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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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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飛來宮:獨門心訣

時值淩晨,路上行人尚無。

大滴大滴的雨珠撞擊在傘面上,傘柄搖搖晃晃地,柳逸竟有些扛不住的感覺,唯有緊握著傘柄,繼續沈默前行。

經過大殿,踏上滿是泥濘的幽徑,漸漸地,雨益發地磅礴了。

路旁幽月湖中的荷花已開了些,此刻狂風襲來,將荷花吹得東倒西歪。花瓣在雨下左右搖搖晃晃,偶有被吹狠了的,已墜落在湖裏。

在最熾熱的夏,花本應絢爛綻放。然而暴風雨襲來,紅蓮花瓣在湖畔裏靜靜地飄零,—如當年一身紅衣孑然的阿璃,在江湖中流離奔波,尋不到自己的岸,終究是花自飄零水自流……

她正想到這裏,只聽一聲轟隆巨響驟然傳來,下意識擡起頭來,便見天空中劃過一道藍色閃電。

藍色光芒映入湖泊,照得幽暗的水面發亮。

這讓柳逸不禁想起了曾經與對手苦戰不停時在夜裏所見的劍光。

——縱使身處飛來宮,也不是盡然安全罷?

柳逸頓生警戒,加快腳步,快速繞過了湖泊,向前奔去。

蘭苑門口,被雨水打濕的藤蔓依舊纏繞在門前,散發著幽幽綠意,渾然一派盎然生機。

柳逸收起雨傘,一個縱身躍起,翻入了蘭苑門墻。

可似乎是因為她動作太大導致內息不穩,又似是因為她躍起的一瞬間,雨水正好滴在脖頸上,竟驟然感覺到脖子一陣疼痛,瞬即回想起在唐門與非夢一戰瀕臨死亡的那一瞬間。

一絲絲恐懼漸漸映入腦海,她唯有奮力壓抑住,冒著大雨,往自己房間的方向逃離。

主人許久未歸,那扇暗黃色的門已被風刮的吱吱作響。

門檻上積著雨水,濕氣蔓延。

柳逸快步踏上門檻,推了推門,發現那門竟是微微敞開的,不禁有些奇怪,輕語與阿璃都去了,那這門裏會有其他人麽?

恰時,狂風吹來,門吱呀一聲響,全然敞開了。

柳逸搖了搖頭,熟悉的房間,卻再不見故人,這讓本已疲憊的她心情益發低沈,連走路也有些踉蹌了,頭頂甚至一陣眩暈襲來,腦門甚是疼痛,不知不覺地,身子一歪,便向前栽了去……

她睜著眼,卻如身處永夜般,看不到任何光亮。

幽暗之中,只有一柄黑色的劍,冰冷的劍鋒似乎能穿透人的咽喉;只有一雙黑色的眼,冷寂的眸光穿透人的內心。

那麽……接著迎來的便是以頭撞地的痛苦罷?

但沒有。

一只手扶起了站立不穩的她。

“小逸。”

柳逸聽到這個聲音,楞住了。

此時“轟隆”雷鳴不止,伴著雨水落在屋檐上的滴答聲,但那年輕的聲音仍如此清晰地穿透空氣,落入她的耳朵。

幽暗昏惑中,她看著那個清瘦的身形,不確信地問:“阿奚?”

話落,她重心不穩,身體不自覺地前傾。

“是我。”衛奚的臉上有著夜下看不清的淡淡紅暈,仍盡力地接住了她。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的,緊接一縷發絲飄落在他的脖頸間。那發梢上猶帶雨水,給衛奚帶來了一陣微涼的觸感,這涼意讓他有些怔驚,但望著近在咫尺的她,他唯有輕聲說:“小心點。”

柳逸埋下頭:“阿璃去世了……”

他只覺少女的呼吸撲面而來,唯有壓抑住加劇的心跳:“我知道。”

“當日在我生辰,她還說……一起剿滅非夢……”柳逸說到這裏,聲音已有些哽咽,“可如今……唯有我一人回來……”

提起生辰,衛奚若有所感,半晌才道:“是我的錯。”

“怎麽能怪到你頭上?畢竟……你有事情要做。”

衛奚望著那雙微紅的雙眼,一時失神,連忙搖了搖頭:“沒……我本該……”

——本該陪你闖蕩江湖,無論前方是魔教還是非夢,無論前方是黑夜還是光明,無所謂血與淚,亦不能再讓他傷你一分一毫。

他這般想著,張了張口,卻又覺著心中無盡思緒無法述說,畢竟他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還是離去了。

任由她孤身上路,在龍潭虎穴掙紮前行。

一陣沈默。

天地之間,唯有雷鳴與呼吸聲依舊清晰可聞。

良久,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來:“還好你在……”

衛奚怔怔地擡起頭來,卻見面前少女秀發沾了雨水,低垂的眉睫下一雙清眸淚光盈盈,實在是引人憐惜。他停頓半晌,才苦笑著接道:“逸俠擡舉了……似我這般……我這般懦弱之人……”

話未說完,唇上迎來一陣冰涼,卻是一根細長的手指覆在了他的唇上。

只聽少女篤定地道:“還有機會。”

衛奚怔住,縱使在如此暗無天日之夜,縱使她如此柔弱疲倦之身,她竟然仍能如此加強地勸慰他。

觸手可及的是,雨夜中唯一的溫度。

但他不敢前進,卻也舍不得退。

唯有微微頷首,輕聲道:“對,還有機會。”

柳逸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兩人距離如此近,不由咳了一聲:“現在……”

“我扶你去休息麽?”

“不必了,先去找姚宮主報信罷。”

“可……”衛奚有些擔憂地望著少女略顯疲乏的神色,停頓一會,才鼓起勇氣道,“不如我背你前去罷。”

柳逸也不推辭,微笑著:“那多謝了。”

“小心別著涼。”衛奚說罷解下外袍,輕輕披在她的身上。

陰郁的雷雨之下,一陣猶帶著少年氣息的溫暖緩緩地在衣袍上彌漫開來,柳逸只覺積在心中的苦楚一一散去,宛如身處晴空。

衛奚緩緩地蹲下身來,柳逸便順勢趴在了他的身上。

剎那間,一陣融融暖意襲過她的全身,緊接著她身子一輕,便隨衛奚騰空而起。

但見一片厚重的雨幕橫在她的眼前,而夾雜著落葉的寒風在她耳畔呼嘯而過,讓她不禁想起所經歷過的江湖……

當日春華正茂,她只覺總有萬千艱險也毫不畏懼。

而今,物換星移幾度秋,故人大都已然遠去。但還好還有人陪伴在身邊,便足以支撐最艱難的風雨。

幽徑之畔,飛鳳樓前屋檐落雨滴答。

衛奚停下步伐,倚靠著屋檐若有所思,輕輕一笑:“這般的夜,呆久了,不知是否會如他一樣。”

柳逸望著面前身形單薄的少年,只覺得這個笑容似乎跟平日有些不一樣,再也不是一以貫之的溫和文雅,而帶著一抹譏諷式的苦楚,甚至此時在雷鳴電閃之下,少年的眉毛微微上揚,白衣迎風招展,還竟帶著一分難以言明的鋒銳。

柳逸有些驚訝,仔細想想抓才抓住話裏一個字:“他?”

衛奚輕嘆:“非夢。”

這個詞落下時,仿佛風雨停歇,一切靜止。

柳逸沈默不語。

她知道,這是最大的困境所在,甚至比起覆仇更讓人頭痛。

柳逸不禁有些困惑,再望向面前少年,只覺他身上猶如籠罩著一團迷霧,雖說聽他提過家世,但在這一刻,卻忽然覺著有些不真實……

衛奚輕聲說:“我們先去尋姚宮主吧。”

柳逸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點了點頭。

天色漸明,柳衛二人經過通報之後,總算見到了姚容。

二人正欲行禮,姚容擺了擺手,開門見山地說:“不必行禮,有何事說罷”

“是。”柳逸上前一步道,“弟子此行蜀中,見唐璃與非夢約戰,唐璃以毒物暗器伏擊,不敵非夢,死於其手中,唐門主亦不幸殞命……”

姚容聽聞消息,目露震驚之色:“非夢竟如此猖狂?”

柳逸眼中倦意綿延,有氣無力道:“弟子無能阻擋非夢,後魔教護法江竹前來接應非夢,被二人率眾逃離。”

姚容蹙眉:“江竹……”

柳逸見姚容不悅,想起自己此前作為,說不得也是害了唐璃的緣由罷?當下她便直接跪下,揚聲道:“弟子已與江竹割袍斷義,再無瓜葛!請師父明鑒!”

話說到這個份上,姚容方才點了點頭。

柳逸松了口氣,緩聲道:“知聞非夢惡行,枯游少主王皓修書一封,托我轉交給宮主。”

“給我看看罷。”

柳逸起身將王皓的信件遞了上去,姚容將信接了過來,匆匆讀了,端莊的容顏上立即浮現出一縷憂色。

場中靜默半晌,姚容忽而問:“衛公子,你如何看?”

衛奚淡然道:“當誅。”

姚容微微頷首:“是這個道理。小逸,你與他交手照面最多,不妨說說看。”

柳逸回道:“弟子雖見過幾次,然而大都在夜裏,他以鬥笠遮面,我只知大概輪廓,尋其蹤跡,甚是艱難。何況,他既然還在魔教庇佑之下,若我們欲圍而殺之,對方在暗,不免受制於人……且非夢幾乎有將任何人拉入死亡的能力,若欲將其誅殺,損傷亦是不可估量的。”

隨著局勢的惡化,誅殺非夢的難度似乎依舊沒有降低。

姚容對這答案早有預料,不禁嘆了口氣,本來唐璃對剿魔十分熱衷,若飛來宮集合唐門之力,加上少林的助力,向魔教總壇打去,未嘗沒有勝率,可如今唐門大損,換來的是實力與魔教相當的神秘古派枯游加入,一切又得重新考慮。

衛奚忽然開口:“亡者親人,也許有以命換命的勇氣。”

姚容聞言,只覺這話倒有些意思,仔細思量一番,卻道:“唐琉年少,江湖經驗淺,功夫還比不上唐璃,倒不一定能成功。”

柳逸暗自掐著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思考。

若是自己去了,父母家仇恐怕就擱淺了,但摯友之仇又豈能放下?且當下非夢益發嗜殺,已逐漸威脅到她身邊的人,為唐璃之死,她又與江竹割袍斷義,非夢想必不會再看在江竹的面上饒了她……

危機感漸漸地在心底蔓延,她想著黑夜裏的那把黑劍,半晌開口道:“我願前去。”

姚容肅然問道:“即使有失敗的可能?”

柳逸淡然一笑:“當日我們便與禪正大師說好了罷?這些風險,都在意料之中,何足掛齒。”

姚容點了點頭,目有讚嘆之色,朝柳逸走了過去,低聲說道:“還有一個方法你可一試。枯游派之獨門心訣逍遙游,據說可以與天毒媲美,令人沖破桎梏,融合所有武學之優勢,煥然一新,無可匹敵……”

堪比天毒的獨門心訣,這是柳逸從未聽過的。

但枯游本歷來神秘,其中武學亦傳承上古,有這般實力也屬正常。但想起非夢因服食天毒而變得嗜血發狂,她不由有些擔心起來。

故而,柳逸頗為猶疑:“既是獨門心訣……”

姚容篤定道:“枯游參戰,王公子自說願為剿魔傾盡一切,你與王皓又是好友,為你破例又何妨?縱有不行,我去勸說。”

勸說二字終究有些客氣,柳逸聽得沒勁,本來強自打起的精神又蔫了下去,只是拱了拱手:“那,逸自當竭盡全力。”

作者有話要說: 冒個泡遁走證明我還活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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