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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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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長安勸解道:“那是因為將軍你常年在軍營當中,甚少接觸女子的緣故;哎,那將軍你成親了嗎?”

“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冠軍侯呀!”寧長安感嘆一聲:“我看《史記》時,就覺得他好可惜。”

容涵擡眼看去,再次不著痕跡地打量她一眼,看《史記》的小大夫?有趣,不讚同道:“我倒覺得不可惜,他死在英年,流芳百世。”

“死在英年怎麽會不可惜呢?”

“功高震主。”容涵淡淡道:“衛青最初不也那麽被倚重過?霍去病若是多活二十年,衛家,後族,他們甥舅倆就要是帝王心中的頭號大患了。”

寧長安嘆息道:“是武帝後期昏庸,窮兵黷武好大喜功不算,還要追求長生不老。霍去病和衛青先後去世,後族失去了最大的倚仗。

霍去病若是能多活二十年,或許衛皇後和太子不會走到那一步;畢竟衛青在世時,他們是無虞的。”

“可霍去病和衛青不一樣。”容涵提醒道:“衛青穩得住,忍得住,霍去病卻是太沖,他是不適合朝堂的,更做不了後族的掌舵人。”

寧長安不讚成的駁斥:“人是會變的,霍去病年少時自然是年輕氣盛,等他年歲漸長,自然能沈澱下來。”

“不見得,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容涵看她一副不讚同的神情,擺手道:“好了,阿寧大夫,我們言歸正傳吧。”

寧長安抿抿唇:“好,將軍有話請說。”

容涵飲下一杯茶水,緩緩道:“阿寧大夫既然知道北疆,我就不多費唇舌介紹。我鎮守東北這幾年,北疆時有進犯,搶糧食,搶蔬果,搶皮毛,什麽都搶;而我軍卻只能守,你知道為何嗎?”

寧長安遲疑道:“是因為,北疆太冷了嗎?”

容涵點頭,肯定道:“沒錯,這是最主要的原因。我來東北的第一年,才三個月北疆就進犯多次;5月,我親自帶領一隊親兵深入北疆腹地,為的就是要一探虛實,而後出兵。只是在北疆走過一圈後,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北疆和遼國一樣,城池稀少,荒無人煙,有時方圓百裏乃至千裏都不一定能見到一個人。而它比大遼更具優勢的是,占據著天時之利;那裏太冷,冬日裏說滴水成冰一點都不為過,許多地域更是常年冰天雪地,我軍沒法揮軍直入。”

“將軍,你想說什麽?”

“擒賊先擒王,阿寧大夫聽說過這句話嗎?”

寧長安點頭,容涵嘴角一勾:“年初,我收到關於北疆王出巡的消息,親自帶兵潛入北疆,並且把他擒住。擬定協議後我放了他,結果他一轉身就不認賬,三個月後發兵入侵,算得上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兵戎相見。

鄧老將軍就是在前線征戰時受的傷,他們的箭上有毒,已經有不少將士倒下,前線戰事吃緊。阿寧大夫,你認為應該如何?”

“我?”寧長安指指自己,幹笑道:“將軍,我只是個大夫。”

“對方如此陰毒,我軍也沒必要再講道義,阿寧大夫,你認為如何?”

寧長安輕咬著嘴角,無奈道:“將軍,我,我不懂軍中的事,更不懂打仗,你問我,我真不知道怎麽回答。”

容涵提醒道:“我不是說打仗,而是指道義。”

寧長安看他一眼,蹙眉道:“將軍,你還是直說吧,你想讓我做什麽?”

“以牙還牙,我想請阿寧大夫你配一味毒丨藥出來,若是你不願意也無妨。”容涵目光灼灼,直視她說道:“本將軍原本是在黑水城指揮戰事,此番退回長春府,是籌集軍餉,並且重新部署東北一帶的駐防兵力。

鎮北軍有五萬人馬,兩萬士兵三個月前開往黑水城抗擊北疆,已有不少將士倒下,黑水城中僅有兩名軍醫,最缺的就是大夫。明日我要帶一萬兵馬和軍餉前往黑水城,希望阿寧大夫能同行。”

黑水城,就是前線,正在打仗?寧長安悄悄咽咽口水,她還是比較怕死的,婉言推卻道:“將軍,這裏只有一名軍醫,還有許多將士們要醫治,老軍醫一人忙不過來的。”

“這些需要醫治的將士就是從黑水城下來的。”容涵目光有些冷厲,一陣寒光掠過,詳細說道:“受傷後有命從黑水城下來,而不是喪命在前線。”

寧長安垂下眼,她總覺得這話像是有一種譴責的意味,微微猶豫後咬牙應道:“好,我明日隨將軍前往黑水城。”反正她做軍醫,又不上戰場,還能救更多的人,應該的。

容涵頷首:“那本將軍就先行替那些受傷的將士們謝過阿寧大夫,你稍作歇息,半個時辰後會有士兵帶你去傷兵營。對了,你會騎馬嗎?”

“我會趕馬車。”不會騎馬。

“我明白了。”容涵笑道:“明日卯時一刻,一萬大軍開拔前往黑水城,大概要四日趕到。我會率一千精兵快馬趕過去,當日便能抵達黑水城,我想問問阿寧大夫,你隨大軍同行,還是隨我走?”

呃——寧長安咬咬嘴角,輕咳道:“我,我隨將軍同行吧。”和一千將士在一起,應該比一萬將士要自在些。

容涵點點頭,再問:“你不會騎馬,只是我們得快馬加鞭趕路,恐怕要請阿寧大夫體諒一下,讓你跟其中一人共乘一騎,和韓校尉一道,可以嗎?”

寧長安面色一僵,神情是排斥的:“將軍,我是女子,和一個男子如此親密,恐怕不妥當。”

“所以我才想請阿寧大夫你體諒一下。”容涵心底嘆息一聲,退讓道:“如果阿寧大夫你怕被說閑話或是跟韓校尉見面不自在,那就跟我共乘一騎;放心,不會有人敢亂傳是非的,再說大家的心思都在戰事上,不會在意這些。”

這,可這樣不還是跟男子共乘一騎嗎?寧長安在心底說,面上看看他,她好像沒其他的選擇,這一千精兵都是男子,那……最終點點頭。

“好,阿寧大夫歇息吧。”

“將軍慢走。”

寧長安長長一嘆,肩頭無力地垮下來,起身走到屏風後的床榻上,輕輕靠著,不知何故,就是覺得有些累。

半個時辰後聽到營帳外有士兵在叫她,去傷兵營;按按太陽穴站起來,背著藥箱出去。

傷兵營中,寧長安目光有些發怔,也不覺得累了,她第一次見到這麽多傷患,如此明顯的傷情。

目光轉移到老軍醫正在醫治的那名士兵身上,鮮血直直地流,染紅了長長的白布條,而這就是最常見的。

“小大夫,別楞著了,趕緊來幫忙,就從你身邊的傷兵開始吧。”

“哦,哦哦哦,我知道了。”寧長安反應過來,連連點頭,放下藥箱蹲下來,見這傷兵昏迷著,抓過他的手腕探脈。

視線下移,那腹部隔著衣料浸出血來,染紅了包紮的布條,動動嘴皮子,問一旁的士兵:“他,他是不是腹部被劃傷了?”

“是啊,小大夫,聽說腸子都出來了,昨日剛從黑水城送來,一直昏迷著,你趕緊救救他吧;我們都聽說了,你可把鄧老將軍給救回來了。”

寧長安四下看看,猜到不用寫什麽藥方,要什麽就得自己準備,站起來快步走到老軍醫身旁,問:“老大夫,這裏有沒有針線?”

“針線?”老軍醫一楞便了然,提醒道:“那傷兵已經縫過針,否則哪能撐到現在,是傷口發炎感染了,你要是把針線拆掉他就沒命了。”

“可這傷口感染也會要命的,他已經在發熱,又渾身出冷汗,要是不給他重新上藥縫針,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寧長安爭辯道。

軍醫指向一旁的木櫃,嘆息道:“小大夫,藥材、匕首、針線,櫃子裏什麽都有,你看著辦吧,能救的救,要是救不回也是命,你已經盡力,不用心存愧疚。”

一股無言的傷痛上湧,寧長安忽然覺得很沈重,點點頭,走到櫃子旁取過所需的物件,返回那傷兵身旁,打開藥箱,取出金針,封住他身上的幾處穴位,而後拿過剪刀把原先包紮的布條連同衣料一同剪開,露出一塊模糊的血肉。

那傷口,瞧著都有些瘆人。

從藥箱中取出一白色瓷瓶,給他餵入一些藥水進去,沒有猶豫地把原先縫好的針線拆掉,從藥箱中取出她自己攜帶的治療外傷的靈藥,把藥粉灑上去;再把酒倒入海口大碗中,把棉線浸泡過,等過一刻鐘後便給他重新縫針……

做完這一切,寧長安雙手都被鮮血給染紅了,渾身有些脫力,她只能祈禱一句,菩薩保佑吧。簡單擦擦手,拿著藥箱走過兩步,給下一個傷兵醫治。

這裏好幾處傷兵營,寧長安就想多盡點綿薄之力,連午膳都沒顧上,隨意拿了士兵送來的兩個饅頭吃下,便繼續給傷兵治傷。

這事傳到容涵耳中,笑了笑:“這小大夫倒是個實心人。”

“是啊,才12歲的小丫頭,難得了,一看就是在鄉野長大的,沒那麽多花花心思。”韓副將附和道,他對這小姑娘的感觀不錯。他小女兒也這個年紀,嬌養著,脾性雖好,可小姐家的性子一點不缺,連條手絹怎麽配都要講究。

容涵不可置否,問正事:“城中戒嚴,百姓的情緒如何,沒有動亂吧?”

另一位將軍回道:“大將軍放心。”

“北疆這次來勢洶洶,而和遼軍的戰事正酣。”容涵眼底的冷意上湧,匯聚著風暴,聲音卻愈發輕緩:“鎮北軍是沒有後援的,否則大梁若是趁機進犯,則朝廷危矣。”

“大將軍,北疆有二十萬大軍,而黑水城只有三萬人馬,這如何守得住?”

這話剛落,鄧老將軍的長子便道:“二十萬應該只是噱頭,北疆的人口都不足兩百萬,去年鬧饑荒,餓死幾萬人不止。

何況北疆地域太過遼闊,從王庭至黑水城有萬裏之遠,少說要行軍三個月,二十萬大軍的糧餉可不是個小數目。”

“沒有二十萬,十萬應該有的,北疆王這是想孤註一擲了。”容涵淡淡道,鳳眸微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輿地圖,低沈道:“正面迎敵,黑水城是抵擋不住的。

若是黑水城失守,一定會被燒殺掠奪個幹凈;和北疆的戰事絕對不能持久,一旦超過一個月,即刻安排黑水城中的百姓撤離,明白嗎?”

眾將一臉肅然,同聲道:“是,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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