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很多人對於拖雷讓林清然去看多鐸的屍體表示不滿，但是拖雷並不關心他們的意見。這裏他的官職最大，當然他說了算。

林清然很快就見到了多鐸的屍體。

他的神情驚恐，雙目圓睜，似乎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事物。細看多鐸的脖頸，上面果然有蛇皮樣的淤痕。那淤痕大概有拇指粗細，在頸上繞了兩圈。林清然湊到跟前聞了聞，果然有淡淡的腥氣，以手向上輕觸，似乎還微微發粘。然後，林清然看了多鐸那只被壓在身下的手。

“怎麽了？”

“他這只手握成了拳頭，好像攥過什麽似的！”

“他是用手攥過那條蛇！你不見他手中還落下鱗片麽？”達古爾冷笑一聲說。

“可是我聞到他手中並沒有太大的腥味，而且看他手攥成的大小，這蛇並不粗。如果是以毒牙攻擊人致死倒是有可能，若說是把人勒死則不太可能。如果真是一條蟒，那就更匪夷所思，蟒怎麽可能只有這麽粗？！而且說到蟒蛇，我只聽說蟒蛇在天氣熾熱的南方才有，這裏怎麽有？”

“你沒有見過的東西就否認嗎？如果不是蟒蛇，那你說他手裏是什麽東西？”達古爾一直很不滿，如今更是躍躍欲試有些挑釁的意味。

“我能去看看死者的房間嗎？”林清然無視了達古爾，直接問拖雷。

拖雷點點頭，示意兵士前面帶路。

多鐸在軍營的房間頗為淩亂，大概也有張九成帶人搜查過的緣故。門口只有一個兵士把門，他戰戰兢兢地上前回話：“將軍，千戶大人的東西都沒有動……他在這裏沒有家人，您看……”

“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他的家人，但是需要很久才能到。著人看好這裏便是。”

兵士急忙點頭答應。拖雷便帶著林清然走進多鐸的房間。

單身漢的房間自然沒有什麽好說，東西雜亂無章，衣箱裏除了衣物便只有幾兩碎銀。在箱底發現一個布包，裏面仔仔細細地包著一條藏銀項鏈，一圈都是粗大的銀管，鑲以綠松石和瑪瑙點綴，下面綴滿了裝飾的珠串和鏈條，卻是女式，做工頗為古樸，像是塞上的工藝。拖雷心下奇怪，多鐸怎麽會有這樣的東西，不過轉念一想，多鐸未曾婚配，也許是為了將來議親而用。可惜這東西並不貴重，林清然看了看便又將紙包放回原處。隨後他看了看桌案。書桌上幾本閑書，硯臺裏還有些殘墨，印泥的盒子半開，旁邊團了幾團廢紙，上面圈圈點點的不知是什麽。

在多鐸床下又發現了一個精致的木匣，打開後發現是幾本書。拖雷心下奇怪，多鐸大字不識得幾個，怎麽會有藏書的愛好？不由得拿起來翻看，誰知道竟是幾本風月集子，還有幾幅避火圖。

拖雷見了面上便有些訕訕，隨手將其扔到一邊。

正在看印泥盒子和那幾張廢紙的林清然見了走了過來。

“都是些無用的東西！”拖雷頗有些惱怒地說。

“在下倒不這麽認為。如果只是尋常的避火圖，何必珍而重之地藏起？若是這位多鐸大人是靦腆羞澀之人，此舉倒有可能，只是他時常流連煙花柳巷，在下並不覺得他會如此。”

“那你覺得是為什麽？”

林清然看了幾眼那風月集子，抖了抖，從裏面落下一張紙來。

拖雷本以為是什麽香詞艷曲，看林清然把那紙打開還皺了皺眉。誰知卻看到林清然有些意外的神色，便也湊了上來。

上面是四句詩：東門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

在詩的右下角畫著一朵將開未開的蓮花。那紙張看起來也有年頭，已經微微發黃。

“這是什麽意思？”拖雷並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這話出自《詩經》，意思是東門長有白榆樹，宛丘上頭長有柞木。子仲家的美麗姑娘，在大樹下面婆娑起舞。”

“又是婆娑？又是跳舞的女人？”拖雷皺起了眉頭，“這個詞現在讓我感覺非常不好，而且對那個女人的印象更加不好了！”

“將軍，恕我直言，蓮花也是荷花，荷與何同音，還有張大人剛剛找到的白蓮玉石把件，這紙條會不會和大阿骨提到的何家有關？”

聽了林清然這句話，拖雷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

“那你覺得這事情和那女人沒有幹系？”

“倒也未必。這書是他從別人那裏得來的，而且得來不久，上面還有香氣呢！試問將軍，除了那些偷偷販賣的書商，你覺得這種避火圖到底在什麽地方最多？”

“青樓？”

林清然點點頭。

“如果我們把這件事從另外一個方面想呢？多鐸糾纏婆娑並不全然為了美色，而是為了從婆娑那裏得到這張字條。”

“可是婆娑為什麽會有這張字條？”

“我在想……婆娑會不會是當年何家的人？”林清然斟酌了一下回答，“做父母的極少有不為自己孩子謀劃的。從廟堂之上的帝王皇後到普通的村夫村婦，我不相信他們會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也許何家小女兒還活著……”

“如果婆娑就是何家的小女兒的話，她回到這裏做什麽？”拖雷突然想到了什麽，“難道說，她是回來報仇的？”

林清然覺得拖雷的話有些不可思議，婆娑為何要找多鐸報仇？可是又見拖雷顯然不願多談的模樣，就咽下了自己的疑問。

“無論怎麽樣，先把她拿來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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