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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青葉軒:何為七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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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驟雨之下,地上滿是骯臟的泥水。

枝葉繁茂的參天大樹已轟然倒地,停歇在樹上的鳥群也皆數在這世上消逝,路邊的花花草草亦被連根拔起,再無半分生機。

陸水緣紅衫染血,已沒了氣息。

不遠處,便是玄門弟子的屍體。

柳逸怔怔地望著這一切。

全都死了,又只剩下她一人……不過,這次比起往日倒也有些不同,至少這次——她親手殺了兇手為他們報仇了!

柳逸拖著緩慢的步伐朝著白三錢走了過去,望著面貌如生的青衣少年,垂下頭默哀良久,輕聲說:“白三錢,這次……我幫你覆了仇,安息吧!”

不料,白三錢的眼皮突然動了動,竟然還斷斷續續地呼出一口氣來!

柳逸大感驚訝,不顧白三錢身上的血窟窿,猛然搖晃起他的身體,高聲問:“你沒死?沒死?”

在她的猛烈搖晃下,白三錢終於睜開了眼睛。原本那清澈如水的眼睛裏已彌漫了幾絲血霧,可見他的傷情極為嚴重。

“太好了!你沒死!”柳逸拖著白三錢的臂膀,笑著說,“走,我帶你回玄門!”

白三錢面對柳逸這坦蕩而不假思索的關懷,不禁埋下頭來,說:“白某無能,有負主人重托!”

柳逸連忙搖了搖頭說:“她沖著我來的,我連累你已經不好了,怎麽會怪你!”

白三錢蒼白的臉色微紅,不知說什麽是好,唯有苦笑著站起身來。

柳逸則撐著自己昏昏欲倒的身體,扶著白三錢,緩緩地向前行去。

前路漫漫,夜風蕭瑟。

柳逸只覺得體內的力量愈發減弱,便想著以說話來提神,於是問:“七殺……姓名中都有一二三四五陸七?”

白三錢聽到聲音,趕緊睜開眼睛掐了自己手心一把,竭力讓自己將精神恢覆過來。

柳逸指著他的鼻子,笑盈盈地問:“白、三、錢,你不會是七殺吧?”

白三錢迷迷糊糊地問:“什麽?”

柳逸搖了搖頭:“看也不像,你這麽弱……”

白三錢羞愧地埋下了頭,蒼白的臉上繼續泛紅,不過現在,他即使頭再痛,身體再軟弱無力,也沒臉昏過去了!

兩人一邊前行,一邊繼續聊天。

白三錢叮囑道:“逸俠要和門主說清楚,不然到時候萬一誤會你就不好了。”

柳逸昏沈沈地點了點頭:“我知曉的,銀月七殺陸水緣嘛!”

“唔,其實七殺……”

“七殺很強?”

“銀月七殺手是來自魔教的神秘殺手,武功極強,行蹤詭異,在江湖上享有盛名。”

“據說,七殺中的任何一個人都能讓一個門派覆滅。這是真的麽?”

“傳說而已。”

“也對,陸水緣可沒讓玄門覆滅,看來七殺也不過是徒負虛名罷了。”

“江湖裏,名不副實的多的去了。”

“呵,譬如無憂劍仙也算一個罷?”

“這,這可不是我說的……”

玄門被暮色所籠罩,星月在天空中隱約可見。

慕容遮放下手中的青釉瓷杯,望見遍體鱗傷的白三錢已覺著驚異而又憤怒,再望向面色蒼白如紙的柳逸,更是無奈無以覆加,唯有長嘆一聲:“為何你每次主動來玄門時,都是受傷這麽嚴重?”

柳逸踉蹌地停在慕容遮的面前,慕容遮則趕緊伸過手來,堪堪將她扶住。

只見泥水與鮮血將她身上的白衣浸染,如今已看不出衣衫本來的顏色。她下頜處的血痕已然幹涸,但仍可以從蒼白的臉色看出她失血過多。

當初……她是為了和非夢一戰,而今又是為了什麽?

慕容遮望著少女蒼白的容顏,見她雙眸已緩緩地閉合,不由再度嘆了口氣,接著掏出隨身攜帶的絲巾,緩緩地為她擦去額角的鮮血,輕聲說:“你怎麽……還是如此不小心?”

黑衣劍客衣袍生風,蹲在地上低語:“你太大意了。”

同樣的意思,用不同的詞句說出來,加上說話者低沈喑啞的聲音,在關懷之外,卻更帶著一股強烈的恨意。

非夢望著紅衫染血的絕美歌姬,摘下鬥笠,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著陸水緣的臉龐,低沈的聲音恍若呢喃:“你看……慕容遮沒來找你,我說讓你回來……你卻非要留在玄門。”

他深深地凝視著那絕美絕媚的臉,回想著當初那幽潭般令人迷醉的雙眸。

但雙眸緊閉,再也無法睜開。

非夢唯有嘆息著緩緩地俯下身來,輕聲道:“如今……便只有由我來葬了你。”

黑劍出鞘,卻不再是為了殺人。

黑劍一揮,在土地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用最強烈的真氣與鋒利無比的寶劍,僅僅是為了在地上挖出一個坑!

那坑,正好能將陸水緣的身體裝進去。

非夢有條不紊地將她放入坑中,衣袖一揮,帶起一陣大風,滿空只見塵土飛舞不絕。

待塵埃落盡之時,墳包已成。

非夢再從旁邊倒下的樹木中,扳來一截上好木頭,將皮削幹凈了,用黑劍在上面刻了幾個字:陸水緣之墓。

簡單的墳墓搭成後,非夢靜靜地停佇在墳前,久久流連。

幾天後,柳逸終於悠悠醒轉。

醒時她只覺喉嚨幹啞,便喚了一聲:“水……”

話落,慕容遮立刻將一杯水奉上。

柳逸接過水一飲而盡,卻由於喝得太快,反而嗆了起來。

慕容遮輕輕拍著她的背,笑著說:“逸俠數次從武林紛爭中存活下來,今日似乎卻要命喪於一杯水上了。”

柳逸並不計較這玩笑話,而是鄭重說道:“慕容門主,抱歉,我殺了陸水緣……她想殺我,她是魔教銀月七殺……”

慕容遮聞言,臉上笑容一僵了,手懸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柳逸殺了陸水緣?而陸水緣竟然是銀月七殺?

慕容遮心上一緊,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件事的發生!

半晌他才回過神來,衣袖一揮,高聲吩咐:“備馬,去青葉軒!”

倚紅閣裏依舊歌舞升平,依舊有著穿著紅裳的美姬,慕容遮卻再也看不到那熟悉的幽潭般的雙眸了。

固然,最初見到水緣,慕容遮也是為她那魅惑天成的絕美容顏所傾倒。然而接觸下來,他卻發現了更多。

她翩翩起舞時渾身熱情如火,顧盼時分眼中卻飽含冰冷絕望。兩者交織,渾然生出一股深不可測的美,將他牢牢地吸引。

慕容遮一直覺得這有些奇異,而今聽到她另一個身份,他才覺得這矛盾的美能夠說得通。但他卻又不願意相信,畢竟,她與他朝夕相伴,為他笑意盈盈地撫琴高歌,為他溫情無限地翩然起舞……

這些覆雜的思緒在慕容遮腦海裏回旋不止,直到他進入青葉軒的一刻方才停歇了下來。

青葉軒裏,一片暗黃的燈光勉強把坐在上首的葉輕寒照亮。

葉輕寒見到慕容遮前來,也不驚訝,只是淡淡地問:“慕容門主來問陸姑娘的事情?”

慕容遮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揚聲道:“青葉軒不愧消息匯集之地,這麽快便知道了陸姑娘的事。”

葉輕寒淡淡地恩了一聲。

慕容遮用冷冷的目光逼視著葉輕寒,沈聲問:“那葉軒主可知,七殺是何人?”

葉輕寒淡淡道:“根據我們最近查探到關於魔教的消息,銀月七殺直屬教主,專司暗殺行業,不過據我們的消息看,七殺皆是男子。而七殺之六,是個雙手皆長著六根手指的男人,在魔教內被稱為六指怪老!”

慕容遮緊抓著椅子旁的扶手,緊緊皺著眉頭。

葉輕寒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陸水緣竟不是銀月七殺嗎?難道,柳逸竟然欺騙了他?

一片疑雲湧上慕容遮的心頭,非夢殺人向來不留活口,但當初他與柳逸對戰一場,為何活著?

慕容遮當初沒有問,但柳逸也從未提及。

若葉輕寒不提,柳逸也不會說明與寒硯之仇,而她在飛來宮的遭遇,種種苦難,從未與他傾述。那麽……柳逸是否真正信任過他?

若不是瀕臨死亡,她根本不會來玄門罷?玄門只是她暫時容身之所,而他們之間只是一場簡單的交易。

而今,姚依已出嫁!

所以,交易已然結束。

想到這裏,慕容遮只覺身上是徹骨地寒冷,仿佛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飛來峰下,夜幕低垂。

一片竹林裏的地上映出兩個黑色的影子。兩人身形差不多高,一人留著短發,背著長刀,另一人長發披散,腰間掛著把劍,正是江竹與非夢。

江竹幽幽地嘆了口氣。

非夢便問:“怎麽了?”

“柳姑娘……又受傷了。”

非夢不鹹不淡地接道:“陸水緣死了。”

江竹瞪了非夢一眼:“你……”

非夢淡淡地解釋:“不是我派去的。”

江竹將一口氣咽了回去。

非夢接著問:“但,你更希望誰贏呢?”

江竹頓時僵住了,沈默良久,才說道:“殺手組本屬我管轄,水緣辦事也一向準確無誤。此時不知何故卻棄慕容遮不殺,反而罔顧我的命令,將矛頭對準柳逸。這實在是讓人想不通!”

非夢似笑非笑地說:“江兄該慶幸,你渡給逸俠的內力已被融會貫通,否則死去的人還不知道是誰了。”

江竹腦海裏飛快地閃過一絲欣喜,如此看來……雖然不在她身邊,他也算是為她的安全盡了一份力吧?

非夢繼續說:“所以,陸水緣的死,也算有江兄的一份責任。”

江竹握緊了拳頭,有些困惑地想,分明是教主說非夢的人手太少,自己才將殺手組的人借給非夢用,結果陸水緣就這麽死了……這非夢怎麽又怪到自己頭上來了?

但順著非夢的思路想下去,江竹已開始懷疑——有朝一日,他還會有下一個手下,死在她的手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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