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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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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刃的綠芒和禪杖的金光激蕩起一股颶風。一旁的潭水被沖擊波波及,噴泉一樣激射上天。水幕還未落下,便被一道綠芒攔腰斬斷。斷開處,一輪霸道的金光攻了過來。

倏忽間幾個回合的試探,竹生嘴角露出微笑,和尚卻目中精光大盛。

他以己身度測竹生,猜測她至多金丹。卻不料竹生雖然修的也是妖道,卻與他情況完全不同。她的實力根本不能以其外露的靈力來估測。

他大喝一聲,忽然甩出身上斜挎之念珠。血紅色拳頭大的珠子淩亂飛舞,從四面八方向竹生攻來。

好好一個武修,你甩什麽法寶!

竹生身法詭魅,忽然間就消失了身形。和尚一扯嘴角,也消失了身形。

空氣幾度激烈爆炸,氣流翻滾,兩人身形忽隱忽現。每一次出現,便是碧芒和金光對撞炸裂之時。

血紅色的佛珠亦沒有停滯,滴溜溜的轉動著,追擊竹生。嗖的一聲,兩顆佛珠交叉而過,但竹生身形已經消失在交叉點。

一聲巨響,碧刃和禪杖再度交鋒。和尚後撤,竹生身形一晃,追到半空。一顆佛珠突鉆出,激沖撞擊到竹生的左肩。竹生一個趔趄,身形忽隱。

這一次卻露了形跡,和尚瞬息間捕捉住她的身形,暴喝一聲,禪杖揮出!

被劈開卻是一道殘影。原來不過是將計就計。

和尚瞳孔驟縮!抽杖回身!

竹生這一刀自上而下劈落,運足了靈力,和尚禪杖脫手,吐一口血,敗!

竹生這一刀自上而下,運上了仙力,和尚禪杖應聲折斷。本命法寶損毀,和尚吐一口心頭血,敗!

這兩種結果都收進了竹生的瞳孔中。

於和尚的瞳孔中,則只有第一種。

碧刃停在了與禪杖只有一根頭發絲的距離處。竹生嘴角翹起。

和尚額上冷汗,頹然收杖,道:“我輸了。”

竹生收刀,刀鋒沖外。這是守勢。和尚身上殺意雖重,卻是已成習慣,自然外放,對她卻並無殺意。竹生因此不殺,但也不會放松警惕。

和尚眼中讚賞,嘆問:“你的男人比你還厲害嗎?”

竹生道:“目前是。”

和尚嘴角微抽,道:“女人,不要太厲害。”

修真界但凡厲害些的女人,都比較跋扈。那些叫得出名號的高階女修士,都活得比男人還恣意。

譬如長天宗那位虛汐女道君,便十分有名氣。她出身長天宗,名門大派,當年結丹之時,提親者多如過江之鯽。這位女道君卻選擇過自在逍遙的日子。自那之後,眾人便絕了求親的心思。倒是妖族的那位狼君,與她相處得甚是融洽。

和尚瞅著眼前這女人十有八九也要朝這個方向發展了。

竹生卻微微一哂,道:“不勞你操心。我的男人……只喜歡我更強。”

“嘖。”和尚道,“我不信還有這樣的男人。”

竹生道:“我愈強,他愈放心。”

其實竹生和沖昕都知道,若想進入秘境後不分散,有一個很好的辦法——讓竹生待在沖昕的小乾坤中,由沖昕帶入秘境。

昔年,當竹生還是楊五的時候。沖昕要前往水月秘境,便提出了這個提議。彼時,這對楊五是寵愛,是保護。

但現在,沖昕卻一個字都沒提。因為這於竹生來說,是羞辱,是妨礙。

竹生既已踏上大道,就要有她自己的道。她一路艱辛的走到這裏,靠的是自己。沖昕縱然想照顧她、保護她,也知道過度的照顧和保護,都將成為她大道上的阻礙。

在神宮中並肩作戰的兩年,讓沖昕明白了這一點。

“這麽說的話,也有點道理。”和尚搓著下巴道,“你這麽好看,確實強一點讓人放心。”

竹生問:“你往哪邊走?”

和尚道:“還沒想好,怎麽,一起嗎?”

竹生道:“你先選吧,我往反方向走。”

“……”和尚道,“餵!”

竹生瞟了一眼高巖,猶能看到那屍體的衣角。

“他先動手的。”和尚解釋道,“你知道他們……不容易看出我們的境界,可能當我是築基。”

一個名門大派的築基弟子,要比那些混跡江湖的散修富裕得多。秘境中這等殺人奪寶,再常見不過了。

“敢對我們先動手的人,我們是不會放過的。”和尚道,“‘人不犯汝,汝不犯人。人若犯汝,你們給我犯死他!’——祖師爺原話。”

竹生噗的笑出來,道:“挺好,我喜歡。”

“是吧,就知道你是個痛快人。”和尚咧嘴笑。

“我朝這邊走。”竹生指著一邊道,“你自己選個方向吧,最好不要跟我一樣。”

和尚遺憾的看了看她,道:“我法號一銘。”

竹生點頭:“我是竹生。”

一銘看了看她,問:“你的男人是誰?”這麽強的女人,比她更強的男人不會是無名之輩。

竹生唇邊露出笑意:“長天宗,煉陽峰沖昕。”

一銘倒吸口氣,道:“……行了,我走這邊。”

竹生留下一個會心的微笑,身形消失。一銘嘆口氣,扛起禪杖,一步邁出就從水潭邊跨上了高巖,朝另一個方向去了。

秘境中的靈氣當真是相當的濃郁。倘若一萬年前整個九寰大陸都是這樣的環境,真無法想象那時候會出現多少強者。

轉眼,兩個月過去了。

晨曦中,竹生靜立在樹梢上,眺望遠方,想起了在神宮中見過的景象。從神宮的高臺上遠眺,是連綿不絕的軍帳。隔著那麽遠,都能感覺得到一道道淩厲的氣息和可怕的威壓。

美人如雲,強者如林。

所有這些人,都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追隨著一個人。

竹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日出時清新幹凈的空氣,在樹梢上盤膝趺坐,整個人浸潤在如同溫水般舒服的靈氣中。而後,燃燒了起來。

沖昕的理論十分正確,她在修煉之時不再壓抑三昧螭火,讓螭火由內至外的盡情燃燒,身體便格外的舒服。這種時候,體內的仙力也跟著運轉起來,螭火所在之地,皆能通行。

不僅如此,在這種狀態下她吸收靈氣的速度與原來不可同日語。她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得出靈氣在身周環繞流動、漸成旋渦之感。

這樣高速吸收進身體的靈氣卻並不會將她的身體撐爆。這些靈氣在丹田氣海走一圈,便成了屬於她的靈力。這些靈力在身體裏運行一個周天,便被螭火灼燒成了純凈的仙力。

在這種燃燒的狀態下,靈力轉化為仙力的速度也不可同日而語。

竹生也會偶爾感嘆,在凡人界的時候她日日拼力壓抑著三昧螭火唯恐其失控燃燒,是浪費了多少的修煉時間。

竹生在朝陽初起時便開始燃燒,到夕陽落下,第二日又見晨曦。

有人遲疑著向她靠近。她狀態正佳,不想中斷,遂放開了威壓。對方倉惶的離去。

這樣燃燒著修煉至第五日,神識中察覺到有兩個人激鬥著朝她靠近,在離她數裏之處的密林裏展開了生死搏鬥。這秘境中每天都在上演殺人奪寶的橋段,事不關己,她沒去理。

那兩人戰了近半個時辰,一人不敵欲逃,另一個不放過,將其斬殺。終於安靜了下來。

勝者處理了屍體,又像是受了傷,在原地調息了半個時辰。待他起身升空想要離開此處,偏巧就是朝著竹生所在的方向前進的。

感覺到視線,竹生睜開了眼睛。

那個已經看了她有一會兒的男人踏著飛劍,已經藏好了眼中的驚艷,見她睜開眼睛,含笑道:“剛才一番打鬥,沒有驚擾道友修煉吧?”說話間,端的全是風度翩翩的款兒。

又道:“在下落楓山慈月門掌門季園。若驚擾了道友,實在抱歉。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這男人生得還不錯,面容俊俏。不僅是個金丹,還是一派掌門,意味著他比普通的金丹有更豐厚的身家。再端著這麽一副風流倜儻的款兒,在這修真界怕是很能迷惑不少女修士。

遺憾的是,現在他對上的是竹生。

竹生活了兩輩子,遇到的都是真正高質量的男人,她看男人的眼光便被養得很高。她幾乎一睜開眼睛就不喜歡這個人。這人一雙眼睛太活,看不出坦誠,又缺乏真正屬於上位者的自信。故作倜儻的姿態更是做作得令竹生一陣惡寒。

兩個月前,她一入秘境便遇到了空禪宗的一銘。比起來,一銘一雙眸子中雖然有著藏不住的野性,卻非常純粹。一銘的眉間也有著一股殺出來的自信。縱然是敗給了她,這份自信都不曾減過半分。明明白白的是把她看作“更強者”。

眼前之人,卻讓人十分的一言難盡。

作為一個金丹,他沒有一銘的鋒利,也沒有虛景的堅實。他的氣息要比這兩個人虛浮得多。這跟所修煉的功法不夠好有關,但更多還是跟人自身的資質和心境有關——若是沖昕在這裏,一定會做出這樣的總結。

對於修煉之事,竹生沒有那麽多的理論知識,還不能如沖昕一樣做出這種總結。但她遇到一銘,就願意跟一銘談話溝通,痛快戰一場分個輸贏高低,遇到季園,她卻連跟他多說一句話的欲望都沒有。

她在凡人界為帝幾十年,她想跟誰多說幾句話,都是別人的榮幸,她不想理誰,誰也不敢多說半句話。重回大九寰,她雖然調整好了心態,踏踏實實從頭開始,但一代女帝刻在骨子裏的驕傲已經難以抹去。

季園就屬於她半點都不想搭理的人。

她冷淡的說一句:“不用。”隨即,便消失了身形。她身法詭魅,一銘尚能捕捉一二痕跡,以季園的修為,根本連片衣角也撈不著。

她說消失就消失,空留季掌門在原地,一身的風流手段還沒施展開,滿腹的蜜語甜言還半句沒說,當真是瞠目結舌。

季掌門為當掌門娶了醜妻。這妻子不僅貌醜,還又兇又惡。他多看一眼門中女弟子都不行。這樣憋屈的日子他過了幾十年,壓抑得很了,反彈得便厲害,格外的好女色。

適才一升空,便看到千年古木的樹梢上坐著一個女子。日光透過層層枝葉,斑駁的打在她身上,眉目迤邐宛如畫中仙子,實是平生僅見的絕色。

進入秘境也有兩個多月了,沒尋到半分機緣,卻原來是要開啟桃花運了。竊喜間,躊躇滿志的盤算著怎麽讓這美人拜倒在他褲下,孰料美人話都不跟他多說一句,就走了。

季掌門呆了片刻,搖了搖頭,雖是個美人,卻性格怪癖啊。

又想到剛才一戰,他的兩件法寶都受到程度不同的損傷,美人走了,此處清凈,正好給他作煉化、修覆法寶的地方。

竹生早看過地圖,她所在之地,沒什麽高階靈獸,比較適合低階修士在此修煉、獵捕和采集。她在此地停留兩個月,不過是為著此處清凈,靈氣又濃郁,故才在此修煉。

磨刀不誤砍柴工,不管她想在秘境裏尋得什麽機緣,把己身修煉至更強,才是最重要的。

現在此處已經不再清凈,她便決定離開。取出玉簡地圖查看了一下,認準方向,朝一片靈獸等級更高的區域飛去。

碧刃在天上劃出一道綠色的光線,很是顯眼。

遺憾的是,蘇蓉這時正低頭盯著地上的屍體,沒擡頭看見天上那道綠色的痕跡。

她操控著自己的法寶,往那屍體上連補了許多刀,確定那個人死得不能再死了,才肩膀一松,落到地面上來。

蘇蓉不是第一次殺人。她還在築基初境便跟著沖昕、虛景師徒二人離開長天宗,到處游歷了二十餘年。這期間,沖昕虛景兩個人聯手逼迫她殺人見血。

在那之前,蘇蓉是真的連雞都沒殺過。那兩人道這樣不行,遲早要吃大虧,硬是逼著她殺了幾個人。

殺人這道坎,無論凡人還是修士,第一次邁過去都很艱難。雖然明知那些做了惡事之人死有餘辜,過不去的卻是自己心裏那一關。不過被那兩個人逼著,殺人這一關,好歹也邁過去了。

後來也陸續有過一些,都是那兩人特意放過不殺留下給她的。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蘇蓉倒也不懼,但凡她有危險,那兩個人出手,眨眼間轉危為安化險為夷平安無事。蘇蓉最擅長幹這種背倚著靠山耍威風的事了。

可此時在秘境裏,卻再不一樣了。再沒人在一旁看顧,隨時準備出手相救,稍有疏忽,便是生死。

這兩個月蘇蓉遇到了兩三個人,她都盡量避開。這片森林中沒有太厲害的靈獸,卻有很多靈植,她擅長種植靈藥靈植,此處正適合她。她甚至還尋到了一株頗值靈石的靈植,卻不料轉臉就有人要劫殺她。

這可不比在宗門中打擂,點到即止,這人明白就是要取她性命,奪她法寶的。她咬著牙幹了場硬仗,全靠法寶給力,終將對方殺死。她此時落在地上,只覺得身體虛脫,精神疲憊。

往樹下一坐,看著那具被她戳得不像樣的屍體,愈想愈是後怕,終於後悔不聽沖昕的勸,背著虛景來這秘境歷練。指不定明天躺在地上的屍體就成了她。愈想愈是害怕,愈想愈是委屈,一時情緒難控,哽咽著哭了起來。這一哭,當真是鼻涕眼淚泗流,傷心不已啊。

待哭得夠了,取出帕子擤幹凈鼻涕,又摸出一把瓜子,一邊嗑著一邊思索接下來的九年十個月該怎麽辦。待一把瓜子嗑完,把瓜子皮往地上一灑,她站起來,拍了拍手,決定……認慫。取出了硬扛了兩個月不肯點燃的尋人煙花,點燃了一支。

遺憾的時,她耽擱得太久。原本離她不算太遠的竹生,此時已經去得遠了。現在又是白日,那煙花燃放起來便不顯眼,竹生便錯過了。

蘇蓉吃了顆丹藥,調息恢覆靈力。等了許久,也不見沖昕或者是竹生來尋她。這樣原始的尋人方法本來就效率極低,極有可能整整十年都找不到那兩個人。她一直等到天色昏暗,失望的把那屍體上的儲物法寶都擼了下來,收進自己腰間的錦囊裏,然後離開了這裏。

尋了個遠離死人的地方,她施了個“萬物生”的術法。五行術法中,她最擅木系,旁的術法使得都一般般,獨木系術法用得十分熟稔靈巧。一個“萬物生”扔過去,便讓眼前大樹枝條催生。那些枝條垂下來,互擰互盤,越來越粗,越來越硬,最後編織成了一間小屋般的樹洞。

蘇蓉鉆進去,點上晶燈,擺上軟塌,取出法寶布上隱匿和防護的結界,整個人便癱在了軟塌上。

她今日大戰一場,身心俱疲。

趴在柔軟絲褥間,無比的想念長天宗,想念虛景的留靖峰。在虛景的留靖峰上,她拿著虛景的紫玉牌,可以當家做主,過得多麽安穩舒適啊,作什麽腦子一熱跑來秘境歷練呢。她的修為本就不如那些師兄師姐,不過是仗著法寶多才混進了歷練名單裏而已。

咬著小被子,一時氣自己,一時氣虛景。一想到自己都是為了想和他在一起,才跑到這地方來擔驚受怕的,他卻還至少要兩年以後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進不來,再見面便得是十年以後的事了。想想就悲從中來,又抽抽搭搭的哭了一場。

原來如此,想長生,與愛人伴行啊。

是啊,蘇蓉答。

境界相差太多,他還青壯,你已經鶴發雞皮,想想也是悲哀啊。

別說了,想哭,蘇蓉道,我根本不可能跟得上他啊。

呵呵,別這麽悲觀,世上無絕對,要是有別的辦法,令你長生,令你變強,令你與愛人長相伴,你可願意接受?

不願意。

……?

天上不會掉餡餅,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什麽人要給你說,他有辦法讓你心想事成,不用猶豫,一定是大!騙!子!

……???

休想從我這兒騙走一顆靈石!騙子!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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