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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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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槿領著兒子走到廊道上時, 就遠遠瞧見了衛啟濯的身影。

她預備抱著兒子下臺階, 但衛啟濯示意他們在原地站著就好, 不必挪步。

他到得近前時,寶寶就興奮地抓住他的衣袍, 連聲喊爹爹。

蕭槿覺得兒子真是上道,她原本還擔心兒子會因為半年未見衛啟濯而跟他生疏了, 誰想到他回來一個多月後, 兒子跟他居然比從前更親厚了。

蕭槿看到衛啟濯手裏拎著的一堆鼓囊囊的紙包, 隨口問裏面裝的什麽。

“給你跟兒子買的零嘴。”

蕭槿聞言楞神,她還以為他不過說來逗兒子的,沒想到誠意這麽足。

衛啟濯將手裏拎著的紙包暫交於小廝, 回身就一把將兒子抱了起來:“是不是等爹爹等著急了?”又轉向蕭槿, “一起回屋去, 仔細站在外面受涼。”

蕭槿卻是盯著他抱兒子的手, 攢眉道:“他如今已經會走了, 讓他多鍛煉著些,前面都是平地,他又不是走不了,別慣著他。”

“我半年未歸家, 前陣子又忙,難得抱一抱兒子,啾啾莫較真。何況, ”他忽然湊到蕭槿耳畔, “‘母愛者子抱’。”

他呼出的溫熱氣息噴撒在耳周, 蕭槿驀地紅了臉。

母愛者子抱,母親被寵愛,則她的孩子必然常被父親抱在懷中。他這是抱兒子都不忘撩她。

果然就怕流氓有文化。

蕭槿覺得他撩她好像撩得越發有水平了,而且不知為何,她總是感覺他似乎歷經了衛老太太那件事之後,就變得更為成熟了。

衛啟濯入了暖閣後,便示意小廝將他方才遞過去的紙包拆開。

“我也不曉得哪樣會合你跟兒子的胃口,便每種都買了一些。”衛啟濯把兒子放到軟榻上,讓蕭槿幫著看看那些零嘴裏面有哪些是兒子可以吃的。

蕭槿瞧著小山一樣的大包小包,忍不住就想起了當初衛莊死活要請她客的恐怖。

衛啟濯親自餵了兒子幾小塊糕餅,顧忌到天晚了兒子再過片刻就要睡了,擔心積食,便沒有再餵,將兒子抱到膝頭,示意蕭槿坐到他身畔去。

蕭槿依言坐下時不由一楞,她好像不假思索地就照著他的話做了,仿佛他話語裏面有什麽不可抗拒的力量。

衛啟濯知道蕭槿一直在等信兒,遂大致講述了今日事由,末了道:“後頭大約還是免不了幾場扯皮,但袁泰大勢已去,無力回天。”

“陛下會就此撤了他的職?”

衛啟濯一面幫兒子擦嘴一面道:“那倒也不會。這回說讓他回家歇歇其實只是先將話拋出來,罷免宰輔自然需要說得過去的理由,而且陛下其實只是動了換人的念頭,並沒有下定決心即刻換人,因為陛下尚未想好接替袁泰的人選,而袁泰致仕之後,這個位置不能空著。宰輔的繼任者必是要廷議商討的,然而在這之前,陛下自己心裏首先需要有個譜。”

蕭槿轉頭看向他,故意道:“那你說陛下會選誰來繼任?”

“會不會是我?”

蕭槿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麽不謙虛,聞言一楞,旋佯作不以為然:“你想得美,你才多大年紀。”

衛啟濯一頭拉住兒子的小手問他今日聽不聽話,一頭道:“你不要打擊我,我若是坐上那個位置,能多拿不少俸祿,你想想那是多少糖葫蘆。”

蕭槿沈默一下,道:“咱們……不說糖葫蘆了——你說若陛下並未被那些言官的奏章誤導的話,為何又要來這麽一出?難道是想試探你?”

“這也是個緣由,但只是其中之一,陛下主要的目的應當是整治言官。言官這些年又開始忘形了,逮誰咬誰,再這般下去,言官就徹底變成了派系爪牙,太祖當年設六科的苦心也就白費了,皇帝也沒個清靜的時候。正巧這一回言官們鬧騰得厲害,陛下就做一做樣子,趁一趁勢,嚴辦幾個帶頭作妖的,殺雞儆猴。”

蕭槿恍然,原來皇帝也是個演技實力派。這麽一折騰,既打壓了言官,又試探了衛啟濯,一箭雙雕。

蕭槿見兒子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聽得認真,伸手捏捏他肉乎乎的臉蛋,正想抱他去盥洗,就聽衛啟濯忽然問:“你想如何處置傅氏?”

皇帝在召見了衛啟濯的隔日,便將尹鴻釋放,準他官覆原職,並賜下了許多金銀絲帛作為補償。

袁泰則在那次乾清宮宣召之後就病了,告假在家休息了半月,遞了奏章請求致仕。此舉一出,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袁泰掌權十幾載,依附者無數,一旦致仕,那就要變天了。

就在眾人皆引頸等待皇帝的回批時,兵部尚書劉用章、戶部尚書沈清、禮部郎中謝元白等人聯名上奏,揭發袁泰大肆圈占田地山塘,又在附近州縣仗勢壓價,大量購進宅邸店房,罔利百姓,豪紳多為虎作倀;又披露其子孫與都轉運鹽使司和鹽課提舉司暗中勾結,私賣鹽引,嚴重擾亂鹽場秩序,將國庫收入據為己有。

皇帝震怒,但只是著令三法司那邊查證,並未批準袁泰的致仕請求。袁泰還朝後頭一件事就是跑去禦前痛哭流涕喊冤,表示自己不過是置辦幾處養老的莊子而已,圈占民田這等事是不存在的,至於私賣鹽引的事更是被人蓄意構陷。

皇帝聽了半晌,表示願意相信老臣,讓袁泰暫且安心辦事,一切等三法司那邊查出結果了再論。

正逢臘尾年底,這種大案需要細查,因此便順理成章地挪到了年後。翌年五月,在歷經了無數扯皮、爭持之後,三法司仍舊無法就袁家的案子下定論。

顯然,這不過是在推諉。推諉的原因也十分簡單,皇帝如今態度暧昧不明,眾人猜不透皇帝究竟是否真的想要撤掉袁泰,若是會錯了意,豈非自惹麻煩。

皇帝對此十分不滿,再三施壓之下,都察院上了一本奏疏覆命。奏疏大意便是袁家罪狀屬實,請皇帝嚴辦。但是刑部與大理寺兩個衙署卻上奏表示證據不足,無法定案。

皇帝怫然大怒,將兩部堂官召到禦前,疾言厲色鞫問一番。至此,眾人終於看清皇帝的態度。

七月,皇帝親自主持廷議,就袁泰之事與廷臣商討,最後以將袁泰與袁志等人革職、退還違法所得作結。

朝野嘩然。

但劉用章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袁泰原本就年事已高,縱然不出這件事,也至多不過再在那位子上待上五六年,僅僅是革職並不能鏟除袁家在朝中的勢力。

於是他繼續搜羅罪證,又寫了一份奏章。然而因著前次那樣確鑿的證據都只是讓袁泰撤職,還是扯皮了那麽久的結果,這一回他並無把握一擊即中。思來想去,他直奔榮國府,找到了衛啟濯。他直覺衛啟濯是最好的參謀。

衛啟濯看罷劉用章撰寫的奏章,直言道:“先生是僅想讓袁泰死還是想將袁氏闔家趕盡殺絕?”

“自然是趕盡殺絕,”劉用章脫口道,“難道還等著他們緩過氣來再去翻案?那時候死的就是我們。”

“若要趕盡殺絕,奏章不能這麽寫,”衛啟濯指給劉用章看,“先生無論是彈劾他徇私受賄還是彈劾他勾結中官,都不足以徹底激怒陛下,若要砍斷袁家這棵大樹,還要下猛藥——先生還記得當年袁概那個案子麽?”

劉用章怔楞一回,茅塞頓開:“你是說扯上邊將?”

“是的。其實陛下這回之所以沒有嚴懲袁家,是因為顧慮太多。袁泰為官近六十載,正位宰輔十幾載,也算是股肱老臣了,私賣鹽引之事確實是他那些不肖子孫瞞著他做的,若陛下因此就做出抄家連坐之事,那恐怕會寒了一眾臣工的心,往後人人自危,誰還會盡心辦事?”

“所以,若要徹底擊垮袁家,唯有告其潑天大罪。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不能急於求成,只能一步步來。”

劉用章頻頻頷首,又是一頓,為何他覺著衛啟濯如今變得跟從前有些不同了,好似不經意間就變成了他在主導話語?

送走劉用章之後,衛啟濯翻了翻桌上的歷日,坐下來整理思緒。

依照前世進程,明年皇帝會大病一場。益王會趁機以清君側為名起兵,楚王緊跟著被拖下水,也匆匆造反。

衛啟沨如果想做什麽文章,那麽應當會借著藩王之事來。

他去年三月離京去往湖廣時囑咐劉用章若是得了國公府這邊的什麽信兒,只管回信說安心便是。因為他知道即便袁泰真的趁著他離京有所動作,皇帝也會自己先去查證,不會偏聽偏信。

因著言官近幾年的鬧騰,皇帝對言官已經產生了偏見,凡是言官集體討伐的,皇帝反而不願意相信——他正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放心離京的。

所以蕭槿這邊會看到消息送到劉用章那邊去了,而事態還是愈演愈烈。實質上劉用章那陣子所做的只是暗中搜集情報,為之後的反擊蓄力而已。

袁泰被革職之後,宰衡之位空缺。為著繼任人選,朝堂上爭執不休,皇帝心中似乎也沒有定論,便令六部等衙門有事暫請於他。然而很快他就發現,事事親力親為是多麽辛苦的事情。

孟冬十月,累到懷疑人生的永興帝欲令禮部尚書向文振暫攝宰輔之位,但遭到諸多反對。其中以衛啟沨的言辭最為激烈。衛啟沨在都察院待了兩年,受到言官們的熏陶,已經能將游說的奏章寫出花兒來。

他開門見山地表示,他認為兵部尚書劉用章劉大人更適合這個位置。

劉用章的確是呼聲最高的人選之一,但是朝臣爭來吵去,永興帝卻忽然有些煩郁。

無論是向文振還是劉用章,都是年近花甲了,當年袁泰坐上這個位子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個年紀,若是在兩人之中選其一,他總有一種又用了一個袁泰的感覺。而且,年歲大就勢必精力不濟,無法承擔過重的負荷。再就是,這些老臣資歷跟手腕是有的,但沒有一個是完全對他脾性的。

如若拋開遴選宰衡的那些陳規,那麽他倒是想到了一個人選,只是這個念頭若是被朝臣知悉,怕是會炸鍋。

然而如若這個人選再不定下,恐怕他會成為第一個因公殉職的皇帝。永興帝有些憂傷,當個勤奮的明君容易麽?

就在滿朝上下為選向文振還是劉用章爭執不休時,永興帝已經做出了決定。

蕭槿對於朝堂上這些紛爭渾然不知,她如今就想知道衛啟濯是怎麽促使衛承劭動了休掉傅氏的念頭的。

他之前問她想如何處置傅氏,她隨口說了句“讓二叔休了她好了”——對於這個時代的高門媳婦來說,被休棄是十分嚴重的事,尤其像是傅氏這樣育有成年兒女的,休棄就是當著眾人的面打她臉,因為眾人都會去揣度,膝下的兒女都那麽大了居然被休了,是否意味著她德行有大虧?

傅氏一旦被休,往後都將活在蜚短流長之中,就憑她那個剛強驕傲的性子,恐怕自殺的心都有。

蕭槿當時不過隨口一說,她覺得這事不太可能,休妻是大事,衛承劭應當不會那麽沖動。但是眼下,她發現她太天真了。

蕭槿與衛啟濯並肩去往二房的路上,仍舊有些困惑:“你說二叔休妻便休妻,叫我去作甚?”

衛啟濯握住她的手:“我原本是想幫你推掉的,但我覺著應該讓你親眼看看傅氏的下場,所以還是帶你來了。你什麽都不必擔心,到了地方只管看戲。”

兩人說著話,便到了院門口。衛啟濯側頭湊到蕭槿耳畔,嗓音低沈柔緩:“啾啾記得,他們母子欠你的,我都會幫你討回來。”

蕭槿一頓轉眸,他卻已經轉過頭去,手上一緊,拉她入內。

傅氏正抱著衛老太太的牌位,在衛承劭面前哭喊著要為婆母守孝三年,聽到外面的動靜,回頭一望就看到了蕭槿。

傅氏的神色瞬間扭曲了一下。這府上跟她不對付的人是不少,但是能害她到這一步的,她覺得除了蕭槿沒別人了。

這狐媚子勾引她兒子被她發現了,居然就要這般害她!

蕭槿清楚地從傅氏的眼睛裏看到了毒火一樣的憎厭,這情形跟前世太像了,也太熟悉了,她前世時常這樣瞪著她。

前世的傅氏在兒子遭遇橫禍之後,性情就變得陰暗扭曲,喜怒無常是常事,等她被騙婚嫁進來,傅氏更是找到了出氣筒。畢竟在傅氏看來,媳婦活該被婆婆磋磨,不拿媳婦撒氣,這媳婦都娶得虧得慌。

蕭槿想起了前世的一件事。有一回,衛啟沨染了風寒,她知道傅氏愛挑理兒,便象征性地問候了他幾句,見他又給她擺死人臉,也就沒有多管。那個時候她已經知道了衛啟沨與溫錦的事,開始跟他提和離的事,但衛啟沨從頭到尾只是一句不答應。

傅氏出去抹牌回來,聽聞兒子病了,又見兒子病榻前只有兩個小廝伺候著,當即就殺了過來。她那時正在床上睡中覺,傅氏一把將她揪起來,厲聲質問她為何沒去伺候她兒子。

她告訴傅氏她已經去看過了,只是衛啟沨說不需要她。傅氏當時就一把將她摜到地上,鼓著眼睛怒道:“他說不必你就不去了?要你何用!若是他發起熱來如何是好?滾去伺候著!”

床前足踏前沒有鋪地衣,蕭槿當時被傅氏這麽一摜,即刻重重摔在地上,膝蓋和手肘都磕得生疼。她擡頭冷冷盯了傅氏一眼,從地上起來:“他發熱了自有大夫去給他看診,我去頂什麽用?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想看見我。”

“還敢頂嘴,反了天了!知道什麽是規矩麽?告訴你,就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頂撞婆母的媳婦,擱別家,一天打你三頓!□□怎麽說的來著,打出來的媳婦揉出來的面,不打不長記性!也就是我家哥兒手善,不然早把你打規矩了!”

蕭槿冷笑道:“你既這樣瞧不上我,那倒是讓你兒子跟我和離。”

傅氏當即火冒三丈:“你鎮日裏嚷著要和離,是要急著跟哪個相好的茍且還是怎樣?”

“我還沒見過這樣往媳婦身上潑臟水的,你一個大家夫人,嘴裏不能放幹凈些麽?”

傅氏甩手就扇了她一個耳光:“跟誰說話呢?你看看別家媳婦都是怎麽伺候夫婿、孝敬公婆的,你再看看你!”

蕭槿被她打得臉頰火辣辣地疼,耳朵嗡鳴,眼眶泛紅。

傅氏見她眼中有淚光閃動,惡狠狠罵道:“哭什麽哭,你家死人了?”

蕭槿遽然狠狠推了傅氏一把,傅氏身子一歪,一下撞到了身後的妝臺上,跌坐在地。她痛呼一聲,叫囂著要喊人進來將蕭槿押去祠堂,動用家法整治她。

蕭槿眼中噙淚,奪門而出,奔到衛啟沨的臥房,如法炮制,將躺在榻上養病的衛啟沨一把揪起來。

“你要怎樣才肯跟我和離?”蕭槿疾言遽色質問。

“怎樣都不會。”衛啟沨去拽蕭槿的手,卻被她揪得更緊。

“你定要害死我才滿意是不是?衛啟沨,我跟你什麽仇什麽怨!”蕭槿情緒瀕於失控,拽著他的衣襟怒吼道。

衛啟沨試了兩下,沒能拽下她的手,倒也沒有使蠻力,只任由她揪著,淡聲道:“我還病著,頭疼得很,要歇息了。”

蕭槿咬牙切齒瞪著他,一時憤懣湧上,突然甩手抽他一個巴掌:“卑鄙!你以犧牲我來成全你對你表妹的深情,被我發現了居然還不肯放過我!你就是想拖死我!你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呸,說狗都是侮辱狗,狗比你有良心!”

她氣得發抖,雙目噴火:“我若是哪日被你們母子折磨死,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你這牛馬襟裾的小人!”

她激憤之下氣力頗大,衛啟沨被她揪著衣襟拽出了軟榻,她又陡然松了手,他一下子摔到地上,摔得七葷八素,緩了一緩,才勉力扶著床柱站起來。

他擡起頭時,瞧見她微微紅腫的臉頰,似乎楞了一下,張口欲言,此時傅氏領著一幫婆子趕來,不由分說將蕭槿架起來就走。

蕭槿那一次被傅氏關起來餓了兩天。傅氏氣得發指眥裂,原本確實是想請家法,但後來不知怎的改了主意,改成了不給飯吃。蕭槿猜測,大約是因為傅氏擔心打她會留傷,這樣會落人口實,被人說虐待兒媳婦。

畢竟傅氏在人前,還是個端莊慈和的婆婆,只在跟旁人抱怨娶了個不會生養的兒媳婦時,才會流露出些許不滿與無奈。

蕭槿憶及往事,仿佛再度置身於那種暗無天日的絕望之中,身子僵硬,目光轉深,手指不由自主地攥起,掌心濕冷。

恍惚之際,她的手忽然被無盡溫暖包覆,耳畔傳來一道低沈的聲音:“不要怕,萬事有我。”

蕭槿轉頭,正對上衛啟濯黧黑的眼眸,目光幽微,仿如深潭。

蕭槿才輕應一聲,傅氏就擡手指定她,方欲開言,衛啟濯驀地冷聲吩咐身後跟隨的兩個丫頭:“堵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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