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覆前行，欲窮其林。”——《桃花源記》

“然幻由人作，此言類有道者。人有淫心，是生褻境；人有褻心，是生怖境。千幻並作，皆人心所自動耳。”——《畫壁》

一

曹殷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異樣，一會兒濕漉漉，一會兒又癢癢的，他想睜開眼睛看看是怎麽回事，無奈太累了，渾身酸痛，一點也不想就這麽醒過來。可是這種感覺持續著，很不自然，雖然蹭著自己臉的這個東西很溫熱，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是慕容在和他開玩笑，想到這裏他倏地一下睜開了雙眼，臉上的觸感瞬間消失了，好像知道他醒了過來忌諱他似的。

眼前一片漆黑。曹殷瞇了瞇眼睛，瞬間適應了黑暗，只見他躺在一間不大的石室裏，他身上的傷都被好好地包紮過了，可惜現在使不上勁兒，大概是消耗了修為和長時間躺著的原因，他嘆了口氣，轉頭尋找慕容，卻看到一團毛茸茸的生物蜷在他的手臂旁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曹殷楞了楞，第一時間的反應是：這是個什麽東西？！

那團生物看到曹殷醒了，低低嗚咽了一聲，開始用頭蹭他的胳膊，曹殷歪著頭看了它一會兒：小型犬大小、鹿眼、獨角、招風耳、前爪兩側一對肉翅，似麒麟但明顯不是麒麟。麒麟的變種？曹殷這麽想著。小獸似乎猜到了曹殷的疑問，只見它用爪子在地上劃了一下，地上就顯現出兩個字：方相。

“方相……你的名字？”曹殷問道。

小獸點點頭，又開始蹭曹殷的胳膊，似乎很喜歡他。曹殷沒有力氣，他碰了碰小獸的爪子，讓它移到了另一邊，自己則慢慢移動，慕容此刻躺在他身側不遠的地方還未醒，他得去看看慕容的傷勢。方相明白了他的意圖，便搶先一步奔到慕容的臉旁，用自己的牛鼻子拱了起來。曹殷則伸手撫上慕容的胸口，用微弱的靈力開始檢查慕容的身體，一邊檢查一邊皺起眉頭。

“嘖……這眉頭皺的，真嚇人……我還活著吶小殷……”無力的男聲早就沒有了平日裏的戲謔，話音剛落就引起了一陣咳嗽，慕容醒了。

“別馬上坐起來，適應一下。”曹殷簡短地說道。其實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兩個人一個受了不輕的內傷，一個損耗了不少的修為，都是重病號。

“咳咳……沒事，死不了……天，這是個啥？！”慕容歪過頭，正好對上了小獸的牛鼻子，他驚了一下說道，“剛才是這東西在拱我？我說臉上怎麽濕了一片……”

方相對“這東西”這個稱呼很不滿意，他哼了一聲，用尾巴甩了慕容一臉，然後回到曹殷的身邊蜷了起來，發出舒服地呼嚕聲。

“它叫方相，我醒來的時候它就已經在了。”曹殷扶著慕容坐了起來，說道。

“方相？是它帶咱們到這兒來的？”慕容指了指這間石室問道。

“嗯？不是你？”曹殷疑問，他記得暈過去之前慕容還在抱著他逃，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聽慕容的口氣，他們最後的落腳點也不是這裏，那麽是誰帶他們到這兒的？想到這裏，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一旁蜷著的方相。

方相眨巴眨巴眼睛，還沒等叫一聲，就被慕容拎到眼前。

“小不點兒，是你把我們搬到這裏的嗎？你這麽小是怎麽做到的？你從哪兒來？你不是一般的動物，也沒有妖氣，難道你是白澤的手下？不對……等等……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哎，你別動，老實一點呀。”

方相起初楞楞地看著慕容，待到慕容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之後，它意識到這種被拎著的感覺十分不舒服，便開始掙紮起來。慕容一個沒揪住，方相就掉到了地上，一咕嚕滾到曹殷旁邊，鉆到了曹殷的懷裏。

“哎呦，這小東西還會撒嬌，我說你躲到小殷那兒可沒用，他是站在我這邊的。”慕容雖然這麽說著，但是也沒有把它再拎出來的意思，而是開始自顧自思索起來。

“你說你見過它？”曹殷疑問。

“嗯……有印象，但是應該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有多久？”

“很久……應該是我還沒離開小河村的時候……”慕容努力想著，但是看起來並沒多大進展。

“小河村？那不就是你剛醒來的時候？”

慕容點點頭，又搖搖頭，一時間兩人開始沈默。方相在曹殷懷裏一會兒看看曹殷，一會兒看看慕容，看到兩個人突然沒了動靜，它“嗷嗚”了一聲，蹦到了地上，伸出爪子開始劃拉。

一串文字在地上顯現出來，看的曹殷和慕容慢慢地睜大了眼睛。

“你、你……原來是……”慕容頗為驚訝，“你原來是我墓前的鎮墓獸啊。”

方相哼了一聲，點了點頭。

“你說你在慕容離開之後被路過的陸壓道君點化，有了生命，成了仙獸？”曹殷問道。

方相繼續點頭。

“哎呀……久違了！”慕容感慨地把方相捧了起來，仔細打量著，“不過你怎麽這麽小只了？讓那個老頭子道君給餓著了？”

方相無語地看著自己的前主人，有點不耐煩，但是卻沒有再掙紮。

“你說你是陸壓道君派來的？道君現在和白在一起？按你的說法，我們雖然都身處封歸村，但是卻是分別在不同的空間，道君派你來互通消息，你看到我們受傷了就把我們給救到這個石室裏來了？”曹殷把方相告知的消息串聯了起來，“白和道君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既然八門破了兩門了，大家遲早能會合。”

方相“嗷嗚”叫了一聲，伸出爪子指了指地面，地面又出現了一行字，慕容和曹殷看罷都皺緊了眉頭。

“果然……被我們猜著了。”慕容嚴肅道。

“青竹，到底是倒戈了。”曹殷冷冷地說道，“方相，道君有沒有說接下來該怎麽辦？”

方相點點頭，只見地面上出現了兩個字：休息。

曹殷和慕容明白了道君的意思，他們兩人現在都傷的不輕，休養是十分必要的，雖然時間很緊迫。慕容放下了方相，順了順它的毛，方相在他的手臂上蹭了幾下，還是回到了曹殷的懷裏，似乎曹殷那裏更加舒服。慕容嘆了口氣，他這個前主人還真是一點都不討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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