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渾身一震，想了想，試探地問道：“比什麽？”

“文武皆可。”李大人笑瞇瞇地看著茉莉和夏晗：“不管是文試還是武試，書法詩詞或者武術切磋，只要你們能贏得彩頭，我便答應你們一件事。”

茉莉頓時心中一喜，揚起乖巧的笑臉問道：“無論什麽事嗎？”

“自然，只要你們不會違背法紀，不傷天害理，我可以幫你們辦到。”

茉莉立即碰了碰夏晗的手臂，低聲問道：“你覺得怎麽樣？”

夏晗身子羸弱，胸悶氣喘，武試肯定是不行的，至少不能讓他來參加比武。

於光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看向夏晗的目光中充斥著輕蔑與不屑，表面上卻裝得和藹可親：“夏晗兄，你常年吃藥臥病，怎麽能跟我比武呢？依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地認輸，讓我贏下彩頭，以後我們於家藥鋪會好好照應你的！”

欽差大人官居四品，在朝中也說得上話，如果能夠得到欽差大人的承諾，說不定於家藥鋪能夠更上一層樓，甚至能夠在京城打出名氣。

做生意講究人脈，朝中有人好辦事。

於光最看重的就是欽差李大人的彩頭，得到一個朝中重臣的承諾，那可比仙雲樓區區一盤招牌菜強太多了！

夏晗沈吟不語，茉莉卻在一旁胸有成竹地提醒道：“夏大哥，讓我來！讓我跟於光比試！你不必擔憂！”

夏晗有點猶豫，於光顯然是沖著自己來的，讓茉莉代替自己強自出頭，豈不是對茉莉有點不公平？憑什麽讓她出力，自己卻坐收好處呢？

就在夏晗遲疑不決的時候，於光悄悄給夏晗遞去一記眼色，夏晗平時采藥，最主要的買家就是於家藥鋪，所以夏晗跟於家的關系比較熟絡。

雖然於光這個富家子有點狗眼看人低，但是夏晗也不敢拿他怎麽樣。

夏晗猛地咳嗽一聲，差點咳出一口血來，他掏出幹凈的帕子擦拭唇邊沾染的暗紅色血跡，正要婉拒欽差李大人的提議，卻被茉莉眼疾手快地攔住了。

“夏大哥，就聽我一次！我以後會給你交代的！”

夏晗驀地俊臉一白，壓低聲音回道：“我身體不佳，武試肯定比不過於光，要論文試，說不定還有幾分勝算。”

茉莉思忖片刻，主動走上前笑道：“李大人，我有個想法。”

“哦？你且說來聽聽？”李大人對茉莉的印象很好，小小年紀進退有度，雖是普通的鄉下女子，卻是胸有乾坤，讓人不敢小覷。

“既要文試，也要武試。文試讓夏晗出場，武試就交給我，如何？”茉莉笑盈盈地掃視一圈。

於光第一個表示不滿：“你只是個沒見識的鄉村女子，你來湊什麽熱鬧？”

“非也非也！”茉莉鄭重地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自古民間藏高手。於家公子你可不要看不起我，弱女子又怎樣？弱女子照樣可以贏了你！”

於光還想諷刺兩句，卻被夏晗打斷了：“如此甚好。”

欽差李大人捋著胡須笑道：“既然你們都沒意見，那就開始吧！”

一旁的地方官自告奮勇地充當評判人，吩咐仙雲樓的掌櫃送來筆墨紙硯。

“第一場比試，文試。於家公子，你打算祭出什麽本領？”地方官問道。

於光立即鋪開宣紙，吩咐小童磨墨，他在家中學習畫畫已經十多年了，一手畫技在整個谷來鎮也是相當出色的。

看著夏晗弱不禁風的樣子，於光眼中滿是不屑。

他對夏家知根知底，夏晗的祖父是宮中禦醫，整天就是研究醫術和藥草，到了夏晗的父親這一輩，因為不擅長逢迎拍馬，直接被奸人所害，下入大牢，後來冤死在牢獄之中，至於夏晗本人，從小跟著他娘親一起長大，唯一的本事就是鑒別藥材，每天都會上山采藥，曬藥材，拿出來賤賣。

至於其他的本事，就算有，恐怕也是十分平庸。畢竟夏晗家中請不起有名有才的師傅，他本人也是興致缺缺，根本比不上於光這個名師之徒。

於光一邊作畫一邊趁機祭出他的名師：“李大人，我小時候師從江南有名的畫家唐遠樹，唐老師最擅長工筆畫，其中尤以花鳥為最。小子不才，幸得唐遠樹指點一二，今日便作一幅紫薇蜜蜂圖，敬供品鑒！”

欽差李大人一聽，於光看起來是個紈絝子弟，沒想到卻是肚子裏有墨水的，也是他先前有些瞧不上這種只會吃喝玩樂的富家子弟，所以對於光沒有什麽好臉色。

現在聽到於光祭出了名師唐遠樹，李大人不禁露出期待之色，笑道：“唐遠樹的工筆畫在大棠朝是獨一份，就連當今聖上都對他的花鳥畫讚不絕口，宮中現在收藏了上百幅工筆畫，其中三分之一都是唐遠樹的作品……”

茉莉暗道，唐遠樹的來頭這麽大，於光又是他的弟子，得過他的指點，那這場文試好像有點困難？茉莉擔憂地看了看夏晗，卻見他神色冷淡，眼神恬靜，竟是瞧不出半點憂患和為難。

茉莉湊到他耳畔低聲道：“你盡力即可，武試有我！”

距離咫尺，夏晗嗅到少女身上淡淡的幽香，他驀地俊臉一紅，悄悄退開一段合適的距離，免得被茉莉打攪心神。

“嗯，金姑娘，我會努力的。”夏晗微微勾唇，看起來渾不在意。

茉莉了然地點點頭，夏晗滿身清貴悠然之氣，比這個滿臉詭詐兇險的於光看起來可要順眼多了，也不知為何，她對夏晗始終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不到一刻鐘功夫，於光便勾勒出一幅工筆畫的輪廓，然後他吩咐小童取來彩墨，一點點潤色，半個時辰後，一幅精美的紫薇蜜蜂圖就出爐了。

欽差李大人對唐遠樹弟子的作品頗為期待，見於光用這麽短的時辰畫完一幅畫，心中也是甚感好奇，便湊過來一探究竟。

紫薇一樹妖嬈，蜜蜂穿梭其間，畫筆生動傳神。

李大人讚嘆道：“不愧是唐遠樹的親傳弟子，筆筆精到，畫面傳神，猶如回到初夏時節，紫薇花開，蜜蜂尋覓花蜜，真是別樣的美麗動人！”

那地方官是認識於家公子的，便朝於光稱讚地點點頭。

於光得意地挺了挺胸膛，轉頭看向夏晗：“夏大哥，你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夏晗卻是神色淡淡，極是文雅地笑道：“不可，君子言而有信。”

欽差李大人最喜歡有自信有才華的年輕人，先是見識過於光的工筆畫，此時看著頗有大將風度的夏晗，心中愈發期待起來。

“夏晗公子，該你了！”

那地方官吩咐小童重新取來筆墨，擱在案幾上，然後示意夏晗開始展示。

夏晗到底身子骨羸弱，他猛地咳嗽一聲，差點咳出血來。

欽差李大人見狀，擔憂地皺了皺俊眉：“夏晗公子，本官不喜歡強人所難，若是你身體不甚康健，無法參加文試，可以直接說明，本官絕對不會強求！”

茉莉急忙小心翼翼地扶住夏晗，夏晗從懷中掏出錦帕擦拭一番，挺直脊背笑道：“李大人言重了。我這就提筆。”

夏晗提起墨筆，飽蘸墨汁，然後鋪開潔白的宣紙，大筆一揮。

筆落，墨走。如同龍蛇蜿蜒，如同老梅發枝。端的是遒勁蒼莽。

李大人離得近，親眼目睹夏晗的筆法，頓時大驚失色，叫道：“這是，這是前朝失傳已久的筆法！筆走龍蛇！”

那些地方官聽不懂，到底比不上欽差大人的見識，紛紛露出疑惑不解之色。

李大人眉頭一擰，然後松開，臉上慢慢地浮出驚喜至極的笑容：“沒錯！是筆走龍蛇！乃是前朝書法大家蘇遠兮的獨創筆法！”

於光的臉色霎時變得非常難看，他陰沈著臉，湊上前來，就見夏晗用墨筆在宣紙上寫了兩個簡單至極的字：凡心。

筆鋒老辣，如山嶺竦峻，如溪流彎折，端的是蒼勁有力。

很難想象，夏晗本人看起來如此孱弱不堪，可他筆下的墨字卻是這般大氣從容！

李大人對這幅書法愛不釋手，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欣賞，末了，朗聲笑道：“精氣神，無一不是完美，要說夏晗公子是蘇遠兮的親傳弟子，我也相信啊！”

眾人紛紛露出恭賀之色，大多都是刻意恭維欽差的，至於其中有幾分真心實意，那就只有他們本人才清楚了。

李大人欣賞完畢，將夏晗拉到一旁，關切地問道：“你胸有丘壑，觀字如觀人，我可以推薦你去省城參加科舉考試，如果你一舉中第，到時候我也跟著沾沾光！”

夏晗微微一楞，茉莉卻是喜不自禁。

夏晗窩在這個小小的谷來鎮，確實是屈才了。若是可以通過科舉考試獲得豐厚的政治地位和政治資本，就憑夏晗的才學本領，以後不愁生計和名望。

茉莉趁機在一旁勸道：“夏大哥，你就答應了吧！”

夏晗畢竟是年輕人，有著不服輸的幹勁和勇氣，他猶豫一下，回道：“我願意追隨李大人，只是久病在床，恐怕很難適應省城的生活！”

李大人瞧了瞧夏晗羸弱的樣子，遺憾地嘆了口氣：“天妒英才啊！”

“這有何難？”茉莉突然插進來笑道：“夏大哥，我以後可以幫你！你只管呆在谷來鎮溫習功課，我去省城幫你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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