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仇陽摘下墨鏡的時候，董海明睜開驚恐的眼睛，在這一瞬間，他剛剛被活生生打斷的右臂似乎都麻木了。

他認出了這個摘掉墨鏡的男人，猛然間回想起五年前發生的事情。

他徹底對自己今天的行為感覺到後悔，他本以為‘楠哥’的警告說的未免過於危言聳聽了一些，又覺得西北這麽大，自己又沒有用真實身份證信息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不至於點那麽背。或許就是這種僥幸心理，才會讓他‘冠冕堂皇’的一次又一次出現在西北各個繁華的街頭屢次行竊。他沒想到，楠哥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

這個戴墨鏡的男人真的在滿世界的找他，從中北追到了西北。

他的腦海中驟然閃現出五年之前的記憶。

“仇陽……救我！”

艾雪在被眾人擄上車的時候，歇斯底裏的大喊著這個墨鏡男人的名字，他知道這個男人名叫仇陽。五年的時間過去，仇陽比那時候成熟了許多，最大的區別就是他的臉上增加了幾分戾氣，五年前的仇陽只是街頭上的一個酒鬼，毫無還手之力的酒鬼。可今天的仇陽，卻像是一個隨時準備奪走自己身家性命的閻王爺一樣。

“是你！”

董海明瞪著眼睛，用左手顫巍巍的指著仇陽道。

砰！

又是一棍子下去，直接打在了他的左側肩膀處，他頓感肩膀火辣辣的疼痛，但好在肩膀還能活動，仇陽這一甩棍並沒有把自己的肩膀打斷。

仇陽怒火中燒，五年的日日夜夜裏，他無時無刻都對五年前的一幕記憶銘心，五年前的那群人，包括董海明在內，所有人的臉他都忘不了，甚至化成灰他都認識。他知道，艾雪就是落在董海明這夥人的手裏的，五年的債，艾雪的債，他要讓對方償還。董海明撕心裂肺的疼呼一聲。

“說，艾雪在哪！”

“艾雪在哪！”

仇陽不斷的用棍子擊打在他的身體上，因為右臂骨折，再加上剛才和文宇的搏鬥過程中受了傷，董海明處在了一個被動挨打的局面當中。

此時的文宇呲牙咧嘴的用手撐住身體，踉蹌著扶著身邊的電線桿站起身來，他的腦海中立刻將剛才董海明的表情定格住。他的心裏重覆著董海明見到仇陽時的表情和話。

是你？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透露出了大量的信息。這證明董海明是認識仇陽的，而仇陽此時瘋狂的表現，就好像把董海明當成了死敵一樣，這種毫無章法的打法，就像是要把董海明活活打死一樣。

這說明什麽？說明在艾雪失蹤的事情上，仇陽絕對是一個知情者，或者說，仇陽在這件事情當中刻意對自己隱瞞了許多事情。他為什麽在調取監控鎖定張山車輛時不對自己說明情況便孤身一人前往張山的家裏？文宇是一個多疑的人，聯想到仇陽的種種舉動，他更加堅定了這種想法，在艾雪的事情上，仇陽絕對知道更多的情況，但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對自己隱瞞。

“救命……救命！”

這一下下打下去，董海明在原地疼的嗷嗷叫，他的左手一直保護著自己的頭，此時的仇陽雙眼猩紅，像極了一個施暴者。他的打法毫無章法可言，根本不顧及打的地方是否是要害部位。肚子、肋骨、肩膀、胳膊、手臂……幾乎能打的地方，他都打了一個遍。哪怕是董海明不停的在求饒，可仇陽卻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反而下手的力度更加沈重幾分。

照這樣下去，董海明恐怕就要被他打死了！

文宇立刻上前制止仇陽，他趕忙攔著道：“仇陽！快停手，一會兒就要打死了！”

“快說，你把艾雪怎麽樣了！”

仇陽的力氣極大，發怒時的仇陽像是一頭力大無窮的蠻牛一樣，就連文宇也攔不住他，還險些被他牽了一個跟頭。

“你把他打死了，我們就什麽都問不出來了！”

雖然說這個十字路口經過的行人很少，但也被很多來往的車輛所看到，有幾個行人離得遠遠的，悄悄的拿出手機報了警。不過就算是這樣，仇陽也沒有任何停手的意思。他似乎將五年前的悔恨和五年時間裏所有積壓在心底的憤怒要在這一瞬間發洩出來一樣。

“我說！我說！”

董海明被仇陽這不要命的打法嚇得尿了褲子，他一只手捂住被打成豬頭的頭部，大聲的喊道：“不要再打我了，如果你再打我，我就算死也不告訴你艾雪的下落！”

話音剛落，仇陽懸停在半空的棍子瞬間收住，他打人的動作也戛然而止。他將棍子扔在地上，朝著董海明靠近兩步。

此時的董海明就像是一只受驚的兔子，見他朝自己走過來下意識的往後挪動著身子，兩條腿在地上止不住的打顫，仇陽兩只手直接薅住他的脖子，骯臟的T恤衣領一下子被他拉的老大，頓時皺皺巴巴的。他怒目圓睜的看著董海明：“艾雪在哪！”

文宇這時也趕忙走到旁邊，拾起仇陽剛剛扔在地上的棍子，他很清楚董海明此時已經沒有任何還手之力了，他拿起棍子並不是為了震懾董海明，因為他已經看出來，董海明此時已經把仇陽當成了瘟神，他把棍子拿起來的目的主要是為了提防仇陽。他知道仇陽現在已經殺紅了眼，萬一他哪根弦搭錯了，又撿起棍子打死董海明，那他苦苦尋找到的線索就斷了。相比於仇陽來說，他更加的理智。他深深的明白一個道理，暴力解決不了問題，一定要理智。

對於文宇的觀點，仇陽卻冷笑著說：“暴力雖然不一定能解決問題，但一定能解決制造問題的人。”

當然，這是後話。

“她……”

“你賣給張山的手機是哪兒來的？”

“你說不說？”

董海明支支吾吾，似乎被仇陽嚇破了膽子，竟然連一句話都不會說了。

“艾雪……艾雪被我們……”

董海明結結巴巴的，他並不是不想說，而是不敢說！

五年前發生的一切，他比誰都清楚。那個叫做艾雪的漂亮女人最終的下場，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的了。他做了一輩子的混混，雞鳴狗盜，吃喝嫖賭，幾乎除了抽大麻之外他全都碰。但你要說他這輩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便是五年前接了楠哥的活兒，去給楠哥手底下的那幾個人當司機了。

那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楠哥手底下人有多麽殘忍，多麽心狠手辣！

也是他第一次碰到人命案……

他不知道那個漂亮的女人究竟怎麽得罪楠哥了，竟然惹得他們下如此黑手。他親眼看到了那些人的殺人過程，甚至屍體埋在哪裏，他也非常清楚。他只是不敢說。

剛才仇陽瘋狂的舉動，他已經領教過了，在外頭摸爬滾打這麽多年，董海明最起碼的察言觀色是懂的。他很清楚的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仇陽真的敢殺了自己，並且他也非常想殺了自己。仇陽剛才的眼神，就像五年前親手割下艾雪人頭的那個壯漢一樣……

他打了個哆嗦，剛才文宇在勸阻他時的對話，自己聽的清清楚楚。他們兩個抓自己無非就是想得知艾雪的下落，如果自己現在告訴他們艾雪已經死了的事實，那自己豈不是失去了所有的價值？況且通過仇陽的表現來看，那個下場慘烈的女人對他來說似乎極為重要，如果他真的紅了眼，一怒之下讓自己去給那個死女人陪葬可怎麽辦？

“我……她……”

“她怎麽樣了？你快說啊！如果你再墨跡，我弄死你……！”

文宇第一次見到發了瘋的仇陽。

那樣猙獰。

那樣恐怖。

那樣歇斯底裏。

思前想後，董海明最終撒了謊：“五年前我缺錢，認識了幾個拐賣人口的道上的朋友，專挑……挑姿色漂亮的女人和小孩子下手……”

在他招之前，文宇早就已經打開了隨身攜帶的錄音筆，將他說的話全部記錄了下來。

“你們把她賣掉了？”

仇陽瞪著眼問道。

“是，是！對！我們把她賣了！賣了……四萬塊錢，就賣到西北的一個村子裏了……”董海明結結巴巴著，因為面色驚恐，熟知微表情的文宇也無法分辨他究竟是說謊還是在害怕，“這件事警察並沒有調查出來，我……我求求你了，你饒了我，我可以帶你們去找她！我知道那個村子在哪！”

在聽到董海明這番交代以後，不知為什麽，文宇竟然松了一口氣。

艾雪被賣掉了，雖然這也是一個讓他無法接受的結果，可至少……艾雪還活著。

她活在這個世界上，活在這世界上一個村莊的角落裏，她與外界隔絕了所有的聯系。

可想到其他的可能性，他的心又提了起來，艾雪被賣掉之後，他很清楚她會遭遇什麽，他無法想象這五年的時間裏，艾雪都會經歷到什麽非人的折磨和虐待。在他做刑警的時候，他曾經經辦過一起拐賣人口的案子，他很清楚那些女人被賣到山區會經歷什麽，性侵、輪奸，淪為那些娶不到老婆的光棍們發洩的物品……

毆打，暴力……

被解救出來的女人，大部分都瘋了。

想到這裏，他忽然咬住牙關，攥緊拳頭，指甲硬生生的扣進手心裏。他的拳頭顫抖著，心裏用力壓制著那一股怒火，他很想一拳打下去，很想把這個迫害艾雪的王八蛋弄死。可偏偏這個王八蛋知道艾雪的下落，而董海明現在的狀況很可能已經受不了自己這一拳頭了，萬一自己真給他打死了，那艾雪不就沒救了？

在發洩和理智之間，文宇選擇了後者。

“她在哪裏？”

仇陽用憤恨的語氣高聲質問，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

“她在……”

董海明一面說著，他沒有受傷的左手悄悄的往口袋裏面摸去，這個舉動立刻引起了文宇的註意，只見他大喊一聲小心！與此同時，董海明瞬間把口袋裏面的東西掏出來，是一把沙子！

俗話說得好，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董海明經常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在他們這個行業裏，口袋裏面都會放上一把沙子，小偷口袋裏面的沙子，就像是逃亡時臭鼬排洩的臭氣，都是用來在關鍵時刻保命逃跑的‘技能’。只不過文宇說這話的時候還是有點遲了，董海明在第一時間把沙子對著仇陽的眼睛拋去，仇陽的眼睛裏進了沙子，條件反射般松開抓住對方衣領的雙手，趕忙揉著自己的眼睛。

說時遲那時快，在掙脫了仇陽的束縛以後，董海明扭頭往馬路上跑去。

“他跑了！”

文宇大喊一聲，說著起身便要去追董海明。此時的董海明身體狀況並不是多好，逃跑時的動作也踉踉蹌蹌的，更何況他還拖著一只骨折的右手，就算文宇不追他，他也跑不了多遠。

可就在這時，馬路中央突然呼嘯而來一臺黑色的無牌越野車，越野車的前方加了一排金屬競技杠，直奔著跑到馬路中央的董海明而去！

“不！”

此時的文宇就像是意識到什麽一樣，對著董海明大喊一聲：“有車！快躲開！”

可一心只顧著逃跑的董海明哪會理會文宇的話？

當他註意到來車的時候，那越野車已經到了眼目前。

一聲沈悶的響聲！

越野車並沒有剎車。

董海明的身體在空中翻滾了整整兩圈，最終才墜落到地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