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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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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終會被光明取代。

蘆屋道滿正一點點恢覆回人類原本的姿態。頭頂上大片刺目的光線直直照進他的眼睛裏,好像隨時會將他燃盡。

長久以來謀劃毀掉現世的夙願是失敗了吧?他感到身體很沈重的往下倒去,全身的骨頭都像被敲碎抽取般痛得五感盡失。視線裏一片模糊,只看到眼前有紅色的液體不斷從身體溢出,像雨一樣下了起來。

就差那麽一點了……可惡的安倍晴明,總是妨礙他!他絕對死不瞑目,絕對!

漸漸恢覆的神志隨著被長刀肢、解般的身體一點點散去,遠離。

討厭的現世……

他張張口,想要再垂死掙紮一下。可那光亮實在太刺眼,他討厭得連一秒鐘都不願多看一眼。

就這樣死去的話,他不甘心啊……

臨死之前不知為何,光速在腦海回放的記憶出現了螢草的樣子。那麽清晰,那麽突兀。

她抱著膝蓋在哭;她笨拙地爬上樹摘柿子;她站直身,狠狠甩掉手上蒲公英沾上的血……

蘆屋道滿扭曲的臉上滿是汙血,全身已然沒有了任何知覺。然而嘴角卻吃力得勾起一抹輕淺笑意。血肉模糊,殘破不堪的手顫巍巍伸向天空,不知想要捉住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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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泛白。這個夜似乎很長,又似乎太短。

那些狂暴化的妖怪和墮妖隨著泛起的魚肚白盡數消失了,只有那些被摧殘過的一景一物和焦腐味在昭示著這些日子以來受到的傷害和為了活下去而拼盡力氣的抵抗。

沒有了任何能威脅到現世安全的妖物,比丘尼連自家式神都不管,一個勁往之前那道驚雷落下的方向狂奔。

她跑得極快,沾滿血的白色巫女服已經變成了紅色。她嫌太礙事,用力撕破了長長的袖子和厚重的長裙。

眾人非常疲累的或坐或攤在地上,也不管地面是否淌著鮮紅的血液或是有殘磚碎瓦。眾人的內心一致有著同樣的覆雜心情。

有打了勝仗的滿足激動;也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動;更有不敢相信他們戰勝了邪惡的悸動;還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觸動。

終於……在他們筋疲力盡之前結束了這一切。

他們成功守護住了現世!

總之,先讓他們松口氣,好好休息一下……

在一眾早已累得隨時會死的陰陽師和式神面前,狂奔中比丘尼並沒有引起大家的註意。只有神樂和小白也擔心晴明的情況,緊跟在比丘尼身後。

博雅其實也很想跟去確認晴明的安全,可看看這滿目的瘡痍和眾多疲累受傷的陰陽師,卻硬生生頓住了跟隨過去的腳步。這裏還有許多他必須要做的事!

比丘尼腳踩上血流成河的路面,濺起了無數血水,她大口大口喘著氣,不顧早已因咒力流失過多而顯得體力不足的身體,依然執著得奔向某個方向。

她從來沒覺得跑著的大道是那麽長,那麽遠,好像永遠也走不到盡頭。無論她多用力,腳步邁得多大,都無法輕易到達。

然而道路無論長短,總有終點。即使她嫌棄狂奔而來的那條路太長太遠,太浪費時間,她最終還是站到了那道驚雷落下的地方。

當時明明是非常壯麗宏觀,難得一見的奇異景象,她卻沒有心思欣賞。她內心只有無盡的,對晴明的憂心。

神樂也很心急,只是她根本跑不過比丘尼。於是拼著命追她,氣息比比丘尼還紊亂。看在小白眼裏,好像隨時都快斷氣了似的。

它看不下去,就問神樂是否要坐上他的背?卻因它這一問,神樂離比丘尼又有了一段距離。她當下點頭,很快跳上小白的背。小白也擔心晴明的狀況,即使背著神樂,四只蹄子也跑得飛快去追上比丘尼。

比丘尼終於停下腳步。

四周都是狼籍的景象,還有慘不忍睹的鮮血與腐臭味。她遠遠就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蘆屋道滿,朝著天空顫巍巍地伸著手,身體正一點點,如同紙片那樣碎開化成膿水。

除卻蘆屋道滿還有幾具妖怪的屍首。唯獨不見晴明的身影。不止他,茨木童子和螢草也沒在。好像他們從來沒在這裏出現過一樣,半點蹤跡都找不到。

比丘尼急切地奔到蘆屋道滿身邊,扯起只剩下胸口和頭部的蘆屋道滿厲聲追問道:“晴明呢,晴明在哪裏?!”

蘆屋道滿只能模糊感到有個人影在使勁晃著自己,還隱約聽到晴明的名字。晴明……是那個可惡的,妨礙他毀滅現世的原兇。

他又想起了什麽似的,殘破的嘴嗡嗡動了起來,陰森快意:“禁術……晴明的……代價……呵呵……”

他的話斷斷續續,根本不成句子。比丘尼卻驀然瞪大了眼睛,還想逼問蘆屋道滿,連沾上他身體化成的膿水也毫不在意。

神樂從小白背上跳下來,也著急得奔了過去。當她靠近比丘尼時,那蘆屋道滿已經全部化成了膿水,連根頭發都沒剩下。

比丘尼就這樣呆呆地坐著,面目蕭索。

神樂左瞧右看都沒看到晴明,又註意到比丘尼手上沾滿了惡心的膿水,腦子當下一片空白。她張著嘴唇,啞著聲音問:“比丘尼……晴明他難道?”

比丘尼還沒回答,小白見兩人這等模樣,很快明白了什麽。眼眶頓濕,大嘴一張就哇地哭了起來:“晴明大人,晴明大人……!”

比丘尼只是呆坐了半晌,卻很快站起來,又回身往來時的方向奔去:“晴明的式神,他的式神!如果還在的話,晴明就沒事!”

聞言,已經流著眼淚不知該說什麽的神樂猛然一怔,跟著很快邊擦眼淚邊追上比丘尼:“晴明與我拉過勾,他會回來的!”

浴血奮戰的式神多數都受了傷,正逐個逐個接受自家寮裏的治療式神治療。博雅已經和好些還能走動的陰陽師,叫上各自的式神處理需要處理的事宜。

博雅家的大天狗已經治療好了身上的傷,正跟在博雅身邊幫忙。他遠遠看到站在角落裏的妖狐,還有吸血姬以及般若三人或站或坐,衣服淩亂,汙血滿面,正休憩著。

他心下一動,便走了過去。

“你們都接受治療了麽?”不知該怎麽開口,大天狗只好明知故問。

妖狐漂亮的白色毛發染上的紅色尤為鮮艷,就像姑娘塗了胭脂似的。只是這胭脂塗過頭,倒像是渾身浴血的惡鬼了。他望著被摧殘過的殘破景致,說:“已經回覆了。不知道螢草妹妹和晴明大人他們是否也安好。”

般若也難得地沒耍什麽小心機,倚在墻角呆呆的不知道想什麽。而吸血姬見他走來,沈默了一會兒,才把手上那把黑色羽毛編織成的團扇遞到大天狗面前:“還你。”

大天狗見她面無表情的臉上沾著血,卻沒有半點違和感。那雙眼瞳就跟血一樣鮮紅,十分漂亮。因為是吸血姬,所以鮮紅的血液與她很般配。

他是被拒絕了嗎:“已經送給你了。不喜歡的話,可以丟掉。”

吸血姬默然,低頭盯著手上的那把團扇看了良久,覆又擡起頭來說:“喜歡。”

她凜然的直視著他,沒有絲毫閃躲。大天狗就是在她這樣的目光中陡然紅了臉。他掩飾性的幹咳了幾聲,轉過頭說:“那就好。博雅那邊還有事,我,我先過去了。”

吸血姬見他奇怪的轉過頭去,不知道他忽然這是怎麽了。而妖狐卻明顯看到大天狗連耳根都紅了。

咦咦咦?妖狐似乎又發現了一件什麽不得了的事。

大天狗似乎為了更好掩飾自己的失態,腳步飛快,逃也似的回到博雅身邊。吸血姬又看了眼手上的團扇,才默默把它收好。

妖狐正想問吸血姬單純喜歡扇子,還是喜歡扇子的主人,卻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

在他們不遠處還有姑獲鳥及其它人。大家累的累,傷的傷,卻都在等著晴明和茨木童子的歸來。

他尋聲望去,卻只見比丘尼,還有神樂和小白跑了回來。比丘尼看到他們後,那著急萬分的神色才稍有緩和。

“還好,都在。”比丘尼自言自語了一句。

剛被桃花妖治療好的雪女很快迎上去,問神樂:“神樂大人,晴明大人他們呢?”

神樂不知該怎麽開口。即使晴明的式神都在這裏,可晴明還是不見蹤影,不知道他是否安好。

博雅也過來了。他問比丘尼:“你們不是去找晴明嗎,他人呢?”

比丘尼瞧了眼他,全身忽然像失去了所有力氣般轟然倒下。博雅見此,眼明手快地扶住她:“你怎麽了?”

比丘尼緊緊捉住博雅的衣袖,眼神無助極了。她抖動著雙唇,說:“晴明他消失了!”

此言一出,博雅和那些聽見她這話的式神都像被雷劈似的傻住了。博雅死死盯著比丘尼蒼白的臉,一字一頓地問:“你再說一次,晴明他怎麽了?”

“晴明,晴明他……和茨木,螢草,三個人一起消失了!”

“比丘尼,你有認真找過嗎?”

“是蘆屋道滿親口說的,施展禁術的代價。”比丘尼說完這句話,眼淚就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神樂也跟著哭,而小白早就哭成一只淚狐貍。

博雅定定地楞了一會兒,才註意到晴明的式神還好端端在這裏,沒有消失。如果陰陽師失去性命,與他定下契約的式神也會切斷與陰陽師的聯系而消失在現世。

他們還在的話說明晴明並沒有付出威脅性命的代價。

“他家的式神都在,那他一定還活在這世上的某個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PASS:有人想看蘆屋道滿和螢草的番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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