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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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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的時候,小侯爺和江老板終於逛回來了。是時紅霞如浦,暮色蒼茫,把客棧的花花草草的身影拉得極長。晚風拂過,紙燈籠微微晃動著。

小侯爺和江老板勾肩搭背,兩人走過的地方也漫上了淡雅的胭脂香。客棧此時有不少熟客正在大堂裏吃著飯,看著他們兩個人便打趣道:“江老板,你又帶小侄子去了春香樓,哈哈,春香姑娘出來了沒?”

大家都認得小侯爺,只是並不知道他的身份,觀其言語,也以為是江老板遠房的侄兒。

江老板道:“本大爺都去了,什麽春香夏香的,不來可要砸樓了。”

眾人聞之,一哂。

小侯爺一身藍色窄袖常服,發環以金飾,更兼之相貌豐如玉,看不起也算是瀟灑。他被如此開玩笑得多了,也不是太介意,但還是暗暗得瞪了一眼江老板。

“我娘知道你就慘了。”

江老板自然能夠從他那個眼神裏看出這個意思來,立即嘻嘻笑道:“有道是天高皇帝遠,你娘哪裏能把手伸到我這裏來啊,安心吧,既然來了,多住上一段日子。屆時隨我到大巴山附近打打獵,踏踏春也好。”一邊和熟人打著招呼,一邊帶著小侯爺往內裏的閣樓走去。

“江叔叔,來時我便說了。這次來成都不是為了游玩。”

桃杏已謝,池塘猶有小荷尖尖角。在暮色下染了一層華光,有些隔離人世間的朦朧美感。移步換景,木質長廊一路行著,也有幾只蜂蝶跟了過來。

江老板摸著下巴頦好不容易攢起的長黑胡子,“那是為了什麽,別告訴我你是為了那位姑娘啊!”

小侯爺憋到嘴邊的話,就因為他這麽一句打岔,頓時消了。他哼了一聲,加快了步伐。

落後的江老板看著快步的小侯爺,是人老了嗎,這少年郎的心思是越來越難猜了。

而此時紫蘇已經由江老板的家婢迎到了內閣,自然也為先前的疏慢疊疊道歉。按說紫蘇和小侯爺都是主人的貴客,理應入住內屋而不是客棧,只是當時江老板並沒有吩咐,只如常的接待。管家處理了一樁事回來,才知道了。

紫蘇覺得只是這樣一件小事應該沒什麽,理所應當得勸慰了家婢幾句,直到對方眼邊快要流出一湖水的眼睛終於不再流淚了,才大松了一口氣。

我擦,當年老子在紅蓮教被莫名其妙的克扣了工資,他們不都是理所應當的。這裏居然這麽嚴格。

家婢走後,紫蘇打量起來,雕梁畫棟,陳設華麗奢侈,主人家看起來可不像是一個客棧老板的樣子。這麽壕的話,客棧老板都要含笑九泉了。

當此時,暮色入堂,偶有幾位家婢來來往往,不停的端著東西來。只是絕無聲音,訓練有素,有幾位家婢的手指上甚至還有刀劍留下下的隱秘老繭。

紫蘇輕聲詢問站於她身後的含光,“這個江老板到底什麽來歷?”

掰了一個核桃,核桃發出哢嚓的聲音來,眾婢回首。

紫蘇立即道:“沒事,沒事。”

一家婢立即獻上小巧工具,“是奴家不周,唐小姐用這個。”

雖然如此說,但是東西確實遞給旁邊的含光的。

含光面無表情的接過,點點頭道:“有勞。”

此婢軟軟應聲,仍回去做自己的事。

紫蘇從含光手裏接過胡桃夾子,一手往嘴裏扔著核桃仁。一邊瞧著這東西。“怎麽用來著?這些愛風雅的人就是閑著沒事做,輕輕巧巧的就掰開了,何必這麽麻煩。”

含光道:“給我。”

“哦。”發出一個無意義的音節,紫蘇懵懂的把胡桃夾子給她。

含光從盤裏裏拿出一抓,挨個夾了,繼續著前面的話題,“姑娘,先前小侯爺不是解釋了。江老板在金盆洗手之前乃是白帝侯的親信。”

“這個我也知道啊。”紫蘇又露出八卦的眼神,“但是我要的是八卦的私密。含光,你要是知道,就給我說說嘛。”

伸出爪子吃白食。

含光道:“那江玉楓這個名字,姑娘你該知道了吧。”

紫蘇重覆一句,“江玉楓?玉面小諸葛?”

含光點頭。

這個人紫蘇何止聽過,近十年來的江湖,此人的風頭都是一時無二。

此人面如冠玉,乃是有名的美男子,又風流成性,一直被江湖裏的眾師奶追殺著。手裏青楓劍一直在武林大會的兵器榜的五十名以內。

只是這幾年來銷聲匿跡,綜影難尋了。

恰此時,從外面傳來一道含著笑意的聲音,“哎,我好像聽到名字了。”

紫蘇探頭看過去,打頭走的男人不過三十五六,一身花哨的輕粉繡梅裏雪的長袍,攢著齊整的小胡子,那一張臉確實也如冠玉一般,長而細的眼睛盛著笑容,手輕佻地擱在小侯爺的肩膀上。傳情善睞,風流佻達。

先前沒仔細看,如今一細看,這江玉楓確實生得不錯,就是那小胡子有點毀三觀。紫蘇被含光背後手敲了一下,頓時明白,揚開一個笑容,很淑女式的那種,但又因她白皙小巧的臉蛋顯得楚楚可憐起來。“江老板,小侯爺。”

她才一站起來,就被江老板的聲音催著坐下,“小姑娘,別客氣,坐坐坐。”

小侯爺若是平日肯定會譏諷幾句,只是如今看到紫蘇額頭上的傷時,這句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了。因此,只是道:“既然叫你坐你便坐啊。”

紫蘇嘴邊的笑容越發燦爛。“那唐覓便從命了。”

三人一落座,便有家婢前來問詢,江老板即令上膳。在此過程中,江老板幾次話題都轉到紫蘇頭上,紫蘇機智的擋過。小侯爺倒是被她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態度給搞得頭腦不清晰了。

家婢如雲,碧裙如波,來往之前,便是瓊漿玉液,龍肝鳳膽,琳瑯滿目。

因為紫蘇額頭受傷的緣故,因而貼近她桌面的菜肴都是清淡清甜的湯菜。

江老板熱情的夾了一塊雪白的豆腐給紫蘇,道:“蜀中熱辣,層出不窮的佳肴都偏辣了。可惜你吃不得,嘗嘗這個,雪蛤絲。”

紫蘇看著碗裏的豆腐,“雪蛤絲?”什麽東東。

身後的含光小聲道:“一種以雪蛤切絲和豆腐一起釀制的菜肴。”

有了含光的科普,紫蘇還是一知半解,不過這便不影響她裝逼啊。“是嗎,有幸聽說過,,今日能在您府上吃到,實在是太榮幸了。”

她這句話說得實在太誠懇了,江老板對她的喜歡都忍不住蹭蹭蹭的上漲。

而小侯爺端著小巧的玉杯,與其說是端,不如說是捏。這個臭丫頭真是很會拍馬屁啊。連江叔叔看起來都那麽喜歡她的樣子。

看著紫蘇和江老板言笑晏晏的場合,他有那麽一點不爽。這個臭丫頭和每一個似乎都能很開心的聊起來一樣,這樣一看,更顯得她對自己的針對。

小侯爺哼的一聲,讓兩人從和諧的談話世界裏走了出來。

江老板轉眼看向小侯爺,一貫在花叢裏搖擺的他,但然知道他這是——吃醋了。

而紫蘇則是道:“你覺得我哪裏說得不對嗎?”完全不懂狀況。

“沒有,我只是想起了一句古話。”小侯爺咬牙切齒的說。

紫蘇問:“說來聽聽。”

小侯爺面無表情:“食不語,寢不言。”

氣氛一時冷凝起來,不過很快因為紫蘇的一聲冷笑給打破了。“是嗎?”她笑容還是甜甜的掛在嘴角,但是那雙黑色的杏眼看起來很兇殘的樣子。

江老板覺得情況很不對。他嗅到了暴風雨,本著良心發現,他還是做了中間人。“好啦,吃飯吃飯。一會兒再聊。”這個小姑娘怎麽有些精神分裂?

小侯爺敬江老板一杯酒,“江叔,每日我們便要前往大巴山,等把這個臭丫頭送到,屆時再過來陪你不醉不歸。”

江老板含笑,摸摸胡子,“那是當然。”嘶了一聲,挺好奇的說,“小姑娘住在大巴山裏?”

然後又道:“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裏聽說過一樣?唐覓,唐覓,對了,前不久唐家堡發喪不是就去了一個叫做唐覓的小姑娘嗎?”

“什麽?”紫蘇一下站了起來,雙手支著桌子,腰身微彎瞪著一雙嬌俏可愛的杏眼,不敢置信的看著江老板。“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小侯爺其實一直就覺得有些奇怪,唐覓這樣的小女孩怎麽會流落在外,而且身邊還只跟了一個丫鬟。到了現在,聽了江老板所說的唐家堡舉喪,心裏疑問更甚。“臭丫頭,到底怎麽一回事?”

紫蘇怒視他,“你閉嘴。”兇狠的態度成功鎮住了小侯爺。她扭頭看向江老板,道:“江前輩,能否把您聽說得和我說一遍嗎?”

她的眼神裏卻好像說著,要是你不和我說,你就慘了。江老板取著帕子擦了擦額間並不存在的汗,道:“我也只是道聽途說。不過你爹不是沒有請我們去嗎,興許只是一個謠言罷了。”他和唐覓老爹唐天行的關系其實還不錯。

“你真是唐覓小姑娘,幾年不見,都出落成這個樣子了。真是女大十八變。”江老板忍不住感慨道,又說:“叫什麽江前輩,多疏遠啊,我和你爹雖無兄弟名分,但是卻勝過一般的兄弟,你以後也隨這個臭小子一樣喚我江叔就是了。”

紫蘇答了一聲是。等待著江老板的下文。

“這個......說來可就話長了。”江老板從頭到尾的講唐家堡舉喪一事說了個明白,然後又疑問為什麽唐門會讓她一個小姑娘去參加正月的瑤山戰役。紫蘇含糊的答了,再加上她的插葷打科,這個話題很快被說了過來。最後,晚飯結束的時候,江老板道:“小覓,你一個姑娘家的也不方便,明天我讓我的人送你們去唐家堡,免得難聽。”這個自然是針對小侯爺說的了。

小侯爺道:“這有什麽難聽的。”

江老板呵呵道:“你把人家好好一個姑娘家弄成這樣,還有理了啊。”

小侯爺立馬閉嘴。

紫蘇正在煩惱怎麽到唐家堡呢,畢竟她從來沒有去過大巴山,唐家堡的具體位置一向很少人知道。連含光都說,到時隨著蘇玉京給的地圖走,眼下有江老板這個神助攻,簡直開心得嘴都合不起來了。“江叔,太感謝了。”

江老板看著她那激動的表情,迷惑之。

而紫蘇背後的含光忍不住捂住眼睛。紫蘇姑娘這個樣子,在進入唐家堡裏真的不會露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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