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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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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如果這半山豪宅因為沒有配置電視還有喝水的杯子而且連電源位置也配置不足就可以被稱作“簡陋”的話,那這裏確實是……簡……陋!?童安真說不出來,只好略微地白了丁尚文一眼,這是他們倆今天除了語言之外用得最多的交流方式。

童安舉了個“OK”的手勢,丁尚文聳了聳肩,默默走向了書房。

拿出手機走向電源位置充電,那個還稱作丈夫的人已經三天沒有聯系過她了,童安站著盯了手機很久。

原來,自己是這樣討厭的妻子,五年,很多與童安同齡的女性已經在職場上拼到了中層的位置,而她,拼到了一個出軌的丈夫,一個讓丈夫厭惡的自己,一個在他眼中的不合格的妻子。

窗外的臺風刮得兇猛,透過落地玻璃窗去感受更覺直接,風聲“嗡嗡嗡”地,好像要把玻璃給擊破。

既然已到這樣的田地,未來的人生路究竟該怎麽走才好?太多的未知,讓童安感到恐懼,外面刮的是暴風,可童安的心中此刻卻是在下暴雪。真的不想思考這個問題,或許丈夫也一樣吧?所以才拖著不離婚?大家都沒有勇氣與過去來個決斷,畢竟曾經有過快樂的時光,不管是像戀人還是更像親人。

童安也不是沒有過虛榮與攀比的時候,或許,這就是她和丈夫之間最大的鴻溝吧。

出生於小康家庭的她,小時候一張圓圓的小臉配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乖巧聽話的個性走到哪兒都是長輩熱誇的對象,父母雖都只是普通的工薪階層,但作為獨生女,在吃穿用度上與許多同時代的同齡孩子比較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了。

當他們夫妻租住在六十平方不到的狹小陰暗的公寓樓裏時,身邊同樣已婚的女性朋友大都已擁有了自己的物業,單身的則可拿著工資趁年輕到處吃吃喝喝出國旅行,閑時他們會在社交平臺上放出自己的近況,童安一開始看了覺得新鮮,但時間長了,似乎再多的理性與自制力也抵擋不住心中逐漸燃氣的那一點嫉妒的小火苗。

跟身邊的朋友相比,她好像沒有什麽地方特別差,只是過早地進入了婚姻,缺乏了事業心。對婚姻的過分憧憬似乎是從大學開始的。婚姻,是大部分女生最美好與重要的期待吧?婚紗、婚禮、度蜜月,就像小時候電視裏看到的漂亮新娘一樣。

但現實卻是殘酷的,只身從外地到童安的城市求學工作的丈夫身上要承受的其實比童安要多出許多,可惜在相戀的開始,這致命的差別和鴻溝被戀愛的新鮮感所遮蔽了。

童安拿起啤酒一口氣灌了小半瓶,環視了一周這空蕩蕩的”簡陋“半山豪宅,再望望這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得的傳說中的半山豪景,突然覺得,原來人只要心裏寂寞,到哪兒都覺無味。

不知不覺,手中的啤酒瓶就空了,整個人逐漸進入了半醉半醒的狀態,童安在恍惚間摸索著走向沙發,徑直躺了下去。

好像是被一陣轟鳴的雷聲吵醒的,朦朧間發現自己的身上好像多了一張薄被子,上面有剛剛清洗過後洗衣液的溫馨香氣,綿軟溫柔的感覺,就像小時候媽媽的懷抱。童安沒想到丁尚文還會這麽貼心,不過其實想想這也不算奇怪,他身邊的女性朋友應該比男性朋友多。

“醒了?”

童安掙紮著從沙發上坐起,循著聲音轉到身後:丁尚文正拿著啤酒瓶靠在廚房吧臺上。

“現在幾點了?”

窗外的雨勢仍舊不見減弱,雷聲轟鳴,天色已徹底轉黑。

“七點半。”

頭有些重,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童安仰頭靠在沙發靠背上,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

丁尚文一直沈默著,邊喝酒,邊望向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童安也不想說話,就這麽仰著頭看著雪白的天花板,偶爾也轉頭看看窗外。

生長在廣東地區的人其實對這樣一年一度的暴風雨天氣早已見怪不怪了,只是每當到了這樣的時候,當整個世界都像處在世界末日的狀態,人會不自覺地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轟!”雷聲不停。不知為什麽,突然想起一位香港作家的名句:

“生銹的感情又逢落雨天……”

童安嘀嘀咕咕地不自覺用粵語念了出來。丁尚文聽見了,可是聽不清楚也聽不明白,只是好奇地看著童安那半仰著的頭和半張著的嘴,等待著她說出下半句:

“思想在煙圈裏捉迷藏。”

這句話還是得用粵語念才押韻啊,像林夕的歌詞。作家筆下六十年代的香港,朦朦朧朧,迷迷離離,酒精與欲望,人人悵然而不知去向,王家衛的三部曲……像足了此時此刻此地……

對了,今晚該怎麽辦好?這樣的天氣,肯定是回不了家的。只好等雨勢減弱些再到附近找酒店湊合湊合吧。附近的酒店……是因為刮臺風的原因嗎?就連之前看到的價格稍貴一些的酒店房間也變成了滿房狀態,再找遠一些的?想辦法叫輛車?

童安打開本地的手機新聞程序,首頁全是有關臺風情況的最新播報:

“中環SJ大廈外墻一塊招牌鋁片被狂風吹至搖搖欲墜,消防員到場升起鋼梯移走。期間警方封路造成交通擠塞,同時間,對面廣場巴士站一輛巴士駛出時,意外撞向前面一輛奔馳房車,奔馳擦撞路障及旁邊車輛,造成五車相撞,兩人受傷……

又有一塊木板被狂風吹起,先後有四名男女途人被擊中受傷送院……

天文臺修訂預測,韋森特午夜左右會在西南約100公裏掠過,預示若本港風力進一步增強,可能須改發更高風球……”

“你今晚打算怎麽辦?”

“等雨勢收一收,在附近找家酒店吧。”

“情況好像不太妙啊。”

丁尚文拿著手機屏幕朝童安晃了晃,上面也是天氣預報。

“剛才我找人問了問,附近的酒店因為臺風和書展的關系都滿房了。外面現在還是大塞車,到處都是交通意外,簡直亂了套了。你這腳還這樣……”

童安低頭不語。不然還能怎麽辦?意思是在這裏呆一晚上?童安本來計劃的是一日游,包裏除了相機錢包等出門必備品,其它的行李完全沒帶。

“要不你在這將就一晚上吧。我這兒還有一間客房,裏面帶了衛生間。被子毛巾都還是新的,至於其它的……你就當是來露營吧。”

為什麽有新的毛巾和被子卻沒有可以喝水的杯子!?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把窗外的山頂都照亮了。還有別的選擇嗎?童安答:

“嗯,只能這樣兒了。”

“那個,我還有些公事要處理,你繼續自便吧。哦,對了,客房在這邊……”

丁尚文領著童安看了客房和洗手間:

“毛巾在衣櫃裏,我記得裏面好像還有幾件浴袍,都是新的,還有這些床上用品也都是新換,剛洗過的,你都可以放心用。拖鞋在鞋櫃裏。”

“也是新的,對吧?真細致,可是我就納悶了,怎麽連浴袍都準備好了的地方,居然連喝水的杯子都沒有呢?你該換個助理了。”

丁尚文困惑地撓了撓後腦勺:

“這房子還真沒怎麽住過,每次都是呆幾小時就走了。我很少來香港,這次算是在這兒呆得最長時間的一次了。毛巾啊什麽的都是家政負責的。話說,我確實該請個助理了,上次那個辭職到現在都好幾年了……”

童安閑時偶爾會看看香港的八卦雜志,而丁尚文的花邊呢也偶爾會在上面作填塞版面之用,不過都是轉載的新聞。因為他很少出沒香港,跟香港狗仔的關系幾乎是零。

“哦,對了,你受傷的那只腳最好少碰水,不然的話好得慢。”

丁尚文笑笑,雖然他長得不算帥氣,但這樣真誠而溫暖的笑容還是挺迷人的。

“嗯!謝謝你。”

“哎,沒什麽好謝的,誰叫我自己開車不小心呢。害得你有家歸不得,我回房間了,有事敲我門吧!”

“好嘞!”

“我發現你的普通話可是一點兒廣東味兒也沒有啊。”

“這有什麽難的?”童安笑笑:

“看電視學的唄!我還會轉成臺灣腔普通話呢!哈哈哈。你這個人喉,真的很奇怪耶……”

丁尚文被逗樂了:

“哈哈,我回房間了,你自便吧啊。”

“你這句話已經說了三遍了!”

丁尚文終於轉身揮揮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童安打開客房的衣櫃,裏面果然放著幾套白色的新浴袍,咦?居然還有幾件未開封的內褲?兩件是男款,其他都是女款,還有文胸!?和絲質吊帶睡裙?全是同款同色同型號的,這……好吧,準備得是夠……細致的。

童安的目光很快被衣櫃角落上掛著的一條鮮紅色的連衣裙吸引住,吊牌還在,最高檔的牌子,做工確實不錯。還是不要看太久了,童安總是手笨,毛毛躁躁地容易摔壞東西,趕緊放回去。

旁邊還還掛著一條款式相同的黑色裙子,奇怪,怎麽全是女性用品呢?還全都是新的,意思是,用完即棄?浴袍看著雖是其貌不揚,但摸上去手感一流,應該很貴吧?那兩條連衣裙就更不用說了,還有這些內衣的牌子,價格也非普通人完全承受得起的。

唉,有錢人的世界……嗯,好了,現在有了換洗的內衣,起碼不致於太狼狽……呃,可是,這些真的能用嗎?要不要再向丁尚文確定一下?這個牌子的內衣價格童安還是能夠支付的,唉,不管了,大不了到時把這內衣錢給他,就當買了吧。碼數,應該,勉強能用吧?就是文胸稍大了些,洗一下吹吹幹就可以穿了。

看著這些浴袍啊內衣啊連衣裙什麽的,童安好像突然有些明白了,丁尚文每次來這兒的幾小時,恐怕不只是一個人呆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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