎麽煉成的呀？天天躡手躡腳隔著玻璃窗、躲貓貓般地、無聲無息地觀察，如此造就的偵查與反偵查的能力簡直就相當於福爾摩斯。那你說，每個學生的一舉一動，能瞞得過他們嗎？

沒用幾天，高興就哭喪著臉來找我。沒等我問怎麽回事，他自己就全招了。

原來，高興他們班一個同學不知哪裏有途徑，帶了一本建築方面的書到學校來。那是一本獨一無二的德國雜志，紙張精美、圖片別致，高興一見自然欣喜若狂。一番討價還價過後，咬著牙用每天一塊錢的巨資租來了那本書。

故伎重演，高興給雜志套上一本輔導書的封皮，便抓緊一切時間看這本雜志。

高興實在太愛這書中的圖片了，為了長久保存，他買了透明紙，壓在每一頁要臨摹的圖片上，用彩筆認真地把雜志上的每一副房子圖片都仔細覆制下來，連上面最細微的細節都不放過。連續3天，高興在晚自習的時候都在幹這活。

可那段時間剛好是學校的“嚴打”期，嚴肅整頓校風校紀，不同班級的班主任可以喬裝打扮進入其他班級進行突然襲擊式的抽查。這真是一種很恐怖的行動，一個不甚熟悉的身影慢吞吞靜悄悄出現在任何一個班級課堂裏，一雙精明警惕的眼睛像電視裏的特務那樣四處搜尋，就是為了揪出一個兩個“違紀分子”，用來作為反面教材的樹立……很是不幸，忘乎所以的高興，就這樣中招了。

德國雜志被沒收了。

高興在班主任馬拉的辦公室站了一晚上，好話說了一籮筐。

馬拉老師一邊喝茶摔杯一邊痛心疾首：“高興，你可以啊，還跟我弄了一本會變臉的書！前幾天才剛剛表揚你，就馬上現了原形！你這分明是藐視老師的教誨和學校正在進行的精神文明建設！”

高興終於沒了小痞子的油嘴滑舌樣，只是像個縮頭烏龜一樣，不停看著馬拉辦公桌上被沒收的德國雜志。

最後，馬拉老師懲罰他寫檢查，並要求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在課堂上大聲念。

高興著急，一回到家馬上就跑到我房間來，求我幫忙想辦法——

“姐，怎麽辦吶，馬上我同學就要我還書了，一天一塊錢啊，這個麻辣老師……唉當時我就覺得有殺氣，只不過我的第六感比平時慢了半拍……”

我悠悠地看著他。

高興心急如焚，巴巴望著我：“哎呀姐，我的聰明善良的好姐姐，快幫我想想辦法？你看，我自己連那麽好吃的肯德基都舍不得吃，留著給你……”

自古吃人家的東西嘴軟。

我拍拍他的肩膀：“好吧，高興，看在你給我肯德基的面子上，姐今晚幫你一把，你姐是誰？是學生會宣傳部長！寫檢討？呵呵呵，不就是一篇精神文明建設的檢討嘛！”

高興一聽，開心地拉著我的手不住道謝：“我就知道我的好姐姐不能眼看著我掉坑裏。你可是幫我們老媽寫總結報告的人呢，一篇精神文明的檢討還不是手到擒來？真是太謝謝你啦！”

第二天一早，高興在辦公室把厚厚一摞的檢討交給馬拉老師，馬拉一邊喝茶水一邊讀：“……請老師和同學們念其初犯，悔改尤甚，能再給予一次機會。能給予別人第二次機會的人，都是心懷巨大善意的人，是內心強大的人，是為迷途羔羊指明方向的人……”

馬拉神情疑惑：“高興，這檢討，是有高人幫你嗎？”

高興連忙否認：“沒，純的，絕對純的！寫得不好，寫了大半夜！不信老師你看，我眼睛都熬紅了……”

盡管高興說的信誓旦旦，但是老師也猜出來是怎麽回事了。不過他並未揭穿，而是慢條斯理地問：“高興，你在檢查裏說你會加倍認錯，追趕同學，起到加強精神文明建設的作用……那你說說看，你有什麽樣的加倍認錯辦法？”

高興眼珠子轉了一圈，張口就來：“老師，您在班級裏口頭表揚了我，那現在我寫個很大的檢討書貼後墻，而且用2號字手寫，把墻壁貼滿，這樣可以嗎？”

馬拉老師端起茶杯，吹去上面的浮沫，緩緩地喝了一口茶水。

高興巴巴地看著馬拉老師，又張望著馬拉辦公桌下的抽屜，他知道，那雜志已經被鎖進了抽屜。

馬拉老師慢吞吞地又喝了一口茶。

喝到第三口的時候，高興都快望穿秋水了。

馬拉老師一瞪眼：“那還不趕緊去執行？”

高興哆哆嗦嗦地伸出一只手：“老師……那……書……”

老師拉開抽屜拿出那本雜志，然後又放了回去：“三天之後再給你，這三天，看你的表現。對待你這樣的學生，就得這樣。”

那一刻，高興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特悲壯——因為那雜志是有租金的，一天一塊錢。

他帶著悲痛欲絕的情緒手寫了一份巨大的檢討，一個人在教室後墻奮力刷著漿糊，然後把檢討貼了上去。

這種在墻上貼檢討的懲罰並不只是高興的獨享。我的表弟、高興的鐵哥們兒豹子沒過兩天，也在同一面墻上貼了一張同樣大的檢討。

兩張檢討，互相呼應。

高氏檢討是因為上課期間讀“無用的書”，且用欺騙手段糊弄老師；而豹子的檢討，則是因為一個更加不可饒恕的原因：偷偷抽煙。

在那個年代，正是港臺錄像風行大陸的年代，以“小馬哥”為首的一幫港臺明星如烈火過境一般在青年學生們心中確立了至高無上的地位，他們瀟灑、帥氣、獨特、長發、風衣、墨鏡，殺人的時候叼著牙簽，不殺人的時候叼著香煙……

身為小浦鎮潮流總代表的豹子被這些“偶像”深深迷住了，他覺得那些明星簡直太帥了，忍不住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要模仿，最後連他們抽煙的樣子都要模仿。

那時，學生們偷偷抽煙的並不是一個兩個，為了捉拿這些小混混讓他們改邪歸正，班主任們沒少費苦心。馬拉擅長做的，是去男廁所蹲點。

為啥？因為小混混們也就在男廁所裏抽煙最方便啊。

中午午休時分，馬拉又去廁所搞襲擊，毫不意外抓到兩個嘍啰，正用不熟練的姿勢在練習著抽煙。

馬拉左右開弓，一手一個，邊揪住邊罵娘：“抽煙很舒服嗎？讓你們抽、讓你們抽！”

兩個學生吐掉了煙卷，驚恐地想掙脫逃走，但早有預見的馬拉已經堵住了廁所門口。

馬拉命令他們站好，然後自己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

兩個學生不安地看著馬拉。

馬拉抽出兩根煙，一人分一根。

兩學生神情不解。

馬拉面無表情：“快抽，老師請你們抽！”

兩學生對視一眼，見馬拉確實如此命令，並且已經點燃了手中的打火機，於是不明就裏的他們只好戰戰兢兢地抽起了馬拉提供的香煙。

馬拉等他們吞吐出煙霧，哼了一聲，冷冷地問道：“這煙怎麽樣？嗆不嗆？”

兩學生趕緊搖頭：“煙好，不嗆！”

馬拉就等他們這句話。一聽說煙好不嗆，馬拉一人踹了一腳，罵道：“你們也知道這煙好？你們真以為老師想請你們抽煙？看看你們剛才抽的是什麽煙，一股子辣味，像幹巴辣子一樣，兩毛錢一包吧？告訴你們，男人要抽煙就要抽好煙，堂堂正正地抽，可是你們這麽個樣子，躲在廁所裏抽著最次的煙，你們以為這很酷啊？告訴你們，這是最沒出息的！你們想以後也這樣沒出息嗎？那你們的一輩子就都沒戲啦！告訴你們，我自從大學開始學抽煙，就從來沒抽過差的煙……”

兩學生楞楞地看著馬拉。

馬拉兩把扯下學生嘴裏沒抽完的煙，扔在地上伸腳碾碎，用手指著兩個學生：“記住兩件事：大學以後再抽煙！要抽就抽好的煙！”

兩學生懵懵懂懂地忙不疊點頭。

馬拉滿意地看著這樣的教育效果。

就是在這時候，豹子一邊哼著歌，一邊抽著煙進了廁所。

豹子的抽煙姿勢確實要比剛才兩個小嘍啰帥一些。在解皮帶之前，他已經把嘴唇間的小截煙尾巴輕松地吹到了廁所裏。

馬拉老師冷眼看著豹子的扮酷，把他揪到身邊，用相同的教訓方式同樣操作了一遍。

但是，效果卻完全不一樣。

豹子抽了一口馬拉老師的煙，毫無反應。

馬拉老師提醒道：“煙怎麽樣？嗆不嗆？”

豹子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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