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驚天的恐怖之意自天而降， 然則這樣的大恐怖早就熟悉至致！

“阿爺！”

久違的稱呼脫口而出，淩寶喜出往外， 一顆沈甸甸的心因此完全輕松了下來。

就在他呼出的同時， 天地之間發出一聲如有形質的悶響，隨之一塊巨大的異鐵從天而降， 只往眾人頭上落下。

一直等候的螭吻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當下毫不遲疑，一甩胡須， 直接將之打落到了遙遠的海邊。

打完之後他才憂傷地想了起來，那個方向……好像是他的府邸所在？

不過只一想到，自己就將帶著月女飛升，這府邸根本用不到了， 馬上也就不在意了。

正躊躇滿志之間， 他背後突然有些發毛， 卻見又一顆白熾大日升天而起，朝他這邊撞了過來， 好在他雖然剛剛靠過來了一些，距離通道卻還有些距離， 因此只是擦著他過去了。

饒是這樣， 他的須發還是險些被點著！

“不都已經通了嗎，怎麽還來！”

他一邊忙不疊的後退， 一邊納悶地嘀咕，擡頭一看，剛把剩餘定海神鐵打落的淩旭背後， 一個淩厲的美人，手持方天畫戟，正趁著淩旭力竭的這個剎那偷襲於他，而這顆白熾大日的目標，無疑就是這個美人，也就是輝煌帝君！

想到自家小魚蛋非凡的目力，螭吻這才恍然，她剛才其實已經看到了通道的那頭，預計到了這一幕，也就是說，這顆白熾大日自一開始就不是為那些剩餘地定海神鐵準備的，而是為淩旭，要救他於危難之中！

進攻，永遠是最好的防守！

淩旭也早有靈犀，於千鈞一發之際，適時地閃身讓過！

輝煌帝君原本註意力就只在淩旭的身上，剛又被淩旭遮擋得完全，再等看到這顆白熾大日已是躲避不及，只得微調方天畫戟的去勢，正面迎上！

這樣的碰撞遠不似先前白熾大日消融定海神鐵的沈默對抗，更加直接也更加激烈，小羽毛更是有心，刻意調整了火龍的內部構造，當下白熾大日只在和方天畫戟相觸的剎那就已然綻裂開來……

刺眼的白芒因此八方迸發，哪怕了隔了整整一個飛升通道也還是蔓延了下來。

眾人只覺得自己眼前只剩下一片白亮，連帶整個世界都似停頓住了！

萬物俱籟當中，有個小小的黑點，沖天而起，飛掠向空中，去接那片純白的、緩緩降落的小羽毛。

烏發染月、青絲成霜，那原是她一身當中唯一的一片黑，如今也已經如雪，再配上那身潔白的羽衣，她就真是完完全全的一片白羽了。

輕且無力，無聲墜落。

接連三擊，哪怕有鵬老他們最後生命本源的支援，她也已經耗盡了力氣。

更遑論，最後關頭她已經中止住了鵬老他們的付出。

立場不同，所求自然不同。

她不若淩寶，在她來看，相較豁出去八十四個，怎麽都是只豁出去一個更加合算！

“你怎麽就一直都這麽傻呢！”

淩寶在心底裏哽咽，一如當初救他，她永遠先考慮到別人，而後才會考慮自己。

這時候他只恨不得小羽毛能吸盡那另外八十三個的所有本源之力，進而為自己留下一線生機。

也恨不得她不要去管淩旭，讓他自生自滅。

究其終極原因，這豁出命去的一擊其實還是為了淩旭。

而前一刻才將他當做救世主，後一刻卻發現他才是催命符，這樣巨大的落差讓淩寶一時忍不住有些恨起他來。

偏就在他剛要接住小羽毛的剎那，那個正被他痛恨著的人早他一步，將小羽毛攬到了懷裏。

淩寶振翅欲搶，微微遲疑卻又只在旁邊靜靜矗立住了。

因為這應該……是小羽毛所期盼的。

微微翕動了一下如羽的眼睫，小羽毛吃力地睜開了雙眼。

久別重逢，終於相見，一時卻想不到要說什麽好，心中訥訥了半天，最終問出口的是：“我沒有變得很不好看吧？”

女為悅己者容，這個道理亙古不破，她低低吃吃地笑了笑，又說：“你當初那個樣子，都能保持住了讓自己一直那麽好看，所以我也留了個心眼，特地給自己留了那麽一絲力量，讓自己不要變老，不要變得難看，都還沒來得及給你看過我最好看最好看時候的樣子呢，我不甘心……你倒是說說，我好看不好看？”

“嗯……”

一滴眼淚伴隨一聲輕輕的應和聲落在了她的臉頰上，淩旭一手將她抱住，一手緊握住她的手，緩緩將自身靈力給她渡了過去，雙目不錯，只落在她的臉上，她的頭發上，低語說：“你是最好看的——不只是在我心中，在這整個天地之間，你就是最好看的！”

如霜的白發絲毫無損她的容顏，似乎她本就更適合這樣的白發一樣。

但只要一想到她這頭白發是怎麽來的，他就忍不住心如刀絞，瞬間又一大滴眼淚，怎麽也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不要難過。”

小羽毛費力地擡手幫他去擦，還不忘看了一眼靜靜守在一旁的淩寶，安慰他們說：“你們忘了，我有絕處逢生、怎麽都不會死的體質呀，上次那樣……我都沒有死呀，這次一樣也不會死噠！”

“那你……”

淩寶抖了抖嘴唇，終是忍不住哽咽出聲：“那你趕快好起來呀……”

“馬上……”

小羽毛微微一笑，寬慰地開了口。

不待她將話說完，白光突然完全褪盡，取而代之的是萬丈金光，自天上垂下。

微笑因此變得深了一些，小羽毛接著說完了先前沒有說完的話：“……就要好起來了！”

打通飛升之路，使這個世界免於滅亡的威脅，不言而喻這是一場極大的功德。

不論最終這條路是怎樣打開的，真正打通這條路的又是誰，她在其中出力了，這點毋庸置疑，結算出來的營養液，當能夠吊住她的一條命才是。

至於以後，她都從一顆蛋成長至今了，大不了就是從頭再來一遍的事，又有何可懼的呢？

最後撫慰了淩旭和淩寶一回，小羽毛安然地閉上了自己的雙眼，完全沈浸到內心世界中去，平靜地默語說：“打開營養液系統……”

此時外界，陸續又有數萬條的金光垂落了下來，似要完全取代先前的白亮，將這一整個世界都變作金光世界。

於五上人等微感奇怪的是，他們仍然沒有感到任何接引之力，沒有任何要被強逼著離開這個世界的跡象，而明明剛才，他們這些人盡皆展露過遠超這個世界的力量，諸如五上人、螭吻和鴉白，更在數年前就早已展露過，此時飛升路通，他們立刻就該舉霞飛升才是！

眾人互看了一眼，不禁疑心忙碌籌備著一切的這些年裏是不是有哪個老家夥已經悄悄渡劫，為了避免牽連到這個世界，又一個人悄悄爆裂在了這個世界之外，某一處虛空當中。

於是說，哪怕他們已經打通了飛升之路，也已無用，這世界已然被遺棄！

“不會……”

凝肅沈默了片刻之後，鱗族的太上長老開了口：“這世界上不應該再有比我修為更深厚的人在了，怎麽想都該是我排在最先才是。”

他是當之無愧這個世界上的散仙鼻祖，說的話還是有幾分份量的。

眾人紛紛點頭，北上人也道：“真要有這樣的事，必然會有很大的動靜出現，不至於我們全然不知，一直被蒙蔽至今。”

“又且……”

上人伸出了一只手去，沐浴這遍地的金光：“真要這個世界被遺棄，又怎還會有這接引金光出現？”

眾人再次點頭，不由自主卻是朝小羽毛那個方向看去。

就像發現飛升路斷的伊始，他們就自然而然地將這個重擔壓在了小羽毛的身上一樣，此刻他們也是不由自主想要在她身上尋找最為權威的答案。

剛剛白亮幹擾，他們茫然不覺，先前金光遍地，才發覺小羽毛已經不見，好在已經有人接住，但看她一副人事不知的樣子也是不禁擔足了心。

人心都是肉長的，剛剛最為關鍵的時刻，小羽毛刻意切斷了他們的生命本源供給，這一點他們不可能不感懷。

捫心自問，易地而處，他們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嗎？

這個問題他們當中沒有任何人能自信給出肯定的回答。

這與先前他們主動付出生命本源不同，那時候是形勢所迫、孤註一擲，可當真有生的機會，他們真不至於高尚到完全留給別人。

但就在剛才，他們卻被她這麽確確實實地對待了，由不得他們不心悅誠服！

而連他們都止不住要掛心了，鵬老他們更是憂心不已！

此刻他們，包括族長、白瀾、水澤村村長以及羽族的一幹人等陸續都圍了過去，靜靜無聲，只在期盼，期盼生命的奇跡，期盼和煦的目光，期盼她能睜開雙眼，如往日一樣清澈親近地向他們看來！

就在這樣的期盼當中，他們忽覺隱隱有些震蕩。

這一刻，不管是空中、還是地上、又或海底，這個世界裏的每一個人都感到了一股根本無法抗拒的震蕩，而後他們莫名覺得自己身上一松，明明並未向上飛起，卻距離飛升通道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作者有話要說： 咳，小虐怡情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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