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李呦呦休學了一年， 今年還是跟你們一起上課嗎， 落下的學分怎麽辦呢？”“李呦呦有男朋友嗎？”“我們物理系想搞個聯誼， 邀請你們宿舍的一起來好不好，就唱唱歌，一起個飯。”

沈笑顏只覺滿耳都是李呦呦， 聽得人頭都大了，臭著臉說：“你們哪兒那麽多問題， 那麽想了解她， 怎麽不去問她自己！”

這些大多都是學生會裏， 跟她相熟的同學，也有一些只是點頭之交， 不過，沈笑顏年紀不大，卻挺註重“人脈關系”，這對於她以後評優秀生， 拿獎學金，甚至入黨都是有幫助的，所以剛發完火，又後悔了。

“男朋友的話， 倒是有的， 不過，從來沒給我們看過， 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她這個人就是這樣， 有什麽事情都憋在心裏，搞得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男朋友為什麽不能見人，我們都猜，可能是個年紀挺大的，經濟條件挺好的。”

此言一出，大家都一副吞了生雞蛋的表情，“不可能的吧！”象牙塔裏還是單純的孩子比較多，尤其是這些理工生，都覺得這種事情只能發生在新聞裏。

沈笑顏：“這個也是我們胡亂猜的，你們不信就算了，主要是她男朋友好像挺有錢的呀，她出手特別大方，那天還請我們在北海皇宮吃飯呢。”

“哇，就是那個海鮮自助？”

“……”

“她休學不是因為車禍嗎？聽說剛出院就回來了，哪有時間去交男朋友呀，沈笑顏你別胡說八道。”這還真有一個知道內情的。

沈笑顏急了，看了一眼說話的男生，他是外聯部的，和她既不是一個部門，也不是一個專業，和李呦呦八竿子打不著，沈笑顏稍稍放了心：“你親眼看到她出車禍了？別人出車禍，都帶著一身的疤痕，更嚴重的點還落一身殘疾，她呢？回來之後更漂亮了，跟整容了似的。”

“你是說……她整容去了？”

“真沒想到，她是整容的呀。”一個男生露出明顯的厭惡神情，那表情，好像生吞了一只蒼蠅，沈笑顏覺得好笑——人家整不整容關你什麽事？花你一分錢了，還是逼你看了？人家說不定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卻在這裏自作多情，厭惡起來了。

不過，她也覺得開心，見到這些同學討厭起李呦呦來，她心裏就是舒坦，原本想描補一下自己的說辭，可轉念一想，學校這麽大，她李呦呦再紅，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學生，連學生會都沒有進，等BBS上“校花”的熱度過去，也沒有人關心，自然不會有人深究了。

更何況“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她總沒有本事挨個人澄清吧。

而且，沈笑顏也認為自己並沒有說謊，頂多是誇大了，都遭遇車禍了，還這麽漂亮，肯定是做了整形啊，面部修護什麽的，就是不知道她去哪家醫院做的，也太完美了吧，一點疤痕都沒有。

還有她那男朋友，說不定是個中年猥瑣大叔，要真是她們學校的高材生，她怎麽一次都沒見過呢？

……

而出乎沈笑顏所料的是，“李呦呦整容”、“李呦呦被包養”的消息不脛而走，她還是低估了李呦呦的影響力，消息傳得有模有樣，人盡皆知，倒是叫她有點慌了，她畢竟是這些八卦的源頭，要是李呦呦找到她對峙，她還真有點怕。

——現在的李呦呦，和從前不同了，牙尖嘴利不說，還有點咄咄逼人，有時候，她看她，都覺得那不是一個二十二歲大學生該有的表情，好像經歷過生死滄桑一樣。

這種畏懼，在李呦呦當著整個寢室的面，質問她，那天是不是她在學生會造謠時，達到了巔峰。

沈笑顏矢口否認，慌忙逃離了宿舍。

“呦呦，你就這麽讓她走了？氣死我了！不行，我去追她！”蔣憶憶擼起袖子就要追。

李呦呦攔住她，“好了好了，憶憶，你追過去幹什麽，跟她打架？”

蔣憶憶推推眼鏡，“我跟她理論！要她給你道歉！”

王晨曦也道：“呦呦，我們都相信你不是那種人，你才不會被人包養。”

“呦呦，你就是平時太低調了，你的家庭條件，哪用得著被包養啊。”

“對，得讓她道歉，讓她澄清！”

李呦呦慢悠悠推開小陽臺的玻璃門：“都說‘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難呀，沒用的。”

“可是——”

“我從前去傳媒系蹭過課，那節課挺有意思的，我印象挺深刻。”

宿舍幾個女生都被吸引了興趣，“什麽課？”

李呦呦趴在陽臺上，推開一點窗戶，一邊盯著宿舍樓之間的空隙看人來人往的同學們，一邊繼續道，“那位講師說，知道怎麽吸引流量嗎？一件普通的案件，發出來沒人看，如果加上‘大學生’，點擊量增加，如果加上‘女大學生’，點擊量翻倍，大眾的心理就是這樣，他們只想看他們希望看的。‘讀書無用論’和‘大學生也就不過如此’，才是大家想看到的，才能取。悅人數最多的群體。”

這話倒是令幾個女人都陷入了沈默，雖然讓人不舒服，可事實就是如此，醜聞永遠是最讓人津津樂道，又難以澄清的。

“那怎麽辦呀？”蔣憶憶比李呦呦本人還急。

李呦呦仍舊趴在陽臺上沒動彈。

“哎呀！！”樓下傳來一聲尖叫，樓底下很快熱鬧起來。

“誒怎麽了怎麽了？”幾個女生都湊到李呦呦身邊，趴在陽臺上排排站，“下面是怎麽回事呀？”“誒，那不是沈笑顏麽？”“咱們宿舍樓下可是一片平地，她連平地都會摔跤嗎？”

蔣憶憶：“我看她是虧心事做多了，所以遭報應了。”

“你們看，她摔得還挺嚴重，都出。血了，不會破相吧？咱們要不要下去看看？”

王晨曦看向李呦呦，有些為難，畢竟沈笑顏剛跟李呦呦吵過架，李呦呦笑道：“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吧。”

李呦呦後來聽王晨曦描述，沈笑顏摔得挺慘的，直接摔掉了一顆門牙，臉也破相了，她在校醫院就診的時候，死活咬定自己是被什麽東西絆倒了，而且有人大力推她。

好在當時沈笑顏風風火火跑出宿舍樓時，並沒有人碰到她，不然這事情就說不清楚了，校醫向來不講究“服務態度”，見她不配合，立即沈下臉，開始數落這麽大的姑娘了，自己瘋瘋癲癲地跑，摔了跤還非要賴在別人身上，這裏是校醫院，不是派出所，不配合治療就出去自己花錢跑社區醫院吧。

沈笑顏這才委屈地安靜下來。

“呦呦，你說，她是不是自作自受，遭報應了？我去樓下看了，地上還真的什麽都沒有，香蕉皮呀，水果皮呀，連一點水漬都沒有，嘖嘖。”

李呦呦也回味自己那許久沒有使用的空氣盾，點點頭：“是呀。”

沈笑顏臉上的傷只是皮外傷，校醫院給消毒塗了點藥水，就算處理完畢，真正頭疼的地方在於她掉了的那顆門牙。

牙的問題向來是又耗時間又耗金錢，沈笑顏那顆牙的報價是八千到一萬二，選用的材料不同，價格不同，可最便宜也是八千塊了，而且不能走醫保。

沈笑顏家裏是外地的，又有個弟弟，父母是典型的重男輕女，每月已經在零花錢上苛刻她了，如今聽說補一顆牙需要一萬塊，怎麽也不同意，甚至出主意，要她先戴假牙套。

沈笑顏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姑娘，正是愛美的時候，怎麽肯戴假牙，便跟家裏鬧了起來。

這幾天，宿舍裏總能聽到沈笑顏因為錢的問題跟父母打電話吵架，對方罵她不體諒家裏，她就哭訴家裏偏心弟弟，不管她的死活。聽得整個宿舍都能拼湊出她家裏的情況。

沈笑顏既覺得憋屈丟人，又覺得心裏委屈，想找人傾訴，正在這個時候，李呦呦的“神秘男友”秦寒七終於現身了。

事實上，他把豪車停在校門口時，就已經引來了矚目，還沒進學校，就傳開了，而秦寒七端著一個保溫桶，進了實驗室之後，更是因為出眾的相貌，引來了實驗室內學長學。姐們的註意。

是的，李呦呦已經開始準備畢業論文了，她選的論文題目是一種建築材料的分子結構研究，正在看學長換液氮。

液氮倒進裝置裏，就冒出一股白煙，在夏日裏顯得格外清涼，即便站在幾步之外，也能感受到房間的溫度隨之下降。

秦寒七進來時，就看到李呦呦冒著星星眼，看著那個加液氮的學長，“原來是這樣呀，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真的液氮。”

“呦呦。”

李呦呦看到秦寒七，眼睛一亮，“你怎麽來了？”

學長看看秦寒七，總覺得這個第一次見面的男生好像對自己有些敵意，而且氣勢很強，比導師站在眼前還令他緊張，“這位是？”

秦寒七很自然地摟住李呦呦的腰，“呦呦，你介紹一下吧。”

他摟得有些用力，李呦呦心知自家醋壇子要發作，忙道：“這是我男朋友秦寒七，這位是帶我畢業論文的學長……”

她看看門口探頭探腦的幾個學長學。姐，又是無奈又是好笑，也給秦寒七一一介紹了，秦寒七才滿意了，在眾人的目光下，掏出自己提著的保溫飯盒，“我一回國馬上就馬上來看你了，聽說你做畢業設計，都沒有好好吃飯，特意親手給你煲了魚片粥，用的你最喜歡的石斑魚，嘗嘗吧。”

秦寒七這一來，算得上直接辟謠了李呦呦被“老男人包養”的傳聞，而且，他來的高調，開著豪車，又特意打扮過，妥妥一個高富帥。

還故意當著所有人的面，對李呦呦溫柔體貼，哪裏是包養關系？哪個只想玩玩的富二代會這樣伏小做低？

李呦呦倒是不想讓秦寒七這樣照顧她——搞得她像生活不能自理一樣，有點太誇張了。

然而，秦寒七格外堅持，大約是聽說了學校裏發生的事情，故意來給李呦呦找場子的，想到這一點，李呦呦又覺得心裏暖暖的，悄聲問：“你就這麽跑回來了，學校怎麽辦？”

秦寒七：“我論文都寫完了，就等著畢業了，提前回來也沒什麽，而且，國內的公司還需要我打理。”

李呦呦羨慕道：“這麽快就寫完了，真好。”

“《名人訪談》這兩天就會播出，到時候，所有謠言都會不攻自破。”

李呦呦：“咱們錄制的那一期，不是幾個月後才播出嗎？怎麽提前了，你不會是為了我……”

看她著急的小模樣，秦寒七只想把她揉進懷裏，事實上，他也那麽做了：“公司也快上市了，《名人訪談》節目組已經通過氣，那期節目提前播出，也算是給公司免費宣傳，對股價也幫助。”

……

另一邊，李呦呦的男朋友是個溫柔體貼的高富帥的消息，已經在校園裏不脛而走，因為和父母吵架，被父母斷了零用錢，而心情抑郁的沈笑顏，聽到這個消息時，氣得直接砸了自己的USB臺燈。

憑什麽她永遠那麽幸運，長得好看討男生喜歡也就罷了，家世好也就罷了，好不容易出了車禍，非但沒有毀容，反而整了容一樣，還交到那麽優秀的男朋友，說是個高富帥。

具體有多高多帥，她還不知道，只聽說，門口那輛豪車，就抵得上她爸媽兩輩子的積蓄，如果自己有那樣的男朋友就好了，她就用不著為了一萬塊的種植牙這樣苦惱了！

這樣想著，沈笑顏更不平了，憑什麽永遠都是她在倒黴！恰巧籃球隊的同學在群裏艾特她，今天的訓練還來不來參加，不過，消息沒有及時看到，樓已經歪到李呦呦和她的高富帥暖男男友身上去了。

沈笑顏沒忍住回了一句：整容怪，花了一年的時間整容，原來是為了釣金龜婿！

說完之後，她覺得爽多了，更令她心情舒暢的是，群裏還有不少附和她，大家都是女生，突然有一個從前覺得平平無奇的人，一朝成了所有人羨慕的對象，若是羨慕發酵得不好，就成了嫉妒，還是比較容易得到共鳴的。

不過，沈笑顏沒想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自己這番話，雖然得到了支持，可也留下了她詆毀同學、惡意造謠的證據，只要有看她不順眼的人，截圖掛到BBS，網絡暴力的對象，便會輕易地從李呦呦變成她自己。

……

偏偏李呦呦不為這些網絡暴力所動，認認真真上課，兢兢業業做實驗，在大家吃八卦的時候，都在悄悄用功。

李呦呦實在不願意重讀一年，看著同齡的同班同學一個個畢業，只剩下她自己仍舊苦哈哈地讀書，於是，在李媽媽的幫助下，申請到了繼續跟大家一起念大四的機會。

好在大四的課程比較少，李呦呦一邊準備畢業論文和畢業設計，一邊抽時間去蹭大三的課，再加上自學，順利通過了好幾門考試。

看著學分一點點補回來，她雖然忙碌，卻也感到充實，也是在這個時候，《名人訪談》節目播出了，《名人訪談》就是收視率和點擊率的保證，除了忠實的阿姨粉之外，也是大學生們的“下飯神器”，一邊用pad看節目，一邊吃外賣或者泡面，就是個完美的宅周末。

這一期不但嘉賓男的帥女的靚，背後的故事也格外感人，“愛早就醫學契機”的題目也外吸睛，導致收視率特別高，尤其是在李呦呦的大學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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