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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套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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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晨和曹旸來到吳家村的時候這裏已經沒剩下多少人了,可怕的旱情已經讓這裏連棵草都瞧不見,年輕、身上還有勁兒的人已經出去逃荒了,剩下的人都只有半條命了。

“我們接到消息不過兩天,這裏怎麽就成這樣啦?”曹旸不解地笑道。

“看來是個不好對付的主兒。”曹晨目露兇光,似乎很不樂意回答道。

“人類總是會增加麻煩,到頭來還得我們收拾,麻煩死了。”曹旸好像沒註意到曹晨的不滿,自顧自地笑道。

“那個混蛋道士,沒事煉什麽‘童鬼’!沒那個金剛鉆攬什麽瓷器活!”

“之所以沒‘金剛鉆’,才想弄個不是。”曹旸聳聳肩,“挑個生辰八字都極陰的女孩兒,穿赤衣,戴墜砣,於極陰之日淹死煉就七七四十九天,‘三陰’俱全,他駕馭不了也是正常。”

“哼,一個半吊子老道,煉蠱失掉一只眼睛,本以為已吸取教訓,沒想到這回變本加厲煉上鬼了!”曹晨站在村子遠處一邊觀望一邊打了個響指,他的身後出現了一排身著暗紅色長袍的拘魂吏,“這村子裏的人快死絕了,你們去回收一下。”

拘魂吏領命而去,曹旸笑著開口道:“我們是先去找童鬼,還是先去看看吳家人?”

“吳家人想來也活不長了,讓他們死個明白也好。”

“呵,我該說晨哥哥你心慈呢?還是該說你心狠呢?”

“怎講?”

“讓他們一家再見一面是謂‘慈’,而讓為人父母者知曉事實是謂‘狠’。”

“別貧了!”曹晨聽罷不耐煩了起來,“早工作完早利索!”

曹旸不置可否,轉了個身化成一窮道士模樣走進了村子。村子中最大最好的房子也就是吳地主家了,一路上滿目瘡痍曹旸並不在意,徑直走進了地主家的門。昔日的財大氣粗已不覆存在,只能用“衰敗”二字來形容,曹旸笑笑,一眼便看見坐在門口的吳地主。

“老鄉,行行好,給貧道些施舍吧。”曹旸上前低眉順眼地笑道。

吳地主擡起頭,飽經風霜的臉像是五六十歲的老人:“道長,您在說笑麽?村子都旱成這樣了,俺現在都得刮樹皮吃木屑,哪兒有東西給你施舍?”

“都旱成這樣了,你怎麽沒去逃荒啊?”曹旸故意問道。

“俺不能走,俺還有個病倒的老娘,俺、俺還得去找俺的娃兒。”一說到自己的娃娃兒,吳地主瞬間兩眼放光。

“娃兒走丟了?”

“娃兒,娃兒他……”不知道吳地主想到了什麽雙眼露出了恐懼之色,他看了曹旸半晌突然用幹瘦的手使勁拽住曹旸的手腕,“道長!道長您是活神仙哎!能不能幫俺、幫俺找回俺的娃兒?俺給你磕頭,給你磕頭!”

吳地主真的跪倒地上“咚咚”地磕起頭來,曹旸瞇起眼睛看著倒地便拜的吳地主,也不去扶,只是笑道:“老鄉,你想找的孩子是不是一男一女?”

聽到“一男一女”四個字,吳地主哆嗦了一下。

“看來是了,起來吧老鄉,帶上你的母親,貧道我幫你尋你的娃兒。”

“真的?道長你沒騙俺!”

“你看你全身上下已身無長物,我騙你又有什麽好處?走罷。”

“可俺娘自從娃兒丟了以後就一病不起了,咱能不能先去尋娃兒,尋到了帶回來給她看?”

“不可,老鄉必得應了貧道,否則是找不到的。”

吳地主聽罷,有些懷疑眼前這個道士是不是在尋他開心騙他,後來想想就像道士說的自己都成這樣了,騙也沒啥好騙的,再說,尋兒心切,找不到兒子他也不想活了。想到這裏,他立馬拔腿跑進屋去告訴自己的老母親。

曹旸聽到屋內吳老太太虛弱地質疑聲也不著急,笑著坐到門口的臺階上,不一會兒吳地主就把自己的老娘背了出來,曹旸迎面對上了吳老太太的目光,明顯看出了吳老太太不信任卻又不得不信的矛盾心理。

吳地主把老太太放到了一個以前用來拉幹草的破舊推車上,就跟著曹旸走出了自家院子。

“道長,遠不?”他這會兒才想起來問曹旸這個問題。

“不遠,不遠,就在那兒。”曹旸早就感覺到曹晨的殺氣,於是指向了吳家村祠堂的方向。

“道長,你說的是……祠堂?不可能,俺們當時都快把那兒翻遍了也沒找到。”吳地主反駁道。

“你們是找不到的。”曹旸淡淡答道,“帶著肉身的童鬼化為旱魃,會造成附近地區的幹旱和災禍,她不想你們找見,你們自然找不見。”

淡淡的一句話吳地主雖聽得如墜雲裏霧中,但一聯想到自己女兒那晚的恐怖樣子、土軍官最後的暴死、和村裏接二連三的禍事,立馬就感到了此事非同小可。

“那……道長,俺的娃兒、俺的娃兒不會有事吧?”

“何為有事?何為無事?找到不就知道了?”曹旸不再多說什麽,吳地主見她沈默下來便也不敢再開口,生怕曹旸突然反悔不帶他找孩子。

三人一行來至祠堂,見到昔日莊嚴祭祖的地方如今成了這幅破敗模樣吳地主不自覺心感酸楚,剛想嘆息一番就聽見裏面有小孩兒的叫聲。

“娃兒!娃兒!是你在裏面嗎?”吳地主想一氣兒就跑進去,不料曹旸一把攔住他冷笑道:

“急什麽?去把你家老太太帶上。”

冷冷的口氣,雖然在笑,但是顯然不容辯駁。吳地主只得退回去扶上自己的母親跟在曹旸的身後進了祠堂。剛一進去就看見一個小女孩趴在地上掙紮尖叫,似是被什麽震懾住無法起來。

“男兒!”吳地主喊了一聲女兒的名字,吳老太太原本無精打采的雙眼也驚得有了神。

“怎麽這麽慢?”旁邊一位也是道士打扮的人對曹旸不耐煩道,“要不是等你我早解決她了。”

“那個男孩呢?”曹旸問。

“那邊的供桌下面,被這童鬼施了咒,昏睡著呢。”

其他人往他說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一個小男孩躺在供桌下面睡著,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

“娃兒!俺的娃兒!爹來了!”吳地主放下吳老太太,趕忙向孩子沖過去。

“慢著!”曹晨大聲制止卻為時已晚,只見一陣腥風刮來,小男孩從供桌下面轉眼來到了小女孩的身邊。

“男兒!你做什麽!快把你弟弟交給爹!”

小女孩雖被曹晨震著,但她施在男孩身上的咒未曾解開,那股腥風顯然是那咒術而為。

“我雖震住童鬼,但她的咒術仍在,她心系男孩,你去碰他只會觸動咒術,讓孩子離她更近。”曹晨顯得更加不耐煩了,“你也不必急,男孩與童鬼相處已不算短了,怕已沾上鬼氣不再是人了。”

“你、你說什麽、!”吳地主又驚又懼,“道、道長,您可得救救俺兒子啊!他是我們家唯一的香火,可不能就這麽、就這麽沒了啊!”

“哦,這麽擔心兒子?你怎麽不問問你女兒到底是怎麽了?”曹旸諷刺著笑道。

“男、男兒,她……”吳地主被曹旸諷刺得不知該說什麽,只得去看半倚在一旁的母親,然而吳老太太卻只是瞪著一雙眼睛來回看著,什麽也說不出來。

“你把你女兒賣給了一個獨眼道士吧?曹旸笑問道。她的笑讓吳地主不寒而栗。

“你、你怎麽知道?難道你們和那獨眼道士是一夥的?不、不對,不是賣……“吳地主開始語無倫次,”他說把男兒交給他就能換來村子的和平。”

“哦,那村子和平了沒有呢?”曹旸繼續諷刺地問道,“如果那老道當初是要你的兒子呢?你給還是不給?”

“俺……”吳地主張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知道那老道對你的女兒都做了什麽嗎?”曹晨冷哼道,“他讓你女兒穿上能化為厲鬼的血紅衣服,然後挑一個雲遮月的極陰日子把她淹死在河裏,接著用繩子把她吊起來,腳上拴著秤砣煉就七七四十九天。不過,那老道道行不夠,再加上這女孩心中回家的執念太強,於是她提前化為童鬼殺死了試圖阻止她的老道跑回家來。沒有脫離軀體的童鬼,這執念該是有多麽大!”

“俺、俺……”聽到曹晨的說明,吳地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他看著繼續掙紮嘶叫的女孩,眼淚從眼眶裏滾落出來,“男兒……爹對、對不起你……男兒……”

“既然托生成女娃兒,就是多難的命……”一邊從一開始就沒有說話的吳老太太此時張口道。

“呵,這麽瞧不起女孩,你也瞧不起自己唄?”曹旸聳聳肩笑問。

“女娃子……生下來就是賠錢的,既不能繼承香火,手提不了,肩扛不動……她變成這樣雖然有俺們的責任,但誰讓她生下來是個女娃……”老太太說的頗有些憤世嫉俗,一邊說一邊還顫微微地伸手指向女孩,也不知是惱火自己的性別還是悔恨自己的作為。

誰知她的語氣和動作激怒了被曹晨制住的小女孩,只見她裂開嘴巴,裏面的牙齒變得尖利可怖,她一扭頭咬住了身邊的小男孩用力撕扯起來,小男孩仍舊無知無覺地昏睡著,鮮血灑了一地。

“娃兒!俺的娃兒啊!!”吳地主和吳老太太大叫起來。

這不過是瞬間的事情,待到曹晨上前阻止時為時已晚,那小男孩已經死透了。

“糟糕!那男孩的魂魄已被童鬼吞食了!無法帶回陰司,只有徹底消滅才能永絕後患!”說罷曹晨攤開左手,一把通體烏黑的墨色弓現於手上,他拉開弓弦,一支與弓的顏色截然不同的金色箭矢現於弓上,這是日游神的武器“金烏箭”,能讓厲鬼一箭殞命。

“晨哥哥,先等一等。”曹旸開口阻止。

“不能等了!除卻惡鬼,刻不容緩!”

“交給我吧,晨哥哥。”曹旸輕蔑地瞥了一眼嚇得只剩半條命的吳地主和一旁已經嚇死了的吳老太太。

“你……”

“噗!”曹晨的話還沒說完,吳地主便吐了一口血倒地死了。

曹晨看了看已經被勾魂索捆住的不斷掙紮的童鬼,用手上的金烏箭制住了吳地主和吳老太太的魂魄。兩個魂魄呆呆地看著曹旸和曹晨不明所以。

“也許吧,女子的力氣沒有男子的大,但並不代表沒有能力。”曹旸當著兩魂魄的面現出了真身——白色的披風下的女子形象,“至少女子可以這麽做。”

說畢,她微笑著對滿眼血紅的童鬼說:“你之所以回來帶走弟弟是因為舍不得他嗎?別怕,到這來。”

曹陽身上的震懾之力引出了童鬼的本能躲避,可惜剛成為童鬼沒多久的她無力掙脫勾魂索。

“不要怕,跟我走吧,我那兒有很多和你同齡的孩子,你再也不必擔驚受怕,也沒有人再傷害你了,”曹旸伸出手去,安慰著童鬼,“你之所以到祠堂來是不是因為守著娘的牌位會安心些?你曾經答應過娘親要好好保護弟弟對不對?”

“啊嗚。”童鬼不答,卻一口咬住了曹旸的手指。

曹晨皺了皺眉,曹旸卻依然微笑著,任憑童鬼咬住她的指頭,雙方就這麽僵持著,曹旸既不躲也不打罵,反而伸出另一只手撫摸童鬼的頭:“不怕了,不怕了……”就這麽喃喃地安慰著,童鬼的表情終於不再猙獰,嘴也松開了,她似乎還是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又恢覆了從前的天真無邪,她身上的紅衣褪去了血色,充滿童稚的臉瞬息變換,一會兒是弟弟的臉一會兒是姐姐的臉,然而雙眼卻透出成年人的冷靜和漠然。

“你們……你們到底是誰……”吳地主看到眼前這一幕又驚又愧,他覺得站在他面前的兩個人肯定不是一般的道士那麽簡單,那個窮道士怎麽變成個女的了?還有另一個道士,一臉兇相,好不可怕。

“吾乃白無常曹旸,他乃日游神曹晨。”

“曹旸,不用和他們廢話了,該看的都已經給他們看過了,該讓他們上路了!”

“哪兒、哪兒去?”聽到曹旸的自報家門,吳地主早已嚇得差點魂飛魄散,只有吳老太太還能哆嗦著問這一句。

“不敬害人,歪門邪道者,下十三層血池地獄。”曹晨兇狠道。

“有我這個‘女子’送你下地獄,請不必感到太榮幸,呵呵呵呵。”

曹旸的笑聲響徹了整個祠堂。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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