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恭喜

關燈
臘月底,家家戶戶都準備過年,寧長安學廚藝有一段時日,小有所成,年三十的晚飯除了去酒樓定幾道大菜,小菜就是由她做的。

她和師父兩個人一起吃一頓年夜飯,閑來無事,她就聽師父說說以往走過的那些經歷,“師父,您常年一個人在外,年節的時候不會覺得孤單嗎?”

毒醫仙長嘆道:“幾十年了,習慣便好。”

寧長安擰眉:“師父,徒兒總覺得,您好像有什麽傷心的往事。”

“傻孩子,師父這把歲數了,什麽都經歷過,有開心的事,自然有傷心的事。”毒醫仙擺擺手,道:“夜深了,早些去歇著吧。”

“嗯,師父,您也有些歇息。”

過完年,寧長安跟房主結完賬,和許大娘告別,並把原先購置的物件全都贈送給許大娘後便再次啟程,去往廬州的雲霧山。

十日後抵達廬州,如在亳州一般在城中安頓好後便上山采草藥。

雲霧山以雲霧聞名,她第一次進山時便感受到了,煙霧繚繞間,雲深不知歸處。

“此處與大澤山不同,較為陰濕,背陰而植被繁茂處,往往會有喜陰濕的草藥生長,但也多蟲蟻,且是有毒的,采草藥時切記要小心為上。”

“徒兒明白的。”

依舊是師父在一旁看著,小徒弟采草藥。寧長安小心翼翼地挖著一株澤蘭,這是主治女子月事不調、血瘀經閉、產後浮腫之物。

雖然她很好奇,女子月事究竟為何物?師父說她現在年歲小,再過兩年,她就會來月事,到時就知道了,她便不多問了。

剛挖好草藥站起來,便聽到一聲慘叫聲傳來,不由得看向師父,毒醫仙淡淡道:“去看看吧,跟在為師身後。”

是一對進山采草藥的姐弟,瞧著都有些黑瘦,姐姐的個頭跟她一般高,卻已經14歲,弟弟矮一些,跟她一樣的年紀,是這弟弟被毒蛇咬傷了。

寧長安蹲下來查探那弟弟小腿處的傷口,還好毒性不深。撕開褲管,按著周邊一圈用力擠壓,擠出一些毒血,再拿過竹簍子,翻出一株草藥。

“這是白藥子,清熱解毒,可以治毒蛇咬傷。你現在摘兩片葉子咀嚼一番後覆在傷口處,再吞兩片葉子入腹,休息稍許後就去山下找到大夫,把體內的餘毒清掉。”

“謝謝,謝謝小大夫。”那姐姐含淚道。

“不當謝,我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應當的。”寧長安提示道:“這山中草藥雖多,但毒物也多,你們什麽都沒準備就進山,很危險的。該備一些防身的藥物,比如雄黃粉,蛇怕雄黃,你們戴在身上,它就不敢靠近你們。”

那對姐弟再次含淚謝過。

寧長安再推辭兩句,心中隱隱生出一股欣悅歡快之情,這是她第一次救人呢!頭一回覺得,說自己是大夫,心裏是實在的。

在廬州,寧長安一邊采草藥,搗藥煉藥,一邊跟師父學問診,開始給病患看診,寫藥方。

春去秋來,她跟著師父游歷就要一年了。

這一年走過不少地方,更經歷不少,總讓她特別感慨,現在的生活跟以往在閨中之時,就像是換一個天地一般。

她現在會易容術,會燒火做飯,會趕馬車,能把脈開藥方,能配藥煉藥,能醫治尋常的病癥,她能靠自己的本事掙錢了。

“師父,就是這裏嗎?”他們來潁昌,師父他在這裏有一位故人,便直接過來了。

毒醫仙看著那座宅院點點頭,“去敲門吧。”

寧長安應是,跳下馬車去到門前敲門,大門從裏面打開後說道:“我師父來自襄州、燕臺縣、燕環山的梨源谷,和這院子的主人是故交。我們遠道而來,想借宿一段時日,我們會付住宿費,不會白住的。”

小童瞧著十五六歲的模樣,他揮手道:“家師不在府裏,等我飛鴿傳書給家師,過個四、五日便會有音訊傳來,你們先去客棧投宿,五日後再過來吧。”

寧長安稍一沈吟,說請稍等一下後回到馬車邊問師父的意思,再返回去跟小童說:“好,那我們五日後再過來。我師父來自襄州、燕臺縣、燕環山的梨源谷,梨花的梨,桃源的源,你別記岔了。”

這小童略有不耐:“放心啦,不會記錯的。”

寧長安這一年來見過許多許多的人,各種脾性的都有,沒在意小童的態度,微笑著說一句有勞便返回去趕馬車,找客棧投宿。

小童懶洋洋地關上院門,約莫大半個時辰後,一只白鴿從院中展翅騰飛,朝著天際翺翔,沒入雲端深處。

兩日後的黃昏,白鴿伴著天邊的雲彩輕輕巧巧地落在一處院中空地上,隨後就有一名布衣男子走過去取出系在白鴿腳脖子上的信,看一眼白鴿身上的標識後對著身旁的小廝道:“這是給扶冥道長的飛鴿傳書,快給道長送去。”

小廝接過信箋,往門外走去。繞過幾重院落,來到一座守衛森嚴的院門前,跟站在院門一側的守衛輕聲說兩句便把信箋遞過去。

深秋時節,花木漸趨雕零,這處院中卻是姹紫嫣紅,爭妍鬥奇,只是唯菊花綻放;各個品種的菊花,白菊如雪,紅菊如火,墨菊如潑,開至奢靡,渲染著重重生機。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一道極好聽卻略帶輕佻的男音靡靡響起,男子身材頎長,一襲白衣,外罩暗紫狐裘,背對著眾人負身而立。

面對著眾人的,或是男子正在看著的,正是一副菊花圖。

“這麽一個各類菊花爭艷的園子裏掛一副黃丨菊圖,似是有些不合時宜;更不妥的是這句,‘滿城盡帶黃金甲’,這屋外盛放的,可不是一片黃金啊。”

男子轉過身來,身姿如蘭,面如白玉,眉目精美絕倫,黑眸湛湛,眸光流轉間攝人心魄,嘴角挑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如鏡花水月一般,美好地陡然令人生出一股隔離之感,如此怪異卻又真實。

“容盟主,小王說的可對?”

明明是帶著些微嘲弄的輕佻之言,本該是令人生怒的語氣卻如舉重若輕之勢傾軋而來,硬生生地壓斷了那股怒氣,令被這年輕男子喚作容盟主的中年男子悠然一笑:“容某慚愧,讓南公子見笑了。”

鳳祁南修長的眉梢微挑,正欲開口時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傳來,不過轉瞬之間,屋外的稟告聲響起:“回稟盟主,剛收到一封扶冥道長的飛鴿傳書。”

那位頗有些古道仙風的道長聞言站起,對著上首之人頷首之後往門口走去,打開房門,接過信箋,展開一看:師父,有個自稱是您故人的來自襄州梨源谷的老頭帶著徒弟想來借宿。

扶冥微滯,不由得笑了笑,拂塵一甩,沒再回屋而是徑直往外走去,他得即刻飛鴿傳信回去,否則那蠢徒弟指不定怎麽怠慢師祖呢!

紅日西沈,無邊的黑夜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清淡的菊香中都帶著無言的沈郁。

明亮的燭火掐著一絲昏沈映在鳳祁南謫仙般的面龐上,讓他的表情愈加莫測起來,恭立在一側的眉眼清秀的年輕男子打破沈寂:“主子,屬下以為,這個光明盟不足以成氣候。”

坐在鳳祁南對面那位一身紫袍的中年男子滿臉笑意地糾正道:“首領大人,人家成不成氣候無所謂,不成更好,只要他們能把大周的水攪混,王爺便能坐收漁人之利,豈不快哉。”

鳳祁南垂眸,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幽幽道:“大周成祖皇帝嫡出皇長子,恭明太子的後人,宗鹿大師,你認為可信嗎?”

紫袍男子有些詫異:“王爺,這位是真是假,對我朝而言應當不重要吧。”

“是不重要,只是本王喜歡究底而已。”鳳祁南鳳眸微瞇,話鋒一轉:“大周與遼國的戰事有十二年了,如今的局勢已變,遼國處於下風;若是照此發展,一定會被打的一點還擊之力都不剩。”

那大周就不會再有後顧之憂,隨時可能發兵南下!宗鹿大師目光一冷,正色道:“王爺,先下手為強。”

“對照武康年間和大周的戰事,十六年都未分勝負,他們軍隊的戰鬥力和整體國力一點不比我朝差。朝廷這些年鎮壓番邦作亂,此時即便能北上,也無法支持長久的戰事。”

鳳祁南目光幽暗不明,面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嘴角輕揚:“前年大敗遼國,前鋒,本王聽說是大周的三皇子,去年被慶隆帝派去駐守從遼國劃入大周的大片疆域。他似乎比本王還小一歲,是嗎?”

“回王爺,確是。”宗鹿大師肯定,不解道:“大周皇帝此舉,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一個身負軍功的皇子,一個在軍中有嫡系部隊的皇子,連皇帝都要忌憚。古往今來,可沒幾個皇帝能答應讓皇子投戎!

“盛京的探子回報,聽聞這位三皇子原本是嫡皇子,後來大周皇帝另娶皇後,將原配貶為貴妃。”祝況回稟道。

“那就更不應該了。”宗鹿大師反駁道:“大周皇帝既然從一開始就放棄了原配和嫡子,他該做的是打壓,”猛地靈光一閃,笑了,樂呵呵道:“欲要令其亡,必先令其狂,這大周皇帝也太狠了,這麽對自己的親兒子。”

鳳祁南睨他一眼,無語地提醒:“大師,那是皇帝。”

“王爺這是何意?”

“大師,王爺的意思是,皇帝要弄死一個人,哪怕是自己的親子,只要他能下狠心,在簡單不過,完全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知道自家主子不會回答,祝況只能代為解釋道。

宗鹿大師別過頭,輕咳一聲後重新轉頭看去,一臉好意道:“王爺,大周這位三皇子恐怕非池中之物,王爺還是該早作防範。”

鳳祁南下巴微揚,好整以暇地問:“宗鹿大師此言,是指本王不如他嗎?”

宗鹿大師當即道:“王爺多慮,宗鹿的意思是恭喜王爺,終於可以尋得一個對手,一較高下,將來逐鹿天下才更為精彩。”

“大師未免太高看本王,父皇去年再次立後,十六弟和十九弟已是正正經經的嫡皇子;而本王的母妃,”鳳祁南自嘲道:“不過是個小小的貴人,出身更是卑賤。”

一個舞姬!

鳳祁忽而一笑,波光瀲灩,眉目卻愈發清冷,眼底帶著千尺寒潭湧上的冰冷嘆息道:“母後已經三十歲,要操持宮務,要作命婦的表率,再伺候父皇心有餘力不足也是在所難免。小王若是記得不錯,去年宮中有個美人生了二十二皇弟。”

“回王爺,正是。”

“父皇五十歲得的幼子,一定很喜歡的。”

宗鹿大師站起,與祝況一齊半彎著腰領命:“屬下明白。”

彎月如勾,透射著銀芒,鳳祁南一人站在窗邊,望著茫茫夜色,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無論皇帝表面什麽態度,能讓皇子投戎,立軍功,委以重任,內心對這兒子一定是極為疼愛的。

想必母妃更是疼愛有加吧,大周這位三皇子,可真是比他幸福太多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