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伊出門之時，正與日游神相遇，便不至死，也要帶傷上陣。”——元雜劇《桃花女》第三折 。

一

醫院剛剛到了上班的時間，一個年輕男子便踏進了醫院的大門，冬天的晨光從窗子透進來灑在他身上，使他變成了一個鑲著金邊的剪影，看似全黑的頭發在陽光下透出暗紅。他快步地走著，直接來到精神科所在樓層。

小田從護士休息室中走出來，迎面就看到一名行色匆匆的男子沖了過來。

“這位先生，您有預約嗎？”小田忙上前問。

“嗯？”男子皺著眉頭哼了一聲，擡眼看著小田。

“唔，先生，如果沒有預約的話……”小田被男子的嚴厲目光嚇了一跳，但職責所在所以只得鼓足勇氣說道。

“我找曹旸有事，麻煩你告訴她一聲。”男子雖然用了“麻煩你”三個字，但是依然給人震懾之感。

“好、好的。”小田趕忙跑去通知曹旸。不一會兒就見曹旸走了出來。

“呦，曹晨哥哥，好久不見了。”曹旸笑著打招呼道。

“誰是你哥哥。”被叫做“曹晨”的男子眉頭皺的更深了。

小田有些不知所措，曹晨的樣子就像曹旸欠了他一大筆錢似的，曹旸卻不以為意，她拍了拍小田的肩膀笑道：“呵呵，小田，你去忙吧。”

小田看了看曹旸，又看了看曹晨，不放心地走了，曹旸呵呵笑著沖曹晨招招手便轉身走進了辦公室，曹晨也跟了進去。

“小田是無意中和你走個照面的，晨哥哥不要介意。”曹旸靠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笑著說。

“哼，我沒有那閑心找她麻煩。”曹晨瞥了一眼她，一下坐到了躺椅上。

曹晨，陰司十陰帥之日游神，與無常兄妹一樣也是第二任的陰帥，他與夜游神曹夜以兄妹的身份搭檔，但與曹旸和曹殷不同的是，曹夜並非在前世與曹晨是真正的兄妹，而是由曹晨在得道前所犯下的罪過化成。日游神和夜游神為上古的兇神，人不可撞見，如沖撞了二神，則必有大禍。而在當代，此二神則負責記錄凡人的善惡並上報陰司，如果人行惡事並且沖犯了二神，那麽就只有等死的命了。

“今日怎麽有空來找我？工作完成了？”

“曹夜說曹殷上次中途替我們辦理了陰婚的那個案子，我們不可欠你們的人情，所以那‘童鬼’一案我們攬下了。可是偏偏出了岔子。”曹晨犀利的目光掃向曹旸，狠狠地道。

“哦，出什麽事了？”曹旸輕松地避開了他的目光，隨手拿起桌上的套娃擺弄起來，悠悠地問道。

“一百多年了，已經一百多年未遇到這種事了。上次碰到這種事的時候還是在民國，民風未開，鬼魅盛行於世。可是現在民風早就開化，沒想到還是有人做這毫無人道之事。”

“哦？沒想到兇神日游也會說出‘人道’這兩個字。”

“哼，越無人道事情越兇險，越兇險死的人越多，人死了也就罷了，只是徒增工作會感到煩而已。難道你不這麽覺得麽？如果由此產生了厲鬼惡靈的話。”曹晨掃了一眼曹旸手中的套娃道。

“那倒是，麻煩事什麽的最討厭了。那麽你找我來，是想讓我幫你補救這個岔子？”

“補救？這件‘童鬼’案的所有線索都已經斷了，雖說被煉成小鬼的是個男孩子，即使生辰八字屬陰，也沒有女童的危害大，可關鍵是男童的肉身也不見了，一般童子化鬼後會棄掉肉身，肉身也跟著消失還是頭一次遇到。”

“屍仙的話應該能找到肉身。”曹旸的語調仍舊悠閑。

“要是他能找到我便也無需跟你提這件事了，最近人間不太平，蹊蹺的事情接二連三，雖說人類因私欲而生出事端的情況時有發生，但這古老的巫術卻是多年未見了。我知道你們無常部也遇到了不少奇事都懸而未解，這件童鬼案怕是不簡單。我來是想告訴你，希望你們無常部也一起參與調查此事。如果這種事越來越多以致於驚動了陰司十殿，我們便是失職之罪。”曹晨語氣嚴厲地說道。

“既如此，我和哥哥不可能不管，晨哥哥不必擔心。”

“就因為是你我才不放心！”曹晨的聲調忽然高了八度，連小田她們也驚動了，外面原本“嗡嗡”的談話聲立刻消失了。

“當年如果你能快刀斬亂麻地解決那件事，也就不必在陽間呆這一千年了。拖泥帶水的有什麽好？”曹晨並未留意外面的動靜，但聲調已恢覆成了原樣。

“晨哥哥擔心的是，我也知道晨哥哥一向秉公辦理不留情面，若非晨哥哥把我的拖延言過其實地上報讓我五百年不得回陰司，我興許還改不了這拖泥帶水的毛病呢。如此說來，我還未感謝晨哥哥呢。”曹旸笑道，“遇事上報本就是日游神的責任，只是他人本已麻煩纏身又何必再落井下石，與人方便就是給自己方便不是？”

“落井下石？你說我落井下石？”曹晨不禁又把聲調提高了，他的頭發瞬間變為火紅，左眼中隱約出現了一個鬼符般的“日”字。

“哎呀，即使不讚同我的說法也不必現出真身吧，你也不必較真，不論是上代的日游神還是這一代的你，都不過是顯現出身為兇神的特點罷了。何況已經過了一千年了，我都不在意了你還認真什麽？”曹旸淡淡笑道，打開了一層層的套娃，卻不料這木質的套娃“唿”地著起火來。

她立馬看向曹晨，只見他已經恢覆成普通人的模樣抱臂站在她面前嚴厲地看著她。

“曹晨哥哥，你燒壞了小田送我的禮物。”曹旸用一只手壓下了火苗，然而套娃身上的色彩還是被燒成了黑色。

“這套娃讓我想起了以前的一個案子，讓我不舒服，既是那個女護士沾過手的，就當是她‘沖撞’的代罪替身吧。”曹晨說罷，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曹旸的辦公室。

不愧是“兇神”，他也好曹夜也罷，碰到他倆就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事，曹旸如此想著，伸手“啪”地一下把套娃拍成了粉末，剛才曹晨最後提到的那個讓他不舒服的陳年舊案早已讓曹旸沒了感覺，但卻依舊讓曹晨厭惡著。

“要是有‘神仙可以隨意處決人類’這條律令，曹晨和曹夜怕是最高興的人吧。”曹旸喃喃自語著打了個哈欠。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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