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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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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霜枝……”

許霜枝的聲音似羽毛一般輕輕地落在窗上,她伸出手,纖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玻璃。

冰涼透過玻璃而來,她卻並未因此縮回手指,許霜枝在玻璃上,寫了三個字。

她寫的是她的名字,許霜枝。

玻璃窗外,是宋嘉則站在路燈下呵手的身影,他穿著一件厚厚的白色羽絨服,脖子上圍著厚厚的駝色圍巾。看著裹成球的宋嘉則,許霜枝忽然想起了宋嘉則畫的那幾只貓。

既然寒冬難耐,為何又要執著於同她一起走呢?許霜枝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仍舊沒想明白。

把洗好的碗放在櫃子中,許霜枝出了廚房,背上書包,不疾不徐地往路燈下的那道身影走去。

“許霜枝,早上好。”

盡管天氣寒冷,宋嘉則的臉上卻泛著紅暈。

許霜枝輕輕地點了點頭,隨即便默默地走自己的路。

兩人默默地行著路,宋嘉則加快步子,使自己不被許霜枝落下。

寂靜之間,宋嘉則卻忽然冒出一句“許霜枝,你想去哪一個大學?”

“求人解疑,應當先奉上自己的誠意……”許霜枝扭頭看向宋嘉則,他的眼眸依舊明亮,仿佛裏面藏著星辰,她眨了眨眼,緩緩道,“不是麽?”

很少見到許霜枝有這樣俏皮的時候,宋嘉則楞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兩朵紅雲飛上臉頰,他結結巴巴地道:“S大。”

S大麽?S大位於蓉城,是國內的頂尖學府,也是許霜枝想要去的學校。只是,按宋嘉則目前的成績,許霜枝並不以為宋嘉則有考上S大的希望。

她並未評價宋嘉則的目標,只是曼聲道:“很巧,我也想去S大。”

許霜枝的答案宋嘉則並不驚奇,之前他已經從教室後的心願墻上,得到了許霜枝的答案。如今他問她,也只是想聽她親自確認答案而已。

“為什麽?”

“因為S大的圖書館,”許霜枝頓了頓,道,“那麽你又為什麽想去S大了?是因為你家在蓉城麽?”

聞言,宋嘉則沈默了半晌,他並未想過許霜枝會突然有此問,道:“我並沒有家。”

路燈把宋嘉則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在這句話中,許霜枝並未聽到任何情緒。

宋嘉則沒有家?許霜枝很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擡起頭,驚奇地看了宋嘉則一眼,但宋嘉則的臉上仍帶著笑意,仿佛她方才聽見的話,並非出自宋嘉則口中。

見許霜枝面帶奇怪之色,宋嘉則垂著頭道:“我父母常年不在家,所以那個家,名義上存在,實際上並不存在。”

之前班上開家長會時,並未有人來給宋嘉則開家長會,這件事也印證著宋嘉則的說法。

一種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許霜枝聽到耳旁有一道聲音響起,那聲音告訴她,她應該做些什麽,但她具體要做些什麽,那道聲音卻不肯告訴她。

“我也沒有家,父母在我心中,只有照片上那兩張近乎淡漠的面孔,我是我姐姐養大的。”

那你為何會是孤身一人?宋嘉則按下這句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話,喃喃道:“許霜枝……”

“並非想通過比較,使你感到自己的幸福,而是……”許霜枝說這話時並未看宋嘉則,只是垂著頭,留給他一道清麗的側影,她道,“想讓你知道,我或多或少能感知到你的痛苦,你並非一人。”

“許霜枝……”宋嘉則猶疑著,他想安慰眼前的許霜枝,但他卻又明白,安慰或許只是不必要的客套與必然的揭傷疤而已,一番猶疑之後,他道,“謝謝你。”

許霜枝只是哼了一聲,兩人慢慢地往學校走去。

宋嘉則不時地看向許霜枝,燈光之下,她的那張富有青春氣息的臉,總是莫名其妙地跳進他的眼中。

他離她,又近了一步。

看起來,她並不記得曾出手救下他,可是,他記得這一切就好。

兩人到學校時,天色仍暗,許霜枝剛在座位上坐下,卻見秦玉樓沈著臉走了過來。

她一邊拿出語文課本,一邊頭也不擡地道:“有事麽?”

“許霜枝,你的數學作業還沒交。”

秦玉樓是高二七班的數學科代表,所有數學作業都由他一個人收發。

在課桌和抽屜裏翻翻找找,並未找到數學習題冊,許霜枝垂眸思索了一會兒,這種情況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她擡頭,看著站在身旁的秦玉樓,她的目光清冷,卻仿佛想穿透皮囊,看清秦玉樓的靈魂。

秦玉樓只是哼了一聲,別過眼,並未看她。

許霜枝緩緩起身,在教室後的垃圾桶前站定,一番翻找之後,她從垃圾桶中撈出一本數學習題冊。

一旁的宋嘉則已是目瞪口呆,他驚愕地看著許霜枝連同她手裏的數學習題冊。

擦了擦數學習題冊上的汚跡,許霜枝卻嗅到習題冊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這香味她很熟悉。

把數學習題冊塞到秦玉樓手中,許霜枝仰頭看著他,低聲道:“這種把戲並不好玩,建議在下次扔掉它之前,先洗手。”

秦玉樓漲紅了臉,他緊緊地攥著手中的習題冊,解釋道:“許霜枝……”

但秦玉樓還來不及解釋,許霜枝的身影便如離弦之箭一般,往教室外而去,宋嘉則神色覆雜地看了秦玉樓一眼,連忙追了上去。

他找到許霜枝的時候,許霜枝正站在水龍頭前,用力地搓著手。

冰冷的水拍著她的手,那雙白凈的手此刻已是通紅,宋嘉則既心疼又不解地看著許霜枝,道:“許霜枝,你為什麽不生氣?”

許霜枝扭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宋嘉則,仿佛是在驚奇於他的一無所知,她道:“在高二七班待了這麽久,你沒發覺,我被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孤立麽?”

這話一道驚雷劈在頭上,宋嘉則身子一晃,他知道班上的人不喜歡清冷高傲的許霜枝,但他卻不知道她被所有人孤立。

他握著拳頭,抑制著身體中的怒氣,道:“許霜枝,為什麽不告訴朱老師?”

“很遺憾,我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朱老師也沒有同我一般靈敏的嗅覺。”

說完,許霜枝便回了教室,宋嘉則站在原地,這突如其來的惡作劇,仿佛又讓許霜枝縮回了那雙試探的手,重新戴上了那張清冷高傲的面具。

一上午過去,兩人相安無事。早上的小插曲很快便被許霜枝拋諸腦後,她正在完形填空的海洋中泛舟之時,宋嘉則卻忽然遞來一個小本子。

小本子上除了一只可愛的貓外,還有一句話:許霜枝,我把所有作業都做完了。

自從徒步行後,比起剛開始那個連世界地圖都畫不好的他,宋嘉則的確是進步了不少,只是,想當她的對手,可不是把作業做完就能解決的事兒。

許霜枝拿起鉛筆,寫道:已閱。

剛把小本子推過去沒多久,那小本子又被推了過來,許霜枝瞥了一眼,上面仍舊是一只貓和一句話。

那句話是:許霜枝,我能和你聊天麽?

宋嘉則畫貓的速度倒是比他畫地圖的速度快,許霜枝暗暗想道。

“宋嘉則,下周就要期末考試了,你覆習了麽?”

聞言,宋嘉則睜著一雙大大的眼,一臉無辜地搖了搖頭。

“你能在一分鐘內畫出世界地圖麽?大致的輪廓圖,地圖上還要標註洋流。”

聞言,宋嘉則又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許霜枝伸手在宋嘉則桌上取下一本地理輔導資料,塞在他手中,道,“那你很有好好覆習的必要了。”

宋嘉則如喪氣的小狗,耷拉著頭,可憐兮兮地望著許霜枝。

許霜枝輕笑了一聲,道:“連世界地圖都畫不好,怎麽做我的對手?”

聞言,宋嘉則立馬來了精神,拿起筆便在資料上認真地勾劃著。

一天很快便過去,下了晚自習後,許霜枝便和宋嘉則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宋嘉則是一個奇怪卻必要的存在,許霜枝一邊聽著宋嘉則講話,一邊想。盡管她不知道宋嘉則為何有這麽多的話要說,但她卻不由自主地想聽。

同宋嘉則的閑聊不僅無益於學習,而且以從前的她的角度來看,更是一種愚蠢的浪費時間的方式,但在此刻,許霜枝卻忽然明白,或許在這世界上,並非只有學習有存在的必要。

“許霜枝……”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許霜枝的身子沒由來地一顫,往事帶著荊棘而來,她揭開那張蒙在往事的臉上的面紗,卻只看見滿目的荊棘。

冰冷的荊棘張牙舞爪地向她撲來,劃過她的脊背,刺/進她的皮膚,這是宋嘉則第一次在許霜枝的身上看到這麽多的情緒,而這些情緒的源頭,就是站在院子前的那一人。

院子前的那一人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路燈昏黃的光均勻地落在他的身上,他徐徐地轉過身來,露出一張屬於謝疏簾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更晚了。

謝疏簾究竟是什麽身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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