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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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要求一雙新鞋子了吧。”
該來的終於來了。我問：“為啥？”
媽媽嚴肅地說：“小敏，我們暑假全家都去旅游，那你還好意思再要媽媽給你買白色旅游鞋嗎？”
筷子之間的肉應聲跌落在桌上。
我大腦一片空白：天啊，要一雙白色旅游鞋，真的就這麽難嗎？
序章
2016年的小浦鎮，靠在美麗的杭州城旁邊。你若是從飛機上俯瞰這座小城，會發現這是一座永遠都春意盎然的綠色之城，走在這座現代化的小城市裏，如同置身於一座美麗的花園之內，到處都是一副欣欣然的樣子，雕梁畫棟和現代化的建築交相輝映，充滿激情的活力與閑適舒心的安逸並存，鳥語花香和水流潺潺共一色。
在這花園一樣的城市中，一個名叫“幸福裏”的現代化小區正在進行第四期的樓盤奠基儀式。儀式的現場布置得中西合璧，幾個巨大的液晶電視上循環播放著整個樓盤的全景和細節，以及已經入住的前三期的居民們的日常生活。
除此之外，現場更像是一場自助酒會——鋪著白色餐布的桌子上放著各種切好的水果、冷餐、幾十種點心，更有飲料、葡萄酒和香檳，身著旗袍肩披綬帶的工作人員在往來的嘉賓中緊張有序地來回穿梭。藍天碧野，鮮花嬌嫩，所有人都笑語盈盈。
在一群嘉賓和領導的鼓掌歡迎下，已經是中年人的高興走上紅毯，接過工作人員手裏的麥克風，意氣風發地開始講話。
“大家好，我叫高興。是幸福裏項目的總負責人。今天我的心情就像我的名字一樣，很高興，我們的幸福裏第一期樓盤已經百分百入住，第二期樓盤即將竣工，第三期樓盤在順利建設中，而第四期樓盤，今日舉行奠基儀式，在四喜臨門的日子裏，我們人人都很高興！為此，我們開香檳慶賀！”
頓時，香檳四濺，使得鮮花裝飾的場面變得更為喜慶和亢奮。幾家媒體房產版的記者正在拍攝，高興手持一杯香檳，與身邊的嘉賓和領導輕輕碰杯，然後又舉起手中酒杯，表示跟大家一起幹杯。記者們趕緊按動快門，爭相記錄下這個時刻。
我驕傲地看著我的弟弟，這個已經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在樓盤開盤日的新聞發布會上侃侃而談。
一個青年女記者問道：“高總，幸福裏是個受人矚目的大樓盤，很受客戶歡迎，‘幸福裏’這個名字也很好聽，但我們還是很好奇，為什麽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高興微笑著點點頭，有條不紊地回答：“我一直記得，在童年少年時代，我們的生活空間特別充實。那叫街坊，叫鄰裏，是一種充滿溫暖的氣息，在這樣的氣息裏，我們有著很多互動，所以那個時代的我們過得很幸福、很真實。而現在，我們的生活都是被手機和游戲填滿的，我正想問問大家——你們是否記得小時候，在我們的鄰裏街坊當中，總會有某位大爺或者大舅、大叔、大伯，打著赤膊相互串門，甚至打著赤膊就著一根水管在家門口沖澡？”
眾人紛紛點頭，高興幾句話就勾起了大家兒時的記憶。
高興繼續問：“你們覺得，他們為什麽會那麽容易就在街坊之間赤膊上陣？是他們真的不講究嗎？NO！因為在他們的心目中，那是一個大家庭的範疇。是那個環境賦予了他們休閑、安全、愜意，以及可以稍微隨意一點的信任感，那是一種空間親近感和歸屬感！要是把他們放在一個陌生地方，哪怕離家只有一公裏，我保證，他們也肯定會穿得好好的，不會再貿然打赤膊了，因為他們都是有素質的人！”
下面傳來了一陣善意的哄笑聲。
高興揮揮手繼續發表演講：“在幸福裏，除了不再覆制打赤膊這個場景之外，其實我們是多麽喜歡這種互相信任的社區鄰裏關系：我們可以隨意地把自己的東西交給鄰裏保管一下，我們可以歡迎鄰家的孩子來自己的花園裏玩耍，我們可以大方分享各種資源……最重要的是：在這樣的一個社區裏，我們是不戒備的，是安心信任的，信任會讓我們的生活成本大幅度降低，同時也讓我們的幸福感大幅度提升！這個，就是‘幸福裏’這個名字所蘊含的意思。”
大家紛紛點頭。
高興繼續說道：“這個‘新鄰裏’大型互動式家庭小區，將會配備很多設施，用來找回鄰裏的感覺。比如自行車車棚、用於下棋等互動交流的亭臺、乒乓球桌、小區大廳裏的桌椅和飲水機、小便利店、小便利店外面的鞋攤、小區食堂……我們還提供了不少體育設施，以供老人和孩子們休閑娛樂……”
那個年輕的女記者又舉手問道：“高總，我聽入住的居民說，菜農果農和小販可以到小區裏去叫賣，是真的嘛？”
高興笑道：“我們的小區，不介意小浦鎮的農民和商販朋友們挑著擔子進來叫賣，只要他們保持小區的幹凈整潔就行。因為，新鮮的、送到家門口的水果蔬菜，是美好生活的一部分，而果農菜農和小商販，本來就是我們小浦的鄰裏。遠親不如近鄰，有著親切互動的鄰裏的小區，將是幸福的小區、溫暖的小區、像大家庭一樣的小區！這，也是幸福裏存在的意義！”
高興演講剛剛結束，下面的掌聲如潮水般響起來，剛剛還在忙著記錄和錄音的記者們趕緊又拿起長槍短炮，閃光燈刷拉刷拉的響。
現場一片歡樂，漫天的鮮花在飛舞盤旋，在大家一片歡呼喝彩和掌聲中，我也忍不住地用力鼓掌，為我那天生就愛造房子的弟弟，為他成功的事業，更為他這番充滿人情關懷的致辭。
人群中有個熟悉的面容，他就是高興的中學麻辣老師——馬拉。此刻，一頭白發的馬拉老師也在微微頜首，拍手鼓掌，註視著高興和一群嘉賓在新樓盤的奠基儀式上，握著鏟子填進了第一鍬土。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已經陳舊的、用紙板和木條做成的手工品——那是一個漂亮的、有故事的城堡！
01
時間真是個很奇怪的東西。任誰也不會想到20年前的高興只是一個調皮搗蛋、滿腦子都是生意經的小倒爺。人人都在時間的長河中接受洗禮，有人蛻變，化蛹成蝶；有人消失，泯然眾生；有人一成不變，徒增皺紋。
那麽，就讓我把時間撥回到20年前。
上次是高興的財迷勁兒讓老師忍無可忍不得不家訪，這次更加離譜：不務正業到了沒邊沒底的地步。
大家都有這樣的經歷：晚自習時候，在沒有老師監督的教室裏，狀態自然會比較原生態。有人說話聊天，有人偷偷吃零食，有人看課外書……好在那時沒有手機、甚至連耳機都很少有。為了逮住班級裏那幾個不負責任的害群之馬，班主任老師們常常會在暮色甚至夜色的掩護下，悄悄站在窗外窺視，或者像個影子一樣，毫無聲息地出現在教室的最後，然後，鎖定目標，迅速拿下幾個最不靠譜的學生，當做反面典型來做宣傳。
想想看，一個影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你身後，隨時出手，這是一個多麽恐怖的經歷！
我家那高興倒是不鬧不吵不當“嚴重破壞班級紀律”的“造反頭頭”，但是，他是一個暗流之下的刺頭，吐槽的功夫是一流的。那時候，學校總是時不時搞搞精神文明建設，更有甚者還搞什麽軍事化管理，讓學生們壓力山大。所謂有壓迫就有抱怨！於是每次下課都成了吐槽大會。
高興就是吐槽大會的首席發言官：“學校的檢查老師精力真旺盛啊，一天三小查，三天一大查，連穿什麽衣服梳什麽頭發都要管，到了自修課，老師還偷偷摸摸站在後門口，那個監視，那個眼神，回頭一看嚇死人……”
那時候高興還不知道什麽叫“一語成讖”。
有好心的同學在一個勁兒沖他使眼色，高興頓覺身旁殺機四起。偷偷用餘光往後一看，果然，班主任馬拉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他的身後，臉色有殺氣。
高興眼珠一轉，臨危不亂，繼續說道：“你們說，學校這樣搞，是不是讓我們的老師很辛苦？尤其是班主任老師，更是要辛辛苦苦兢兢業業，你們看到沒有，我們的親愛的班主任，他的頭發裏又多了幾根白發，他的額頭上又多了幾條皺紋……”
畫風轉變太快，周圍同學想笑不敢笑，馬拉老師臉上的殺氣都無法繼續展現。
馬拉老師終於忍受不下去，他一拍高興的桌子：“夠了！我還沒那麽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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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來的終於來了。我問：“為啥？”
媽媽嚴肅地說：“小敏，我們暑假全家都去旅游，那你還好意思再要媽媽給你買白色旅游鞋嗎？”
筷子之間的肉應聲跌落在桌上。
我大腦一片空白：天啊，要一雙白色旅游鞋，真的就這麽難嗎？
序章
2016年的小浦鎮，靠在美麗的杭州城旁邊。你若是從飛機上俯瞰這座小城，會發現這是一座永遠都春意盎然的綠色之城，走在這座現代化的小城市裏，如同置身於一座美麗的花園之內，到處都是一副欣欣然的樣子，雕梁畫棟和現代化的建築交相輝映，充滿激情的活力與閑適舒心的安逸並存，鳥語花香和水流潺潺共一色。
在這花園一樣的城市中，一個名叫“幸福裏”的現代化小區正在進行第四期的樓盤奠基儀式。儀式的現場布置得中西合璧，幾個巨大的液晶電視上循環播放著整個樓盤的全景和細節，以及已經入住的前三期的居民們的日常生活。
除此之外，現場更像是一場自助酒會——鋪著白色餐布的桌子上放著各種切好的水果、冷餐、幾十種點心，更有飲料、葡萄酒和香檳，身著旗袍肩披綬帶的工作人員在往來的嘉賓中緊張有序地來回穿梭。藍天碧野，鮮花嬌嫩，所有人都笑語盈盈。
在一群嘉賓和領導的鼓掌歡迎下，已經是中年人的高興走上紅毯，接過工作人員手裏的麥克風，意氣風發地開始講話。
“大家好，我叫高興。是幸福裏項目的總負責人。今天我的心情就像我的名字一樣，很高興，我們的幸福裏第一期樓盤已經百分百入住，第二期樓盤即將竣工，第三期樓盤在順利建設中，而第四期樓盤，今日舉行奠基儀式，在四喜臨門的日子裏，我們人人都很高興！為此，我們開香檳慶賀！”
頓時，香檳四濺，使得鮮花裝飾的場面變得更為喜慶和亢奮。幾家媒體房產版的記者正在拍攝，高興手持一杯香檳，與身邊的嘉賓和領導輕輕碰杯，然後又舉起手中酒杯，表示跟大家一起幹杯。記者們趕緊按動快門，爭相記錄下這個時刻。
我驕傲地看著我的弟弟，這個已經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在樓盤開盤日的新聞發布會上侃侃而談。
一個青年女記者問道：“高總，幸福裏是個受人矚目的大樓盤，很受客戶歡迎，‘幸福裏’這個名字也很好聽，但我們還是很好奇，為什麽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高興微笑著點點頭，有條不紊地回答：“我一直記得，在童年少年時代，我們的生活空間特別充實。那叫街坊，叫鄰裏，是一種充滿溫暖的氣息，在這樣的氣息裏，我們有著很多互動，所以那個時代的我們過得很幸福、很真實。而現在，我們的生活都是被手機和游戲填滿的，我正想問問大家——你們是否記得小時候，在我們的鄰裏街坊當中，總會有某位大爺或者大舅、大叔、大伯，打著赤膊相互串門，甚至打著赤膊就著一根水管在家門口沖澡？”
眾人紛紛點頭，高興幾句話就勾起了大家兒時的記憶。
高興繼續問：“你們覺得，他們為什麽會那麽容易就在街坊之間赤膊上陣？是他們真的不講究嗎？NO！因為在他們的心目中，那是一個大家庭的範疇。是那個環境賦予了他們休閑、安全、愜意，以及可以稍微隨意一點的信任感，那是一種空間親近感和歸屬感！要是把他們放在一個陌生地方，哪怕離家只有一公裏，我保證，他們也肯定會穿得好好的，不會再貿然打赤膊了，因為他們都是有素質的人！”
下面傳來了一陣善意的哄笑聲。
高興揮揮手繼續發表演講：“在幸福裏，除了不再覆制打赤膊這個場景之外，其實我們是多麽喜歡這種互相信任的社區鄰裏關系：我們可以隨意地把自己的東西交給鄰裏保管一下，我們可以歡迎鄰家的孩子來自己的花園裏玩耍，我們可以大方分享各種資源……最重要的是：在這樣的一個社區裏，我們是不戒備的，是安心信任的，信任會讓我們的生活成本大幅度降低，同時也讓我們的幸福感大幅度提升！這個，就是‘幸福裏’這個名字所蘊含的意思。”
大家紛紛點頭。
高興繼續說道：“這個‘新鄰裏’大型互動式家庭小區，將會配備很多設施，用來找回鄰裏的感覺。比如自行車車棚、用於下棋等互動交流的亭臺、乒乓球桌、小區大廳裏的桌椅和飲水機、小便利店、小便利店外面的鞋攤、小區食堂……我們還提供了不少體育設施，以供老人和孩子們休閑娛樂……”
那個年輕的女記者又舉手問道：“高總，我聽入住的居民說，菜農果農和小販可以到小區裏去叫賣，是真的嘛？”
高興笑道：“我們的小區，不介意小浦鎮的農民和商販朋友們挑著擔子進來叫賣，只要他們保持小區的幹凈整潔就行。因為，新鮮的、送到家門口的水果蔬菜，是美好生活的一部分，而果農菜農和小商販，本來就是我們小浦的鄰裏。遠親不如近鄰，有著親切互動的鄰裏的小區，將是幸福的小區、溫暖的小區、像大家庭一樣的小區！這，也是幸福裏存在的意義！”
高興演講剛剛結束，下面的掌聲如潮水般響起來，剛剛還在忙著記錄和錄音的記者們趕緊又拿起長槍短炮，閃光燈刷拉刷拉的響。
現場一片歡樂，漫天的鮮花在飛舞盤旋，在大家一片歡呼喝彩和掌聲中，我也忍不住地用力鼓掌，為我那天生就愛造房子的弟弟，為他成功的事業，更為他這番充滿人情關懷的致辭。
人群中有個熟悉的面容，他就是高興的中學麻辣老師——馬拉。此刻，一頭白發的馬拉老師也在微微頜首，拍手鼓掌，註視著高興和一群嘉賓在新樓盤的奠基儀式上，握著鏟子填進了第一鍬土。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已經陳舊的、用紙板和木條做成的手工品——那是一個漂亮的、有故事的城堡！
01
時間真是個很奇怪的東西。任誰也不會想到20年前的高興只是一個調皮搗蛋、滿腦子都是生意經的小倒爺。人人都在時間的長河中接受洗禮，有人蛻變，化蛹成蝶；有人消失，泯然眾生；有人一成不變，徒增皺紋。
那麽，就讓我把時間撥回到20年前。
上次是高興的財迷勁兒讓老師忍無可忍不得不家訪，這次更加離譜：不務正業到了沒邊沒底的地步。
大家都有這樣的經歷：晚自習時候，在沒有老師監督的教室裏，狀態自然會比較原生態。有人說話聊天，有人偷偷吃零食，有人看課外書……好在那時沒有手機、甚至連耳機都很少有。為了逮住班級裏那幾個不負責任的害群之馬，班主任老師們常常會在暮色甚至夜色的掩護下，悄悄站在窗外窺視，或者像個影子一樣，毫無聲息地出現在教室的最後，然後，鎖定目標，迅速拿下幾個最不靠譜的學生，當做反面典型來做宣傳。
想想看，一個影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你身後，隨時出手，這是一個多麽恐怖的經歷！
我家那高興倒是不鬧不吵不當“嚴重破壞班級紀律”的“造反頭頭”，但是，他是一個暗流之下的刺頭，吐槽的功夫是一流的。那時候，學校總是時不時搞搞精神文明建設，更有甚者還搞什麽軍事化管理，讓學生們壓力山大。所謂有壓迫就有抱怨！於是每次下課都成了吐槽大會。
高興就是吐槽大會的首席發言官：“學校的檢查老師精力真旺盛啊，一天三小查，三天一大查，連穿什麽衣服梳什麽頭發都要管，到了自修課，老師還偷偷摸摸站在後門口，那個監視，那個眼神，回頭一看嚇死人……”
那時候高興還不知道什麽叫“一語成讖”。
有好心的同學在一個勁兒沖他使眼色，高興頓覺身旁殺機四起。偷偷用餘光往後一看，果然，班主任馬拉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他的身後，臉色有殺氣。
高興眼珠一轉，臨危不亂，繼續說道：“你們說，學校這樣搞，是不是讓我們的老師很辛苦？尤其是班主任老師，更是要辛辛苦苦兢兢業業，你們看到沒有，我們的親愛的班主任，他的頭發裏又多了幾根白發，他的額頭上又多了幾條皺紋……”
畫風轉變太快，周圍同學想笑不敢笑，馬拉老師臉上的殺氣都無法繼續展現。
馬拉老師終於忍受不下去，他一拍高興的桌子：“夠了！我還沒那麽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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