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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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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第七日了。

窗外雪花漫天,黑水城下雪了,黑水城以北的地方應該更是下雪了。

寧長安望著窗外的落雪,呆呆地想,不知將軍如何,是否成功擊退敵軍了?

嘆息一聲,收回視線看眼前的藥罐,掀開蓋子一看,再加兩味藥進去,專心煎藥。

“阿寧大夫,在下高源,奉命護送阿寧大夫離開黑水城,請大寧大夫去收拾行裝,即刻就啟程。”

寧長安霍地轉頭看去,盯著眼前的玄衣男子,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大,鎮定道:“這幾日不是一直沒有敵軍襲城嗎?黑水城好好的,為何我要離開?何況傷兵眾多,傷勢又沒痊愈,軍醫一個人怎麽忙的過來?”

“在下只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多問。”

“不!”寧長安犯倔了:“除非黑水城岌岌可危,不得不走,否則我絕不離開。”

高源無奈,對這小大夫解釋道:“阿寧大夫,鎮北軍三萬大軍今日出城迎敵,還有一萬大軍駐守黑水城,另有一萬大軍駐守長春府。一旦這三萬大軍兵敗,黑水城和長春府都有危險,現在不走,等你想走就晚了。”

“出城迎敵?”寧長安差點沒跳起來:“北疆有二十萬兵馬,三萬大軍出城迎敵,怎麽打得過?!”

“此事,阿寧大夫就別操心了,還是快些去收拾行裝吧。”

說的輕巧,怎麽能不操心!寧長安深吸一口氣,堅決道:“可現在黑水城好好的,我不能走,就算等我想走時已經晚了,我也不在乎;我即便要做逃兵,也不能在沒有危險時就退。”

高源擡眼,深看那小姑娘一眼,抵禦外敵,將士們浴血奮戰,哪怕一死也覺得死的榮光,對於逃兵是深以為恥辱的。

他不是士兵,不過是一個死士,卻也不想在此時退宿,想上戰場,一起殺敵!

“高源記住了,若黑水城被圍,高源一定誓死護送阿寧大夫出去,高源告退。”

哎——她還想問問情況的,寧長安看著已經退出去的人無奈嘆一聲,走這麽快做什麽!再次一嘆,專心煎藥。

有些焦慮地等待兩日後,又迎來了落雪,這次的雪下得大,大片雪花飄落下來,果真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她望著那陰沈的天空,再無欣賞雪景的心情。

“今日午膳怎麽這麽豐富?”寧長安訝異。

上午看完傷兵回來,小丫鬟給她送午膳過來,三菜一湯,豬頭肉,松菌鴨塊,酸筍豆腐,還有雞湯;往常都是一葷一素,黑水城的食物緊缺,吃食上就盡量簡單些了。

才七八歲的小丫頭甜頭一笑,露出一口缺了一顆牙齒的門牙,“阿寧大夫,今日是立冬,總管特意吩咐廚房做頓好的,讓大家熱乎熱乎。”

原來是這樣,寧長安溫聲道:“那你也趕緊去用膳吧,大冷天的喝口熱湯,暖和身子的。”

小丫頭歡喜地點點頭就退出去了,寧長安坐下來用膳,吃完把碗筷放進食盒裏,稍微休息一刻鐘便背著藥箱去看傷兵。

忙碌的一日過去,夜間,寧長安睡得正熟,屋外傳來一陣陣急促的叫聲把她給叫醒了:“阿寧大夫快醒醒,府裏有傷兵送來,好多好多,全都在流血,在軍營的軍醫也趕過來了,你快醒醒啊。”

“知道了!”寧長安一個激靈坐起來,拍拍胸口,連忙穿衣,簡單洗漱一番後就背著醫藥箱去看傷兵。

“阿寧大夫,不用去那個院子,那些傷兵傷勢不重,挽月姐姐說了,府裏都是傷兵,傷勢最嚴重的在前院,率先救治,請你和軍醫一人一個院子,這樣能救的多些。你跟奴婢來,往這邊走。”

“哦好好好。”寧長安一邊走一邊點頭,剛走到院門口就一陣濃重的血腥味傳來。

一眼看去,院子火光沖天,庭院裏鋪著厚厚的稻草,僅有一條小路供行走,稻草上鋪著棉墊子,棉墊之上就是一個個的傷兵,全都奄奄一息了。

深吸一口氣沖過去,從院門口最近的那名傷兵開始,異常利索都給醫治起來。

源源不斷的傷兵送來,耳畔似乎還能聽到城樓傳來的激烈的廝殺聲,這一刻,寧長安終於感受到戰爭有多麽殘酷。

她不怕死了,突然就不覺得害怕,哪怕此時黑水城被破,她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走;她應該與將士們共進退,豈能撇下他們獨活!她留下,可以多救好些士兵,那就有多一份希望,可以抵擋敵軍的鐵騎。

夜黑如墨,濃得化不開,夜幕下,化不開的是刺眼的血色,濃得灼人心。

就像是等不到日出一般,寧長安都不知道還要有多少傷兵送來,只能專註眼前,一個個盡全力救治,然而等送來了面色蒼白的將軍,胸口染紅了大片,她的手抖了,怎麽會這樣?

黑水城要被破了嗎?

三個時辰後她知道答案了,是勝利了!大街上都是歡欣鼓舞地呼喚聲,濃郁的喜悅散不開,傳遍整個大街小巷——勝利了!

不眠不休地醫治一夜一日,暫時穩住傷情,她和兩位軍醫全都累極,她回到自己的院子,一沾上被子倒頭便睡下,睡到第二日天亮再去看傷兵。

“水——”

容涵尚未睜開眼便要水喝,喝兩口水後緩緩睜眼,撞進一雙擔憂的琉璃眸中,扯著嘴角笑了:“阿寧大夫,如此看來,我這回算是欠你一條命了。救命之恩,不知道該如何回報,你想要什麽?”

寧長安搖頭:“將軍,你昏迷十二個時辰才醒,現在不宜多說話,養傷要緊。”

“那就有勞阿寧大夫了。”

“這是我身為醫者該做的。”

調養幾日後,容涵的身體好了不少,寧長安每日來看他兩次,查看傷勢,再看看是否要調整一下病方;每次來時,他的大丫頭都伺候在側。

“挽月姐姐,我要施針,要脫下將軍的上衣,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挽月剛想說不必,容涵便道:“那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聽到關門聲,寧長安才轉頭看去,她怎麽覺得,這丫頭有那麽一絲不甘心呢!

容涵見狀笑問:“挽月得罪你了嗎?”

寧長安一楞,轉頭看他,詫異道:“沒有呀,我跟挽月姑娘不常見,更沒說過幾句話,怎麽會有過節呢?”

“那你為何要把她支開?”

寧長安眨眨眼,好奇道:“將軍,你怎麽知道我是故意把她支開的?”

她怎麽就沒一點被抓破的尷尬呢,竟然還直接承認了?容涵心底失笑,靠在病床上,逸的臉龐略顯蒼白,卻一點不顯虛弱,反而精神充足。

“若是要施針,前幾日怎麽沒有,我身子好了不少卻突然施針,不是太奇怪了嗎?”

“好吧,”寧長安不解道:“我是覺得奇怪,你怎麽用個丫鬟來貼身伺候呢?”

容涵:“……”真是山野長大的,什麽都不懂,哭笑不得地說:“丫鬟不能伺候男子嗎?”

寧長安很自然地點點頭:“對呀,婢女是伺候夫人、太太和小姐,男子應該要小廝、長隨伺候。你用個丫鬟在身邊,不好的。”

至於為何不好,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覺得不好。

“阿寧大夫,奴婢不分男女,都是用來伺候主子的;主子有男有女,是奴婢,自然都可以伺候。”容涵無奈地教導道:“你經歷的少,不懂,你下次若是到大戶人家給人治病,你也許就能看到,男主人的院子裏都有婢女伺候的。”

“那是打掃院子這些活,又不是貼身伺候。”這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丫鬟心思細膩,照顧主子飲食起居更為妥當些;至於小廝長隨,是跟著主子出門的,都是貼身伺候,只是分工不同,各盡其用。”

容涵也不知為何要多作說明,只是很自然地出口了:“我本來是沒帶婢女,軍中都是男人,粗糙慣了,不怎麽講究。挽月是去年無意間救下的,就是多個人,就把她放將軍府裏當丫頭了。”

寧長安點點頭,想多說一句轉念一想算了,畢竟是他的私事,她不好過問太多,問另一件疑惑的事:“將軍,你不是說,北疆不能揮軍直入嗎?”

容涵笑了,嘴角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嘲諷:“準確來說,是不能長線作戰,短期進攻是可以的。北疆王自己把這麽好的機會送到我眼前,我怎麽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將軍你真厲害。”寧長安誠心道:“那這次打敗北疆,他們應該能安定些了吧。”

容涵目光深幽,喃喃說道:“北疆的地域異常遼闊,戰敗了,割讓一些土地出來。阿寧大夫,你說應該嗎?”

寧長安一楞,正想著這句話就聽到外面有稟告聲,容涵揚聲道:“進來。”

韓雲越行禮過後回稟道:“大將軍,阿寧大夫的師父找來了。”

寧長安訝了一聲,“我師父,韓校尉,我師父就在外面嗎?”

“是,就在前院客廳裏,長春府的府尹陪同一起來的。”

“將軍,那我去見見我師父。”

容涵頷首:“好,韓校尉,陪阿寧大夫一起去吧。”

兩刻鐘後,寧長安再次回來,神情有些萎靡不舍,低聲訴說:“將軍,我師父要帶我走了,你多保重吧。”

容涵有些訝異:“這麽急?”

“嗯,師父還準備要帶我去山上采藥,見識一番生長在陰寒之地的草藥,這麽算下來,要到十一月初才能離開。天冷了,路會越來越難走,不好再耽誤。”

“應當是我不好意思,耽誤你們了,我派人送你們去吧。”

“將軍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不用。”寧長安婉拒道,咬咬嘴角,還是忍不住問:“將軍以後,都在長春府嗎?”

這是準備來找他嗎?容涵笑道:“不一定,可能在長春府,可能會去盛京。阿寧大夫將來若有事來尋我,你先來長春府;我若不在也無妨,我會交代好一切,讓手下的人護送你來找我,也好回報你的救命之恩。放心吧,我不會賴賬的。”

寧長安耳朵紅了,小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大夫,這是我應該做的。師父還在等我,我先告辭了,再會。”

“好,再會。”

寧長安耳朵更紅了,點點頭,逃似的走出去,走到門外才忍不住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拍拍心口去收拾行李,跟師父離開。

第一次,寧長安在離開一個地方之後生出了一股留戀不舍之情,雖然不怎麽明顯,可她的師父活了七十年,怎麽能看不出來?

將軍?毒醫仙若有所思,思量過後便把此事放下,孩子還小,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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