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崇從松垮的浴袍口袋兒裏掏出來根煙，但現下他手裏也沒打火機，只好把煙夾在手指上轉著。他問任溪道：“你今天打算幹什麽？”

想起來答應小柯基的流浪動物問題，任溪答道：“我打算去找劉冉在。”

“劉冉在？”和任溪的同學都混得十分熟悉的秦崇略一回憶就想起了這個人：“翻墻餵貓那個？”

“嗯。”任溪道。

“你去找他幹什麽？”秦崇又問道。

任溪遲疑了一下，但是覺得告訴秦崇也無妨，於是道：“學校裏的流浪貓。”

秦崇奇怪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愛心？”

任溪沒說話。

略一思索就想到了其中關竅，秦崇臉上帶著調侃的笑意：“鄒和？”

“嗯。”任溪也沒否認。

“嘖，這只小柯基。”秦崇捏著煙，道：“我陪你去吧。”

任溪眉頭一皺，剛想拒絕，秦崇就又道：“你想好遇見他都說什麽了麽？要怎麽做麽？你帶上我，這種事兒對我來說都是小菜一碟。”

任溪最終是沒有拒絕秦崇，因為拒絕了也沒用，他八成會死皮賴臉跟過去。

任溪不明白，怎麽會有人在被拒絕了這麽多次之後，依然不放棄。

秦崇打開大門，道：“進來坐幾分鐘吧，我換個衣服，很快。”

他沒有再拒絕秦崇。

任溪這邊兒正打算出去去找於保護動物一道頗有研究的高中同學，鄒和那邊兒就出事了。

大清早的，鄒和迷迷糊糊地下床，準備去便利店買點吃的回來，吃飽接著睡。但是剛走到便利店前面，就看見一堆人圍著，臉上似乎都有不忍之色。

這家便利店的老板心腸好，給附近的流浪狗提供食宿，每次進店都能看見一群狗，有的趴在地上睡覺，有的在櫃臺後面的墊子上躺著，還有的在圍著老板轉悠。

這些狗子也都懂事，不會對著客人亂叫或者拼命去瞅人家手裏的食物，所以也還算挺討人喜歡。

但這會兒老板使勁兒地頓著一只小白狗，地上已經有了一堆嘔吐物，小白狗的身子軟軟的，在老板手上，就像是生命力一下子都被抽光得精光，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沒有靈魂的毛絨玩具狗。

鄒和心中一緊。

看這樣子，八成是吃到了什麽耗子藥之類的東西。

鄒和小心翼翼地站在旁邊圍觀，和其他的狗子一起，靜靜地瞅著老板想辦法救那只小白狗。

但是老板也不是華佗再世，回天乏術。

小白狗似乎已經，救不回來了。

其他狗子的尾巴都落寞地垂著，低著頭嗚咽著，像是在和自己的兄弟告別。

鄒和不忍心再看，飯都沒買，悄悄地離開了便利店。

回到宿舍，學霸如小眼鏡兒李多多早都出門去圖書館自習，不見人影。只有剛起床的胖子楊從上鋪探出頭來，關心道：“小鄒和，你買什麽吃的回來啦？”

鄒和擡頭，夢游似的回答道：“啊？沒買。”

“怎麽了啊？”胖子楊看鄒和的臉色不太正常，多問了一句。

“啊？”鄒和還是那副樣子：“小白狗死了。”

“什麽小白狗？”胖子楊一臉懵逼，摸不著頭腦。

“便利店裏的那只白色的小狗，毛短短的，立耳。”鄒和回答道。

雖然還是搞不清楚小白狗到底是哪只狗，但是胖子楊大致搞清楚了鄒和說的應該就是老在便利店附近轉悠的那群狗中的一只。

胖子楊也不知道怎麽安慰鄒和，只好先和“老婆”暫別，爬下床來。

爬下床之後胖子楊想了想，從自己的“百寶箱”裏摸出來一包牛奶糖，撕開包裝遞過去，道：“來一塊？”

他倆這架勢，就和倆老煙槍給對方遞煙“來一根”似的。

鄒和機械地從胖子楊手中的袋子裏抓了兩塊牛奶糖，撕開包裝先放了一顆放進嘴裏。

牛奶糖的味道不錯，奶香濃郁，甜度適宜。

鄒和含著牛奶糖，看上去精神像是好了一點：“你說為什麽人要給狗下藥呢？”

胖子楊支吾著，他覺得自己也不好直說害怕被咬，只能含糊道：“說不定是藥耗子的，哪只狗誤食而已。”

其實胖子楊心裏面清楚，不一定是藥耗子的，可能就是藥狗的。但是他不太忍心把人性的種種自私陰暗面剝開來給鄒和看，所以選擇了“藥耗子”這種比較溫和的說法。

狗作為比較通人性的動物，自然是有人喜歡的，比如鄒和。但盡管“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也無法阻擋有些人怕狗、討厭狗。

也不能說那些人就是錯誤的，也許他們曾經被狗撕咬過，也或許小時候狗曾經恐嚇過他們，還也許沒有什麽原因，他們只是怕狗、討厭狗而已，這也算是人之常情，很多人都有自己害怕的東西。

最應該被譴責的是遺棄動物的人。在城市中，狗作為人類的生活伴侶，本來就應該被飼養在家裏面，而不應該上街流浪的。

總有一些大學生，看貓貓狗狗毛絨絨的可愛，就買來偷偷養在宿舍裏，或者養在校外租來的房子裏，也不絕育，等到過一陣兒養煩了或者要畢業不好帶走，就直接丟棄在校園裏。

所以幾乎每一所大學，都有著數量眾多的流浪動物。學校不得不花費時間精力定期去處理這些動物，因為它們會咬傷學生。學校的處理方法一般是撲滅，這種方法雖看上去不太人道，但也算得上是無奈之舉，屬於在為那些遺棄動物的學生們擦屁股。

鄒和嚼著牛奶糖，喃喃道：“看來得快一點把它們送走了。”

胖子楊沒聽清鄒和說了點啥，只好問道：“你說什麽？”

鄒和又從抽屜裏扯出一袋子水果糖分給胖子楊，解釋道：“任溪說他有同學是一直在救助流浪動物的，能聯系聯系那個同學，把學校裏的流浪貓狗送走，找領養什麽的。”

胖子楊已經嚼完了牛奶糖，他毫不客氣地撕開水果糖的包裝，又往自己嘴裏扔了顆水果糖。

這倆人也不覺得齁得慌。

胖子楊嘎嘣嘎嘣嚼著水果糖，道：“那感情好，我不用擔心早飯被打劫了。”

學校裏的流浪貓狗有時候會“打劫”過往學生手裏食物，胖子楊就是深受其害那一個。

鄒和托著下巴嚼著糖放空：“也不知道任溪在幹嘛……唉，我也不好發消息問他去找同學了沒，畢竟人家幫忙是情分，我催那麽緊也不好。”

胖子楊跟著放空：“哎，他對你的事兒這麽上心，是不是也對你有點兒意思。”

鄒和被胖子楊這個大膽的揣測驚得差點兒把嘴裏的糖一口吞下去：“怎麽可能？人家不彎啊。”

胖子楊反問道：“那他純直嗎？”

想起任溪那套理論，小柯基卡了一下，道：“好像也不……”

“那不就完了，”胖子楊親切地拍了拍小柯基的肩膀：“事在人為嘛。他又不是純直男，掰彎直男是不厚道，但是和雙在一起又有啥不可以的呢？”

在任溪之前的理論裏，他是對什麽都興趣缺缺，也說不上是雙，估計算個無性戀。但既然不是直男，那好像就也，沒有什麽道德負擔了？

“不對啊！”小柯基猛地反應過來：“不管人家是彎是直，人家看上去對我都是很純潔的同學情誼啊？”

胖子楊已經嚼完了嘴裏的糖，此時他正在高深莫測地摸著自己的雙下巴，一邊摸一邊充當狗頭軍師：“誰說他對你是很純潔的同學情誼？”

“我說的啊。”鄒和一臉“這還要問”的表情。

胖子楊瞅瞅鄒和，“嘖嘖”兩聲，反問道：“你覺得你的雙商在這種事情上可靠嗎？”

“我雙商不是挺正常的麽。”鄒和試圖混淆重點。

胖子楊起身伸了個懶腰，道：“你就不覺得自己特別遲鈍嗎？”

鄒和一臉不可置信：“怎麽可能？我遲鈍？我哪裏遲鈍？”

胖子楊伸完懶腰又去翻他百寶箱，一邊翻一邊發問道：“從小到大，有人喜歡過你麽？有幾個？”

小柯基的臉頓時就漲紅了：“你問這個幹什麽？”

胖子楊聰他的百寶箱裏翻出來一包夾心餅幹來充當早餐，一邊撕包裝袋一邊答道：“說來聽聽唄。”

小柯基有點沮喪的樣子，道：“沒人喜歡過我……女生都喜歡那種高高帥帥的吧。”

“嘖，”胖子楊又嘎吱嘎吱開始嚼餅幹，說話的時候餅幹渣好險從嘴裏噴出來：“說你遲鈍你還不信？你照照鏡子去，我敢跟你打賭，起碼有十個以上的人喜歡過你。”

小柯基一臉不可置信：“怎麽可能？都從來沒人和我告過白。”

“巧克力收過嗎？”胖子楊問道。

“收過啊。”這個小柯基倒是回答的挺快：“隔三差五老有人給我巧克力吃，說是買多了，他們真好。”

“那你收到巧克力之後呢？”胖子楊一臉“我就知道”，循循善誘道。

“當然是就吃了啊。”小柯基一臉理所當然。

胖子楊瘋狂大笑，笑得臉上肥肉亂顫：“我真同情那些送你巧克力的人。”

“為什麽？”小柯基不解道：“我有給他們送回禮啊，又沒白吃人家的。”

“你送的啥？”胖子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我媽說讓我買點練習題當回禮，大家都是同學，互幫互助，好好學習，共同進步。”小柯基回憶道。

破案。

那些年，每一個給鄒和送過巧克力的人，最後都收到了一份練習題。

這大概就是鄒和覺得自己沒被人喜歡過的原因了，人間真實。

作者有話要說：

不得不說，小柯基他媽是個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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