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發是浙江人，做水產生意，一年到頭能弄個百八十萬，算是小康家庭。幾個月前，他來西北是想拿下西北這裏幾個水產市場的供應權。在我國，很多的生意人都比較‘迷信’，或者說他們很講究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就拿李桂發來說，他從小就出生在一個封建的家庭裏，打小他爸就領著他到處‘算卦’，有個挺有名的神棍說他‘五行喜水’，做和水有關的行業能發家，長大以後，他做了水產生意，沒想到竟真發了財。

打這以後，他便對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更加深信不疑了。

電話接通之後，李桂發持著一口浙江口音，“你好，大發水產李桂發，請問有什麽事兒？”

“李先生啊？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南龍商務酒店的，您幾個月之前在我們這住過酒店，您還有印象嗎？”

一提到這家酒店，李桂發的臉就黑了，怎麽沒有印象？可以說是印象深刻了。他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住過的酒店無數，還從來沒有一家酒店讓他這樣恐懼過。先是半夜傳來的詭異的敲門聲，然後又是那個女人在房間裏飄飄蕩蕩的身影，可以說這是他的噩夢。因為這件事，他覺得幾個月之前的那次‘西北之行’太不吉利，還提前取消了行程，讓他和西北的一家大的水產市場失之交臂，這損失可不小。

“我說你們是不是沒完沒了了？你們這是在騷擾我的正常生活，我之前不是跟你們說過不要再給我打來電話了嗎？那個押金我也不要了，不要再打電話來了好嗎？”

就算文宇把語氣壓的再低，李桂發仍然氣兒不打一出來。

“我保證，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打您的電話，我只想跟您確定幾個問題。”

“你說吧。”

“您在入住我們酒店之前，是不是喝了很多的酒？”

“怎麽？你們以為我是喝多了產生幻覺嗎？我跟你說，我當天看到的聽到的都很真實，跟喝酒無關。”

“李先生，我的問題問完了，我們很感謝您提供這樣的反饋。說實話，在您退房之後，這個房間出現過好幾次同樣的問題，我們也在積極的查詢原因。”

“我就說你們酒店絕對鬧鬼，之前給我打電話的幾個人一口咬定是我看錯了，你說我沒事兒說這瞎話幹什麽？”

“是，您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幾個月前的這個押金，我們真不能要。還有房費，我們也得一並退給您。”

“行了吧，破財免災，這錢你們可別給我了，給我我也不會收的。還有，以後別給我打電話來了啊。”

說完之後，李桂發就掛了電話。

聽著電話掛斷的聲音，文宇把暫停了錄音鍵，而後把手機戳在下巴上細細的琢磨起李桂發的話。他把放在圓桌上的利群煙抽出一根，用打火機熏烤一番後點燃，尼古丁、焦油和一氧化碳混合起來的煙霧在落地窗前繚繞著，每次思考的時候，他都喜歡點上一支。

似乎尼古丁能夠刺激他的大腦進行思考。

從電話裏可以聽出，李桂發的語氣很不耐煩，而且說的理直氣壯，他並沒有撒謊，他口中的敲門聲和飄在房間內的女人，他絕對是看見了。

他原本想繼續聯系其餘幾個房客，可仔細一想，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他覺得從這幾個房客的身上也得不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了，而且自己還有挨罵的可能性，與其把時間浪費在詢問房客的事情上，倒不如多查一查這個‘鬼屋’究竟是什麽情況，可是這屋子他已經仔細檢查了好幾遍了，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對的地方，他無從入手。

想來想去，認為調查這幾個房客的事情很有必要，於是他又拿起了手機，只不過這通電話並不是打給文良和鄭彬的，而是一個叫做陸羽的人。

“餵……誰啊？”

昨天打了一通宵游戲的陸羽，此時正頂著亂的和鳥窩一樣的頭發，哈欠連天的問道。

“臭小子，又通宵打游戲了是吧？”

這話讓陸羽楞住了，但隨後看著屏幕上的陌生號碼，他心頭生了幾分怒意：“你他媽的誰啊？”

“你個臭小子，翅膀硬了，連我都敢罵了？”

“我說你丫腦子有……”他這話剛說了一半，又突然覺得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熟悉，他趕忙看了一眼來電歸屬地，大腦瞬間像觸電一樣，緊接著慌裏慌張的問道，“你是……文警官？”

“你小子還算有點良心，還能記得我。”文宇吸了口煙後，將煙頭放在煙灰缸裏擰了擰。

一聽是文警官，陸羽徹底慌了，趕忙解釋道：“文警官，我這……我這腦子有點迷糊，沒聽出你聲兒來。嗨……我之前那個手機被三只手偷了，電話號碼沒備份，不知道是你啊！”

文宇並沒打算和他計較什麽，而是戲謔道：“怎麽？你這個電腦高手，手機丟了還找不回來嗎？”

“快別提了，偷我手機的人把手機拿走之後就關機了，指定是把零件拆了分開賣了，這種情況別說是我了，就算是你們公安部也找不著——不過話說回來，文警官，你這突然聯系我幹什麽？我可事先聲明，自從出來以後，我一直都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都沒幹！”

“我還沒說找你是什麽事兒呢，你就慌了？看來你小子這幾年可不咋老實啊？行了，你那點破事兒我也懶得問，我這次找你是找你辦點事。”

“什麽事兒？”陸羽問道。

“我這有幾個人的手機號、姓名和身份證號，你電腦玩兒的那麽好，能給我查一查嗎？”

話音剛落，陸羽就覺得不對勁兒了，趕忙道：“文警官，你可是警察，想查幾個人不是輕而易舉的嗎……怎麽找我了？”

“你小子怎麽廢話還這麽多啊？我就問你查的了還是查不了。”文宇語氣忽然嚴厲了幾分。

要說在陸羽的心裏，他對文警官是又愛又怕。

他家境不好，初中沒念完就不上學了，但是卻對電腦有著超乎常人的天賦，自己學了很多關於編程、各種‘語言’的教程，為了養活自己，他用不正當手段盜取網絡游戲裏玩家的裝備進行倒賣，在某個網游火熱的時候，甚至還和幾個網絡上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了個工作室，開發了幾款紅極一時的‘外掛’軟件，最後被游戲公司起訴，當時抓人時是文宇和鄭彬等人親自去的，在審訊室裏，他沒少跟陸羽打交道。陸羽當時剛剛年滿十八歲，什麽都不懂，經過文宇一調查才發現，陸羽的家庭條件特別差，他有個老媽有很嚴重的類風濕，每個月要花三千多塊錢的醫藥費，否則就會痛不欲生，對於本身就不富裕的家庭來說，這是一個很大的負擔。所以陸羽才會研究起邪門歪道，而且他靠盜裝備、賣外掛賺來的錢，大部分都用於給母親看病用了，這一點讓文宇感觸很深。

在他的案子上，文宇幫了不少忙，但由於他確實存在犯罪行為，又考慮到涉案金額不大和作案動機並非‘惡意’這幾個情形，法院最終只判了他6個月。在這六個月的時間裏，文宇隔三差五的就上陸羽的家中探望他母親，還多次在單位裏組織捐款，陸羽出獄之後得知這個消息後非常感動，答應文宇一定重新做人。

“文警官，你這問題問的……你該不會是……”

“你小子到底能不能查給個痛快話，怎麽跟我還磨磨唧唧的呢？當年在審訊室的時候我可沒少關照你，我看你個白眼狼全忘了是吧？”

“這……”陸羽一咬牙道，“能查，但是文警官，你可千萬別坑我啊？”

“我坑你什麽？你放心吧，我讓你查的東西都不違法，對了，你都能查些什麽？”

“你給我提供的手機號，我可以通過技術手段查一下機主定位，但是會存在一些誤差，肯定跟你們公安的技術沒法比。至於姓名一類的東西，能查到什麽我就不能保證了，具體得看他在互聯網上面的足跡而定。”

“什麽是‘足跡’？”

“我給你這麽解釋吧，我這查手機定位的方法不難。只需要通過做個虛擬機進行個虛擬撥號，檢測一下4G信號接受源就能辦到；而互聯網‘足跡’這個東西你可以理解成一個人在網絡上產生的行為，再說的直白點，就相當於一個人在網絡上的隱私。我給你打個比方，比如說你有收藏的愛好，所以你在一個論壇註冊了賬號，但遇到一些喜歡的藏品，你可能就會在帖子裏面回覆自己的手機號，通過這個手機號，我們就可以反推出你在這個論壇的賬號。當然，你也可能會留下自己的微信號、QQ號、微博等一系列的社交賬號，然後我就可以再根據你社交賬號在互聯網上產生的一些行為，我們就可以通過大數據來推算出你的行為偏好。”

文宇大概聽懂了，“那能查出什麽？他的開房記錄？”

“這個查不到，開房記錄得入侵公安網，我可沒那個技術，也沒那個膽量。”陸羽實事求是的說道，“我能通過他的手機號和身份證號，調查他用這些身份信息在哪些網絡應用上註冊了會員，然後用技術手段看一看他的發言記錄和瀏覽記錄，把這些結合起來之後，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可以知道他的工作和社交情況。”

“光憑一個手機號就能查到這些？”

“那必須的。”

“行，我把東西發短信給你，你幫我查一查，需要多久？”

“最快也得一天。不過文警官，我這些年真的金盆洗手了，沒幹過啥傷天害理的事兒，幫你查了之後，你可別說我侵犯公民隱私啊！”

“我沒那麽不講究。”文宇翻了個白眼就把電話給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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