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馬拉老師尷尬地笑笑，大概是第一次被人問這樣的問題，媽媽眼神懇切，又不像是裝出來的。正在老師不知道怎麽回答的時候，爸爸趕緊跟媽媽解釋：“尼采是德國人，非常著名的哲學家，早就去世了。”

媽媽自覺失言，無意識捂住嘴巴，“哦”了一聲，尷尬地笑笑。

老師隨即轉頭看向高興：“高興同學，接下來我要和你爸媽單獨交談一下……”

媽媽立即拿出了家長的威風，命令我和高興回自己的房間去。我倆對視一眼，訕訕起身離開，身後，媽媽又吩咐了一句：“把客廳的門關上！”

高興跟著我回到我的房間，手足無措，坐立不安，像一頭蒙著眼睛的毛驢似的在屋裏來回打轉。

“你幹嘛呀高興，這麽焦慮幹嘛？你的贓款全都已經藏好了，姐會豁出老命保住你的錢的……”

高興看了我一眼，唉聲嘆氣地說：“你沒看咱媽剛才的表現，中年婦女頭發長見識短，一開口就讓我們多沒面子！我現在既擔心錢，又擔心老媽的說話。”

原來他在擔心這個，既怕丟財，又怕丟人啊。

“那還能怎麽辦？老媽就是老媽呀，是森林裏的母獅子，權力大著呢；是爸爸的太後，被寶貝著呢；就算再見識短，那也是五指山，鎮著你這個孫悟空呢。”

高興忽然不走了，轉了轉眼珠，悄悄跟我說：“我們……去偷聽一下？”

我冷笑：“得了吧，有啥好偷聽的。我知道，媽媽怎麽說話不是你的重點，錢才是呢！”

高興憂心忡忡：“馬拉還在，我就是心虛！”

其實隔著門，屋子裏說什麽，外面根本聽不見。我和高興兩人像做賊一樣撅著屁股，尤其是高興，恨不得整個腦袋都粘在門板上，結果依舊不樂觀。

高興低聲問我，“你猜裏面會在密謀啥？”

我搖搖頭，“大不了沒收家產唄。”

高興心疼得齜牙咧嘴：“最後兩包20條掛件已經被沒收走了，我1條都沒了，這東西很好賣，連我自己帶的那件都被人搶著買走了啊！”

我嚇了一跳，默默算了一筆賬，就算是給沒收了20條之後，高興居然還能賺到那麽多錢，那這個東西高興買來的時候到底是有多便宜？

一說這個，高興就得意起來了：“那些小東西在義務的批發價才兩三毛錢，就連你頭上的發卡也就是那個價錢！”

我摘下頭上的發卡，痛心疾首：“真的呀？這個發卡爸爸花了三塊錢呢。”

高興眉飛色舞顯擺：“知道義烏是個好地方了吧？下次帶你去……”

忽然，門一下子從裏面推開，正在進行竊聽工作的我倆躲閃不及，一起坐在了地上。爸爸媽媽和馬拉老師面面相覷地看著我們。高興馬上滿臉堆笑：“哎約餵，老師，我們剛來，不想你們開門……”

我的眼睛卻在地上——我的發卡摔碎了。這可是我的生日禮物啊。

我還沈浸在發卡摔斷的悲傷之中，高興拉起我來說：“嗯……不打擾不打擾，我們回房間去啦……”說完就把我拽回房間。

老師走了。高興擔心的事情終於沒有發生，從頭到尾，誰也沒有提贓款的事兒。我把發卡放在書桌上，忽然看了一眼高興，這個時候就看出來我倆是姐弟連心了——我和高興幾乎是同一時間跑向書架，同一時間伸手，又一起抓住了書架上的那本書！

他用力奪，我狠命拽，誰也不讓著誰，哪怕是都跌倒了，我們的手也沒松開。我倆你看我，我看你，相持不下：

“高興，我幫你窩贓，50%的風險回扣總要收的吧？！”

“沒門！契約之信重如山，君子之交淡如水，你要是事先跟我說好有回扣這碼事，我還答應了，那我當然不會賴。可是現在事情完了你才嘰嘰歪歪要錢，這不是君子所為！”

“我是你姐，不是君子！”

“任何一個公民都要遵守道德！”

“我是你姐！而且你還害我摔碎了爸爸送我的生日禮物！”

高興換了一副嘴臉：“姐，你是個高風亮節的人，是一個超凡脫俗的人，是一個不喜歡錢味的文藝女青年……”

“我是你姐，你少跟我廢話，我為你排憂解難，這是正常的勞務費。”

“這勞務費哪有50%的道理？你哪是我姐，你這是強盜啊！”

“我是你姐，你這錢是贓款！你就不怕我去告訴媽？”

“行行行，怕你了怕你了。你截留個10塊吧！我服你了，這天底下真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有一個老媽不夠，還有一個老姐。”高興終於敗下陣來。

嘿嘿，能從財迷高興的手裏拿出10塊錢來可是太不容易了，我第一次嘗到了威逼利誘的好處。有了這10塊錢，那摔碎的發卡我可以重新買一個！不不不，不買發卡，我要買書！不不，也不買書，我要給杭生哥哥買雲片糕和藕餅……

我開心地計劃了好久，把錢仔仔細細藏好。

27

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能讓人開心，比如我口袋裏裝著10塊錢的時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也算是個小土豪了，當然那個年代沒有土豪這個說法。那段時間裏還發生了其他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對於我和高興而言，簡直是改變命運了——我開始鐘情於攝影，高興則對建築學癡迷起來。

關於攝影的始末緣由是這樣的——

小浦鎮每年都會舉辦攝影比賽，那年是第三屆。其實這個比賽每年我都不在意，不過今年的比賽上，參賽的一副大照片裏面居然有我，而且不光有我，還有林林、蘆葦、支書舅舅、愛君姐姐、愛書姐姐、駝背姑姑……原來不知是誰，把愛書姐姐婚禮上搶拍的一張照片拿來參賽了。

那照片上，主角的位置是愛書與支書舅舅抱頭相擁，愛書姐姐穿著新娘的華服，臉上掛著晶瑩淚珠，顯得明媚且又動人，老支書滿面風霜，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皺紋，在相擁的二人背後，是眼神裏充滿關愛的蘆葦、開心的我以及手拿紙巾的林林。我們每個人的神態都毫不做作，或開心、或激動、或不舍——這是最真實的精神狀態。盡管照片上有人在流淚，但每一位觀者都能會心微笑並感動，似乎有一股看不見的暖流正在註入心間，那樣的溫暖，那樣的舒心。盡管主角不是我們四劍客，但是這畫面上的每個人都美好得恰到妙處。

能拍出這樣照片的人是多麽有愛啊。

要是我也能拍出這樣的照片來那該多棒。

一瞬間，一個巨大的心願從天上跌入人間，恰好砸在了我的懷裏——我也好想做一個會拍照的攝影師啊，用相機來記錄生活中那些讓人眼眶潮濕的點滴故事。蘆葦曾經說過，要有發現美的眼睛；林林曾經說，要有創造美的能力。要我說的話，這些還都不夠，發現、創造，但總還要有人記錄下來啊。

生活從來都是由這些小故事組成的，這些故事的動人，正是平淡生活回饋給我們最好的禮物！

後來姐姐又拿回來不少婚禮的照片，說是愛書姐姐的同事拍的。從姐口中得知，正是那個同事拿了那張照片去參加了比賽。盡管別人都擔心在婚禮上流淚會讓人覺得不好，但是愛書姐姐說沒問題。其實我也覺得婚禮上的流淚比大笑更有感染力。

“攝影好神奇啊，反正我看了那張照片後，都想學攝影了。”我對姐姐說。

媽媽聽見了我這句話，那根緊張的神經當然又被觸動了：“怎麽？又要分心啦？你的任務是學習，高考！”

我一撇嘴，坐下假裝看書。

在姐拿來的一堆照片裏有一張很美的，我緊盯著它好長時間一動不動。那是杭生哥哥、杜微微和我的合影照片，照片上杭生哥哥正在認真地說著什麽，而仙女一樣的杜微微帶著淡淡的笑意在偏頭傾聽。在照片的角落裏，是我的大半個身影，好像在沒心沒肺地大笑。

雖然我好遺憾照片裏站在杭生哥哥身旁的不是我而是微微，但我一萬個承認，若我代替微微，那這張照片就再沒那樣的美感了。看微微，那神態是多麽雅致，像黛玉，像唐代仕女，像小仙人，只是杭生哥哥一點不像寶哥哥。不過，我看著照片上傻傻的杭生哥哥，覺得也很有種味道：純真幹凈溫和的味道。

我把這張照片偷偷留了下來。

一個好消息是：我們家的欠款全部還清了！

真的真的，我們終於還掉了所有的房債，包括向舅舅借的那3000塊錢。

能這麽迅速還錢的原因是：爸爸悄悄地在外面掙錢。

有那麽一段時間，社會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