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這樣！”

金陽吃驚地問說，一時竟忘了閃躲。

伴隨著一顆大好頭顱的沖天躍起， 是淩旭淡淡的回答：“你已入魔。”

天道機械無情， 冰冷淡漠， 仙魔之分論跡不論心，是以不在人心，而在手段。

仙氣因順應天命而得， 魔氣卻來自毫無顧忌的霸道同化，自他悍然奪舍罹天，並千方百計壓制罹天開始， 他就已經走上的魔修的掠奪之路， 此刻引渡他的自不會是神界的仙靈之氣。

而自金陽的生命體征消失的那一刻起，這種因他而引起的天地異動便就已經終止， 隨後風流雲散， 又是朗朗一片晴空。

再之後又真有萬條祥瑞落下，同時仙樂繚繞，百樣繁花閃現。

慢慢地更有天花虛影亂墜， 並有天女虛影盤旋， 雲後金光閃閃。

天地法則再公正無情不過， 哪怕他刻意壓制住了，沒讓自己的修為境界過界， 這一記飛劍仍被天地算作了超越此間世界能夠承受的力量，做為飛劍的主人，自是無法幸免。

淩旭自己也早已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當下深吸了一口氣， 一揮衣袖先將那柄因為失去了主人正無力墜下的月牙鏟給收了起來。

真讓這等神器落了下去，只怕此間立刻就要多出一座火焰山！

做完了這件事，他才低頭看向滴翠山的大陣。

有小羽毛沈靜內斂的月之精華在，又有阿寶的長鞭在，還有族長、長老們強橫力量在，又因為金陽已死，那些流火都已經變成了無根之萍，很快火勢就得到了控制，化作了道道裊裊青煙，並不需要他額外相助。

因此他只深深深深地看著小羽毛，但直到最後他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只振了一振衣袖，便同那些飛花以及那些天女一起，在雲端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鴉白卻覺得自己背後驀然一松，固執纏綿地伴隨了他很久的蝕骨劍氣驀然不見了蹤跡，接著一句話響起在他的心底：“幫我照顧好小羽毛，我便不追究你謀奪我無色之炎之舉，也不會追究阿寶暗竊我無色之炎之事。”

原來阿寶已經謀得無色之炎的事他早知道了！

鴉白忍不住在心中一驚，卻猶自不服氣地反駁了一句：“那絲無色之炎可是小羽毛親手送給阿寶的，怎麽能算是阿寶自己暗竊，要追究你也該追究你的小羽毛去！”

淩旭自不會有半點回答。

鴉白在心中暗嘆了一聲，這會兒他只怕已經在神界了，彼此間有著異常厚重的界壁在，自己的這點心聲怎麽可能能被他聽去？

不過他這句話卻是實話，當初是淩旭自己昏迷將一絲無色之炎留在了妖蛙碧殊的身體裏的，之後是小羽毛將妖蛙的屍體給了阿寶，阿寶這才能得到了那絲無色之炎，至始至終他都未曾主動向淩旭下過手。

至於得了無色之炎後卻隱瞞不報什麽的……這不也是他從未問起過嗎！

鴉白如此這般地在自己心中幫阿寶分辯了一回。

末了忍不住苦笑，可以說淩旭真是威脅到點子上了，阿寶就是他唯一的軟肋，他自己橫豎就只有一死而已，阿寶卻萬萬不能出什麽事。

又確實自己到底還是懼怕於他的，尤其是再一次親眼目睹了他請寶貝。

那一劍，他敢肯定，除卻早就不涉世事的魔尊、道尊之外，三界當中，無人能夠抵擋！

唯一能指望的大概就只有有人在自己之前被那柄飛劍盯上了，而後死道友不死貧道，趁著淩旭招式用老，新招未及出手前，一起圍殺了他，又或直接逃跑！

鴉白稍稍推演了一番，自覺只怕還是逃跑的好，否則大約還是會再留下幾條命來，焉知當中就不會有自己？

好在這樣的殺神神界並不太多，也好在自己現在好像跟這位殺神處得不錯？

可怎麽都覺得這樣的境遇太過夢幻，讓人覺得太不真實啊！

鴉白恍惚地在心頭一笑，道出了最後一個好在——好在他留下的任務並不太難，沒了那道蝕骨劍氣的幹擾，他傷勢的恢覆指日可待，之後要在這樣一個世界照顧好一個兩個人當不費吹灰之力。

何況需要他照顧的這兩個人本身就足夠優秀，成長又是如此之快，也許沒兩年小羽毛就要飛升上去繼續由他自己照顧了，他很快就能得到解脫。

這麽想著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小羽毛。

卻見小羽毛一臉的平靜，仿佛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尋常得簡直反常！

小羽毛的這種平靜自然是假的，只不過做蛋做久了，她早習慣了這種內心翻江倒海面上卻不動聲色的情況罷了。

此刻她內心或者算不上翻江倒海，卻是比翻江倒海也好不上太多，根本就是一團漿糊，翻來覆去只是一句話：明明他曾經說過，只要她不願，他就永遠不會將她丟下的……

“最終卻還是丟下了……”

良久，這句話終於翻騰到了嘴邊，小羽毛委屈地一滴一滴掉下眼淚來。

“小羽毛你別這樣，阿爺他也不想的。”

一個軟軟的，又稍帶了一絲強硬的少年懷抱及時嚴絲合縫地抱住了她：“金陽的流火帶來破壞太大，不能及時將金陽誅殺，不但滴翠山，整個這一界都要遭受荼毒，而金陽擁有六劫散仙的修為在身，除卻動用遠超這個世界的力量，阿爺實難將他力斃於此。”

“除非道尊，所有展露了超越這世界所能承受力量的存在，必然會被天地法則所鎖定，強制驅離此界。”鴉白也展露身形幫助解釋道：“他所展露出來的力量那樣強大，沒有立刻離開，這已經是受魔氣影響，又因為他對此界眷念實在太深，所以才堅持了這麽許久。”

但她所糾結的其實並不是這個呀……

相關這些，雖然她心中並不十分地清楚，但也能分析判斷出來，既是淩旭剛才能走，這就說明他早就擁有了離開的能力，當真想走的話，早就走了，又怎麽會留到至今？

因此，她固然因為他的離開而傷心，更在意的卻是——直到走了，他竟也沒留下一句清楚話！

這讓她不禁想起了淩旭之前那段時間對於自己的冷落。

雖然他幾乎時時刻刻都跟她在一起，又那樣悉心教導了她，但她就是覺得自己被冷落了，她早已……無法在滿足於他這種師長、家人一樣的對待！

家人她有族長外公，有白瀾外婆，還有不知道在哪兒陷於昏迷沈睡當中的親娘；師尊她有鵬老，真的再不需要類似的角色存在了！

又若從最開始就一直這樣也就罷了，她絕不會自作多情，將自己放到這樣一個尷尬的位置上去。

而明明他撩了，結果又這樣一聲不響離開。

這算什麽？

知錯就改，還是亡羊補牢！

又或者他是知道自己終會離開，所以才會故意這樣冷落自己。

但其實並沒有這樣的必要啊，她遲早還會飛升上去，會去找他，這樣短暫的分別並算不得什麽，反而更能成為動力，讓她更加努力地提升自己的修為，難道兩人還能就此完全不見不成？

最重要的是，她另還有一個疑問——這樣的飛升真就只得他自己一人離開，沒有辦法再帶上別的嗎？

傳說中不是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嘛！

小羽毛抿了抿唇，問阿寶和鴉白：“你們實話告訴我，他剛才有沒有機會帶我一起離開？”

“有的……”

阿寶與鴉白對視了一眼，艱難地回答。

略頓了頓，他幹脆直說：“其實不但是小羽毛你，連我和鴉白都能帶上，也是因為這個，我當初才會冒險救下他。”

“啊？”

小羽毛略略有些傻眼。

“你沒有聽錯，當初就算小羽毛你沒有那個意思，我也還是會救下他的。”

阿寶抿了抿唇，道：“神、魔兩界都是上界，彼此之間的阻隔並不如上下兩界這麽嚴密，是以除去直接飛升魔界這條途徑之外，我也可以哄他選擇帶著我一起飛升到兩界相交之處，而後我就可以自行從那裏回到魔界當中了——當時我與鴉白失散，又正好親眼目睹他中了金陽的赤陽斬，知道他有失憶的可能，因此我想，只要我軟乎一點，乖巧一點，大抵就能騙到他，最終按我所設想的那麽來。”

所以他當時異乎尋常地黏著淩旭，不肯跟阿香去玩是為著這個？

是抓住了淩旭這最後一根稻草實在舍不得放手？

也所以他明知道淩旭把他當成了尋常的孩子，也從不點破，寧肯委屈自己，也要一步一步循序漸進，讓淩旭接受這個事實？

一時間，小羽毛倒是忘記了自己心中對於淩旭的怨懟了。

滿心當中只剩下這一句話：她知道她家這只包子是個心機BOY，卻沒有料到，他根本就是芝麻餡兒的！

嗯，還是最黑最黑的那種芝麻餡兒！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你好，男主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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