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白意最近有點低落。

盡管她盡力控制記憶回覆的速度, 但仍然無法阻止離開的到來。

偶爾她也會無奈自嘲，一個記憶不完全的人，明明對自己的記憶好奇得要死, 卻偏偏要忍住。如果以前她有這個毅力來學習，那還不是分分鐘把小墨打趴下。

可惜這種把小墨打趴扛回家的想法只能在腦海裏自己想一下。

她這樣低落的情侶一直持續到了每周去看小墨的那一天。雖然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坐到了小墨的身邊, 但是她罕見地沈默了。

沒有意料之中的黏糊，墨亓眼神奇怪地打量了白意一下。

兩人並排沈默地坐了一會兒, 墨亓開口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我全部都想起來了。”白意強調，“全部。”

墨亓的手顫了一下。他沈默了一下，隨即轉頭, 眸光定定地看著她：“你後悔嗎？”

白意語氣堅定：“從不。”

說完之後她才轉頭看著墨亓，眼神懷念：“小墨，我好想你。”

這句話她曾經對他說過很多次，卻始終沒有得到他的回應。而這次——他傾身一把抱住了她。

是那種失而覆得的激動。

11.

白意和墨亓。

如同他們的名字, 從一開始他們身份上就存在著不可跨越的鴻溝。這一點即使他成為了護將也無法彌補。

誰也沒有想到，第一次見面就互不喜歡的兩人, 最後竟然會在一起。

白意會喜歡墨亓, 一點都不奇怪。

在她成長的過程中，墨亓是同齡裏她見過最優秀的人。雖說黑靈者的皮膚在她們眼裏一點都不好看, 但是喜歡上墨亓之後, 她的審美就一直在跑偏。

她幼年的時候總愛捉弄他，但等她有了少女懷春的心思後，她對墨亓也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這時候的她更愛捉弄他了。

看到他皺眉的樣子, 她心裏總是暗笑。

後來她才知道這種心思是喜歡。

等她真正弄明白自己的心思後，她就想表現出來。她以為她的喜歡會讓他歡喜，卻沒想到最後會形同陌路。

那是她仗著自己家離小墨家裏近，常常翻墻去找他。某日中午，她輕手輕腳來到小墨家裏，就看見他伏在桌前睡著了。

他睡著時的溫柔眉眼讓她一下子呆楞起來。

本來輕手輕腳走過去想嚇他一下，結果卻看楞了。他一向對她冷言冷語，莫說是笑，光是這般面目平靜，眉眼柔和的樣子都是少見。

若是他肯日日對她這般……

白意覺得自己仿佛受到了蠱惑，頭越來越低，靠近小墨，然後俯低身子，輕輕在他右耳親了一下。

卻沒想到他突然清醒，她覺得有點尷尬，然後不等她說些緩和的話就被他一把推開。

“你……”白意被推得腳步踉蹌，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粗魯。她擡頭，卻看見他怒極了的模樣。

他眼睛發紅地訓斥著她，放在桌上的手握緊，似乎艱難地壓抑著不要打她。最後他對她吐出一個字：“滾！”

“你讓我滾？”白意不可置信地反問。

“如果你不是他唯一的女兒，”墨亓看著她，語氣冰冷，“你早就死了。”

白意被他的話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吶吶解釋：“我不是要拿這種事情來捉弄你的，我是……”真心的。

後面的話她還未講完，整個人就已經被他掃出門外了。她不死心往前踏了一步，周圍的環境卻瞬間變化，然後她發現自己回到了自己家裏了。

隔壁家的圍墻再也沒對她開放過。

12.

耳機一族向來是忠貞不渝的代表。他們所向往的愛情便是那種一生一世一對機的模式，往往他們遇見對的人，都會讓對方親自己的耳朵。

耳朵是耳機一族的忌諱，他們不允許其他耳機觸碰自己這個部位，畢竟耳朵脆弱，若是被他人誤傷，那他也差不多是個廢耳機了。

若是耳機想與對方長相廝守，則互相親對方的兩個耳朵變是雙方心意相通的表現。而若是耳朵被對方親了，他們就要相守一生神也會給予他們祝福。

墨亓到現在還記得小時候他媽媽溫柔抱著他，給他講著這個耳機一族共同的信仰。

“只有遇到喜歡的姑娘，才能讓對方親你的耳朵。”墨亓媽媽溫柔說著，“若是耳朵被人親了，又對不起人家姑娘，神會讓你的良心一輩子受到譴責。”

墨亓一直記著這句話。

雖然從小到大他遇到的姑娘都在看到他的膚色後露出鄙夷的神色，但他依舊相信未來總有一個姑娘會不嫌棄他，會細聲細語地關心他。

就像他媽媽一樣是個溫柔的女子。

可沒想到竟然在今天，他的耳朵竟然被別人親了，還是一個看不起他身份，總是愛捉弄他的姑娘。

他大概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被被人覬覦，所以當白意靠近他的時候他只想看看她又會怎麽捉弄他，結果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親他？

這個捉弄是真的讓他生氣了！

愛情本應該是兩情相悅的事情，她這樣的舉動明顯就是把愛情當做兒戲，當做是捉弄別人的方式。

他的真心，永遠不會給這樣的女子。

13.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白意都見不到墨亓。

他工作的地方她進不去，又不能爬墻去他家，於是只好在自家門前堵他。卻沒想他連家都不回了，天天待在辦公的地方，一副勤勤懇懇的樣子。

久而久之他的美名也傳出來了。

後來她也知道他在躲她，便也不再堵他，平常時候也乖乖待在家裏，努力學習提升自己的靈力。

若是不努力學習，她連與他一起並肩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一直在學習，白意更明白自己與墨亓的差距。身為一個白靈者本來就具有先天優勢，卻沒想到會遠遠被墨亓甩在身後。她甚至覺得，墨亓的實力遠遠不止於此。若是他願意，恐怕就不僅僅只是第七護將了。

只是他到底沒有選擇繼續向上挑戰，大概是低調吧。

獨自在家的時候白意總是努力的學習，努力地接受著新的知識，做夢都想要追上墨亓的腳步。喜歡的人太優秀，真是一個甜蜜的煩惱。

其實她還是有偷偷溜出去去看墨亓的。

那時候距離她親他已經過去了很久，因為她很久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所以他也沒有像之前那樣防備著，這才給了她機會偷看。

許久不見，他仍然是那個模樣，卻比以往更加的吸引人。若是以前總是毫無存在感讓人忽略，這時候的他周身氣質早已不同，一舉一動都吸引著其他耳機的註意。

她許久不見看他的第一眼，便是他和粉紅耳機單獨講話的情景。

粉紅耳機名為粉裳，是她兒時的玩伴，粉粉嫩嫩的樣子十分可愛。很多耳機都喜歡她，只是她自視清高看不上他們。卻沒想到原來她喜歡的是墨亓。

白意心裏暗想，這方面倒是好眼光。

她神色平靜地站在離他們很遠的地方，偷聽。這時候她就萬分感謝前段時間努力學習的自己，若是不好好學習，她現在可能連偷聽都做不了。

因為靈力的增長，即使與他們隔了很遠的位置，但是白意仍然能聽到他們的說話。孤男寡女，若是不聽他們的談話定會讓白意黯然神傷，但偏偏墨亓是在拒絕粉裳。

白意的嘴角偷偷翹起來。

聽了一場心上機婉拒其他耳機的大戲，白意郁悶的心情也逐漸好轉。她又偷偷看了幾眼墨亓，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她自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卻不知道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墨亓回頭往她的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若是論靈力的深厚，她哪能比得上墨亓。

14.

白意沒想到粉裳竟然會到她家跟她傾訴閨閣煩惱。

她先是難過地說起自己前些時間表白被拒，雖然又舉起很多例子證明墨亓其實心裏有她，只是礙於身份不敢對她心生愛意。她苦思不得，只能向白意求助，怎麽樣才能讓墨亓放下心中的身份芥蒂。

“即使有再多的耳機跟我表白，我也只喜歡墨哥哥一個。”粉裳嬌滴滴地說道。

白意聽了只想呵呵。

呵呵完了之後她又開始郁悶了，因為比起粉裳，她的遭遇明顯要更悲催一點。

從小到大跟粉裳告白的耳機那麽多，但是沒有一個耳機給她表白過。粉裳對墨亓表白，人家溫柔地拒絕了。而她呢，表白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把人家直接掃回家了，還從此之後都拒之於門外。

若不是粉裳，她還真沒意識到自己有這麽慘。

她好聲好氣把人哄回去，轉頭就告訴管家下次粉裳來就說她不在。

耳機吶，最怕的就是對比啊！

尤其她還那麽慘。

那時候她哪裏能想到，從小到大沒有耳機跟她表白，不是因為沒有耳機喜歡她，而是高攀不起。作為耳機王的唯一女兒，白意自出生起就被證實自身的血脈純凈程度實屬罕見。

而為了保持血脈的純凈程度，白靈者向來不與其他膚色的耳機成婚。

可惜白意還不知道。

15.

墨亓經歷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調任。

護將的職責本來就是為了守護和平。只是之前一直沒有事情，他才一直待在都城。如今他則被調去西區維護安定。

他領命前往。

白意喬裝打扮混入了同行的隊伍之中，為了不引起註意，她還特地通過易容珠暫時變成了紅色耳機的模樣，跟著隊伍快速趕去西區。

西區很大，外圍被貧民窟包圍著。若是有敵人入侵，則第一個遭殃的便是貧民窟的耳機。正是因為這塊地區的危險與不安定，所以沒人願意住在這裏。最後留下來的幾乎都是被歧視的黑色耳機。

即使從小到大在這裏長大，但是再次看到這些無辜的黑色耳機受傷，墨亓還是冷了臉色。

這次的敵襲來得特別突然，在平靜的夜晚，最尖銳的呼嘯聲猶如平地驚雷響起，隨即更是狂風暴雨般雜亂的聲音，期間暗含鋪天蓋地的壓力以及防不勝防的攻擊。這場敵襲來得又急又猛，讓所有耳機都猝不及防。

波及最嚴重的要屬於最外圍的區域，稍微弱點的耳機耳朵中的神經硬生生被震碎，更有很多耳機直接瘋了。雖然很快有很多耳機反應過來，立馬進行聲波控制，但到底死傷萬千。到底沒有耳機能有能力為其他耳機頂住聲波中的壓力和攻擊，在接下來一次又一次的襲擊中，還是有更多的耳機受傷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墨亓帶著耳機過來。

他還沒得及整頓現場慘烈的情況，下一輪的聲波襲擊已經來臨。尖銳的呼嘯聲一下子襲擊大家的心神，在很多耳機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墨亓已經沖出去，為大家頂住大部分的壓力和攻擊。

跟隨墨亓來的其他耳機也迅速反應過來，在副官的指揮下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一部分人頂住壓力，另一部分人開始分析聲波中的音軌，尋找反擊的機會。

白意發現自己被安排到了最邊緣的位置，這個位置距離墨亓最遠，但是同時壓力也是最輕，最安全的地方。

白意哪裏肯待在這樣的地方，二話不說就要往墨亓的身邊跑去。那個副官攔住她，不等她開口就訓斥：“你自己擅自行動會造成多麽大的後果嗎？你的同伴會受到更大的壓力。”

“我覺得按照我的能力可以往中間去一點。”

“小子，別逞強！你們的位置都是護將親自安排的，護將對你們的能力了如指掌，自然會做出最合理的安排。”

白意想再說些什麽，卻被被副官強制帶到了自己的崗位，還成為了重點監視對象。

無奈之下她只好乖乖進行聲波控制。可是這樣是整片地區最弱的地方，她根本不需要費什麽力氣。這些年她一直都有好好學習，靈力也遠超其他人。

她一直註意著墨亓的方向，天地間他的身影顯得單薄，卻一個人撐住了絕大部分的壓力。

這場襲擊意外地長，他們苦苦堅持了一天，聲波還沒退下。其餘地方的耳機在力疲之後換上被的耳機，但是墨亓那裏，卻始終只有他一個人。

誰也不敢說能換下他，他雖面色蒼白卻表情平靜地堅持著，仿佛不可動搖。他不能倒下，不然他身後的那些黑靈者可能都要完了。

白意真的看不下去了，她真的看不到墨亓已經疲憊不堪還在繼續堅持下去的樣子。這次她毫不猶豫地沖過去，快到被人無法阻攔。

她在他身邊，跟他共同扛起了聲波中蘊含的壓力和防不勝防的攻擊。

“回去。”他低聲呵斥道。

“要回去也是你回去。”

他不走，她也不肯走。這場聲波持續了一天一夜，等它消失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不少人身體晃了晃，疲憊地暈了過去。

墨亓臉色蒼白得可怕，此時眉頭緊皺著，即使這波襲擊已經過去了，並不代表沒有事情了，他還得繼續安頓這些耳機。

“我來安排。”白意扶住他，“你必須要休息。”

“不用。”他推開她。

白意咬咬牙，從後面打暈他。她把墨亓交過站在一邊的副官，隨即恢覆自己白靈者的模樣，開始安頓大家。

她也很疲憊，可是想想自己能為墨亓做點事情，她就覺得全身仿佛充滿力量。

16.

墨亓意識恢覆的第一瞬間，便從床上起來。他沒有驚動任何人，直接走了出去。

外面比他想象中的要有序多了，經過的耳機即使身上帶著傷，臉上也沒有驚慌害怕的表情。

這都是她做到的嗎？

墨亓心裏剛有這個想法，又忍不住否認。可是心裏又不得不承認，她的確變了很多。

從她混入他的隊伍中的第一時刻他就認出了她，哪怕她變成紅色耳機的模樣他也認得她的氣息。不過那時間時間緊急，他也沒有過多理會，即使在敵襲最慌亂的時間，他還不忘把她安排到最安全的地方。

好歹是耳機一族的小公主，總不能受很多傷。只是沒想到她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厲害一點，竟然能與他並肩抗敵那麽久。

只是還是像以前那樣愛自作主張，墨亓咬牙，竟然還打暈他。

他一路想著，然後走到了最外圍的區域。這裏的戰況最為激烈，受到的傷害也是最大的，受傷的耳機更是數不勝數。還沒等他皺眉，就看到了讓他不可置信地一幕。

那是由一個帳篷搭起來的簡易休息地，在裏面休息的大多是身上帶傷的黑色耳機。白意身處期間就像是一個異類。他看到她的時候，她正蹲在一個傷患面前，神情溫柔地幫著她包紮。傷患身上臟臟的，她卻好像沒看到一般，怕對方疼，還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輕聲安慰。

安慰了一個耳機後，她又站起來到另一個傷患面前繼續溫柔包紮。臉上溫柔笑意絲毫不減。

這樣的白意與他記憶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樣。

墨亓楞住了。

17.

墨亓在西區住了下來。

在聲波襲擊第二次來臨的時候，西區的全體耳機不再慌亂，按照墨亓的安排有條不紊地配合。白意與墨亓自然在耳機的最中間，白意為其頂住壓力，他則快速破譯其中的聲波軌跡。

很快他便破譯出來，不但成功進行模擬，還順手給對方反射回去。

他的舉動自然受到了全體耳機的歡呼。

接下來的日子裏，他便開始安頓這次受傷的耳機，同時在西區的邊界進行防禦工程建設，同時親自教導處於貧民窟的耳機。西區的耳機全體上下一心，西區也呈現百廢待興的大好局面。

白意一直默默地幫助著墨亓。他安頓受傷的耳機，白意則親自深入到耳機群眾慰問他們；他組織耳機進行防禦工程建設，她則細心給他們送茶點和午飯；他教導耳機，她也幫忙教導一些女耳機。

這樣忙碌的日子，開心又有意義。

更何況她雖然忙，但是墨亓要比她忙得多了，她常常看到他忙到深夜還不休息。她勸過幾次都未成功，於是只好心疼地給他送夜宵。

她也說不清他們兩個現在的關系，只是偶爾也有八卦的耳機大嬸會問她是不是墨亓家的小媳婦 ，更有大膽的直接叫她護將夫人。

她……反正沒否認！

白意提著夜宵走進屋內，屋內燈光仍亮著，只是他伏在桌上休息著。白意把裝著夜宵的盤子放在桌上，然後向著書桌的那處走去。

她看著他，視線忍不住往他的耳朵看去。

這次他露出的耳朵是左耳。

白意心中一跳，她記得她上次親的是右耳。

身體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俯下去，在靠近他很近的地方，白意停了下來。這個距離，讓她的呼出的氣息都噴到了墨亓的身上。平時向來警覺的人這時候仍然沒有動作。

她又靠近了幾分，然後不敢前進，她想起他上次生氣時的樣子。

她的目光掃過他臉上，突然就對上他的目光。

最開始的一瞬間，白意承認自己呆住了。但是看到他一直看著她，卻沒有出聲讓她離開，她的膽子又大了幾分，她悄悄又靠近了幾分。

然後又靠近了一點。

最後輕輕地在他左耳親了一口。

全程他一直沒有阻止。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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