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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思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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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有許多人視這一戰為開天辟地的裏程碑,把七情訣看做振興武林的至寶,他們爭相抄寫傳閱《後秋聲集》“言武卷”的內容,看山堂書局不得不暫停其他書刊的進度,專印《後秋聲集》;有人飛快地辦起武館,專授七情訣;有人專辦比武,切磋七情訣。也有一部分人與之對立,他們持謹慎態度,他們發現七情訣可以調動天地之氣,這的確可以賦予人更大的力量,他們認為天人有別,人如果利用天地超越天地,必定會遭受天譴。

這兩個觀點對立的派別被分別成為“拓新派”和“保守派”,就對待七情訣的觀點問題展開了激烈的爭論。這場爭論不同於麒鳳初年的那些爭論,在慕容振“心所思、口所言”,要人們尊重真性情,暢所欲言的孤立下,二十餘年中成長的年輕人遠比麒鳳初年的人們理性且見地,那一段時間他們依靠散布言紙而堅持自己的理論,即使慕容振作為天下至尊,私心支持著七情訣,他也找不到保守派的任何把柄,他什麽也不能改變,甚至不方便做出什麽有引導性的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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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當心存敬畏,敬天,敬地,敬先賢。天地者,人生世間之根本也。人可勝天,不可逆天,人有窮時,天有盡處,今眾人以“七情訣”借天地之靈,不畏有朝一日天地傾塌,生靈覆滅乎?

先賢有雲:至光明處,必有至晦暗生,至鼎盛時,必有頹勢釀。今七情訣之至強,必藏隱患其中。今尚不知患處何在,汝等如此趨之若鶩,旦有偏差,必釀大禍。非以七情訣為妖邪,諫諸位不可急也。

自古天地新舊更疊,新自舊中生,舊者,本也,新者,果也。木無本焉有花果,人無本焉可求新耶?武林大會之事一時偶發,因一役而棄先賢數百年之傳,謬矣!舊功不當廢,新法須慎行。

——保守派《論新舊之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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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但有舊事物滅亡,新事物誕生,必有無數先驅為之犧牲,倘若人人畏縮不敢向前,焉有聖人開拓氣脈,焉有五祖創世?拓新者從來不在意面臨著怎樣的危險,不在意頂著怎樣的質疑,只是勇往無前地為開創新世界披荊斬棘!

我們並非不知道新生事物中的諸多隱患,試問倘若不曾探索,如何發現其中的隱患?我們並非只是為追逐一個人的力量而狂熱,試問倘若我們不走這一步,如何造福後代子孫?

時不我待,未來如同最強大的敵人,以守為攻,我們耗不過無盡的光陰,以攻為守,我們或可為後來人破防!

——拓新派《駁金守一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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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爭論持續了大半年,依然處於僵持階段,拓新派始終沒能取得更大的成就證明七情訣的優勢所在,保守派也沒有抓到七情訣不好的實在證據,一切似乎都是理論和臆想,而關於七情訣,只有慕容載飛和雲蕭蕭與許多義士一起將天篆部的人逐出中原,也與武學本身沒有什麽直接的聯系。

麒鳳132年底,一場事故意外結束了兩派的僵持,拓新派完敗。問題出在慕容載飛身上。這天他在一個武館指導學童修習,卻因為太過疲勞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氣力,氣力失控,導致武館裏全部十三個學童和兩個教頭受傷,離他最近的兩個學童重傷不治而亡。七情訣在初成體系的時候開始就存在著隱患,可能反噬也可能失控,這一點李霽知道,也告訴過慕容載飛,可慕容載飛畢竟年輕,大勝的喜悅讓他放松了警惕,終於釀成大禍。

慕容載飛追悔莫及,他跪在死者父母面前祈求原諒,願意傾盡家財作為補償,或自廢武功以謝罪,他把寶劍舉過頭頂,要死者的父母依照新的武林規矩懲罰自己,而死者父母悲傷過度,只知痛罵七情訣是邪法,說什麽也不肯原諒慕容載飛,慕容載飛心中煎熬,見對方不出手,便想要自裁以謝罪,劍已在頸上,道氣門當地戍站的專司弟子及時趕到,救下慕容載飛,二話不說把他帶回了道氣門。

這個事故比七情訣初次現世帶來更大的轟動。一方面,兩派單純的口水戰終於見了分曉——七情訣確實有問題,許多七情訣的修習者不得不暫時停下來重新審視,保守派則挺直了腰桿。另一方面,對於慕容載飛所有的賠罪,人們並不買賬,他們以為即使慕容載飛自廢武藝,他也可以衣食無憂,慕容載飛父子是江湖至尊,賠償多少金銀對於他們而言都不是大事,而失去愛子的父母卻沒有了全部的希望,無論怎樣的賠償都無法彌補,假如換了其他人,一條性命換兩個無辜的孩子並不為過,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慕容振親口說過道氣門弟子願意接受天下武林人的監督和審判,可事情真正到了眼前,慕容載飛只不過做了一個自裁的樣子,慕容振便派人把他接了回去,這樣的做法顯然不能服眾。

人們在各地散發言紙,要為死者討一個公道,他們要慕容載飛依照江湖規矩償命,還要他親口承認七情訣的確是邪法!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盯著道氣門,等待慕容振父子給一個交代。

慕容振聽到也很震驚,但他並不打算給人們一個所謂的“交代”,他的態度十分明確:賠償多少金銀都無所謂,但我的兒子不能償命,也不能廢武藝,更不允許人說鶴閑先生的七情訣是邪法!

慕容振的態度激怒了民眾,民間的呼聲越來越高,有很多人集結起來,拉開“給死者一個公道”的橫幅,在道氣門門前示威。慕容載飛自從被帶回道氣門就執意要出去親自給一個交代,慕容振怎會同意,他派人把慕容載飛鎖在房裏,對道氣門外靜坐的示威者不予任何回覆。直到此時,慕容振才後悔自己當初宣揚什麽“心所思,口所言”,後悔這些年讓他們暢所欲言,後悔沒有把秦氏的鐵腕專斷繼承下來,否則這些人如何敢這樣得寸進尺讓自己下不來臺?

示威持續了十三天。示威者沒有足夠的糧食,慕容振起初派人分他們些米糧,試圖就此和解,哪知這些人聲稱“不受你一粥一飯的賄賂”,拒絕道氣門給的米糧;慕容振見他們不識擡舉,便派人控制了附近村鎮的糧食,好餓他們一餓好讓他們知難而退,漸漸開始有人難以支撐暈過去,但他們依然沒有人退縮,相反,越來越多的人從各地湧來,他們帶來米糧救活那些虛脫的人,也隨即加入了靜坐示威的隊伍,道氣門被這些人包圍,道氣門弟子進出不便,也因此耽誤了很多重要的事情,整個武林幾乎都在這僵持中陷入癱瘓。

道氣門內也漸漸浮動起來。道氣門內原本就有一部分保守派,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們也以為慕容振的做法的確過火,想保住慕容載飛有情可原,但承認一句七情訣有問題又有何不可?保守派商量之後,委派了一位代表去勸慕容振。被選出的代表是任劍和的三子任叔秩,任劍和長子伯綱在四年波動時為道氣門捐軀,二子仲倫多年來鎮守北疆,為道氣門出力,三子叔秩留在道氣門,是慕容振最信任的人之一,大家以為,憑借任家父子四人在道氣門的地位,任叔秩說的話慕容振多少也會聽進去一些。

但大家都料錯了,任叔秩的進言把這件事推向了不可挽回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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