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刑警們原本的想法，他們幾乎都一致認為本案的兇手是案發現場那輛出租車的司機李鐵山，李鐵山在強暴（或猥褻）了受害人將受害人勒死後潛逃，對於他們來說，本案並沒有什麽值得動腦的地方，只要抓住了出租車司機李鐵山，案子就算大白於天下了。

可沒想到的是，出租車司機李鐵山竟然這麽快被找到了，而被找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在屍檢結果出來之前，還有刑警堅定的認為李鐵山是畏罪自殺，可當法醫對屍體的初檢報告出來以後，所有人都傻了眼。

死亡原因是窒息，死亡時間在五個小時之前？

也就是說，在本案的女性被害人死亡之前，出租車的司機就已經死了。

關於這通電話的打來，鄭彬並不感到意外，他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咖啡館內的掛鐘，文宇也不過剛走不到五分鐘而已。早在副隊長打這通電話之前，鄭彬就已經對這案子胸有成竹了，雖說在案發現場，鄭彬當著所有的刑警的面駁了文宇的面子，但那也只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他跟文宇這麽多年的交情，文宇有多大的金剛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既然文宇說李鐵山不是兇手，那他就一定不是兇手，哪怕說所有的物證都把嫌疑的矛頭指向李鐵山，鄭彬仍然願意相信他！這並不是盲從，而是他對文宇辦案能力打心眼裏的嘆服。

鄭彬沈默了半晌，故意端著，不緊不慢道：“是不是法醫的屍檢結果出問題了？李鐵山應該就是兇手啊，再讓法醫覆檢一下看看。”

聽著他這不著急的架勢，那頭的副隊長語氣急了，道：“老鄭啊，給死者做屍檢的人是老姚……”

副隊長口中的‘老姚’不是別人，正是中北市刑警大隊的主任法醫姚慶福，雖說主任法醫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權利，但是在級別待遇上可是跟大隊長平起平坐的。在多數的刑事案件中，刑警相對於法醫是兩個相互獨立，但相輔相成的個體，法醫對刑警接手的刑事案件有協同辦案的義務，但刑警對於法醫卻沒有指揮權。但絕大多數的刑事案件中，法醫的勘察結果對於案件的偵破至關重要，所以在一個刑警大隊的內部，地位最高的除了局長、隊長之外，所有人都得對法醫客客氣氣的。矮個子副隊長的言外之意是，姚慶福做了這麽多年的法醫，又是主任法醫，德高望重，不可能出什麽紕漏。

“老姚也過來了？”

“是啊！”副隊長苦笑一聲，事實上，一開始對女屍進行屍檢的法醫並非老姚，而是當時的值班法醫，但男屍出現後，值班法醫說李鐵山不是溺亡而是窒息，他的心裏就泛起了嘀咕，因為先前和文宇之間發生的小插曲，副隊長並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才急忙把老姚請來親自屍檢，最終的結果讓他大失所望，只得硬著頭皮接受了。

聽著電話那頭副隊長束手無策的語氣，鄭彬也不端著了，因為破案是他的職責所在，不管在破案的過程中任何人與任何人之間發生了什麽摩擦，被害人都是無辜的，他當即端正了手機，將面前的紙擺正，伸出一根手指對著紙上指指點點，道：“我在超市買水，稍後就到，在我到之前，你先聽著。”

“你說。”

“既然李鐵山已經溺亡這麽久了，那這案子的兇手肯定不是他。初步懷疑，本案的兇手應該是先搶劫了李鐵山的出租車，後將李鐵山殺害後拋屍，又臨時起意侵犯殺害了另外一名女被害人，在殺人後意圖將本案嫁禍給出租車司機李鐵山。那麽兇手應該有以下特征——”

他頓了頓語氣繼續道：“第一，兇手應該在30歲以下，左撇子，手指很細，本地人或在本地有多年常住經歷。可能存在生理缺陷或心理障礙，有可能是個性無能。”

“好的，那我們現在去哪兒找？”

“我還沒說完呢。”鄭彬語氣不善道，“也有可能是個女的，年齡20到30周歲，短發，左撇子，左手大拇指纖細，長指甲。可能遭遇過感情挫折，受過男人的情傷，邊緣性人格，身上可能有背包，裝有女用情趣用品，本地人或在本地有多年常住經歷。”

聽完鄭隊長的話，副隊長苦笑一聲，道：“隊長，你怎麽跟那個騙子的想法一樣，也覺得兇手是個女的？哪有女人會強奸女人的啊？”

鄭彬的語氣嚴肅了幾分，道：“你有證據證明兇手是個男的嗎？我問你，女被害人身上提取到了男性的DNA嗎？”

“這……倒是沒有。”

“那就別把話說太死，既然已經排除了李鐵山的嫌疑，那麽文宇的推論我們必須要考慮進去，凡事都不要根據自己的想法把事情考慮的太武斷，不管兇手是男是女，他/她都應該離案發現場不遠，你派兩隊人，去附近的摩天輪找一找，再去附近的一家日本料理店找一找，重點排查一下摩天輪的游客，只要是符合年齡和體貌特征的男女，都給我帶回來。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雖說矮個子是個副隊長，但中國有句老話，官大一級壓死人，雖說他跟鄭彬之間的履歷不相上下，甚至自己從警的時間還要比後者早了兩年，但人家正主既然已經放下話了，自己這個當二把手的就得照辦，他掛了電話後把命令原封不動的下達給了現場的一眾刑警，心裏念叨著：二把手，二把手，不如辦公室的門把手。

直到兇手被警方找到之前，馮唐副隊長都認為鄭彬下達的是個很荒謬的命令，是什麽讓鄭彬覺得兇手沒離開案發現場太遠？是什麽依據支撐他判斷摩天輪和日本料理店會是兇手的藏身之地？又是什麽讓鄭彬也覺得兇手可能是個女人的？在他看來，第三點最為荒誕。

在馮唐下達命令後唉聲嘆氣著鄭彬的‘不智’之時，手底下的刑警可都沒閑著，第一時間便兵分兩路，在各小組的臨時組長的帶領下分頭去了游樂場的摩天輪，又臨時封鎖了日本料理店。摩天輪內排隊的游客眾多，其中多數都是情侶，但他們並沒有理會排著長隊的人群，而是在疏散人群之餘將目光鎖定在了高空中緩慢盤旋的巨輪之上。因為隊長下達的命令很明確，排除摩天輪排隊的人群，排除情侶，重點排查坐在摩天輪內部的游客。

料理店的顧客並不多，所以刑警排查起來也相對容易。當鄭彬剛返回案發現場跟馮唐碰頭的時候，手持通訊設備內便傳來二組的消息：“二組報告，料理店的食客已經排查完畢，共排查食客16人，沒有找到符合特征的人。”

二組的報告傳在鄭彬和馮唐的耳朵裏，都聽的真真切切的。

“老鄭，咱們重新規劃一下排查範圍吧，我覺得咱們這跟個無頭蒼蠅似的找也不是個事兒，我覺得兇手應該早就跑路了，不如先從沿途的監控入手？”

在馮唐的眼裏，他讓刑警們在摩天輪和日料店來回排查就像是個無厘頭的舉動。你說兇手沒有離案發現場太遠，那你的依據是什麽呢？馮唐始終堅信一句話，證據才是一切行動的依據。你鄭彬雖然是大隊的一把手，但也不能仗著手裏的權利就任意指揮手下的人在兩個地方‘瞎轉悠’吧？這不是濫用職權嗎？馮唐本身就是個‘又刺兒又自大’的性格，從鄭彬被撰升為大隊長的那一刻起他就打心眼裏不服，再加上這起命案當中鄭彬絲毫拿不出依據的命令，他就更加不服了。

關於二組刑警在日料店的撲空，鄭彬並不感到意外，因為在咖啡館裏時文宇就說了，雖然日料店也是兇手極佳的觀察點，但日料店的格調較高，食客較少，且監控攝像頭密集，但凡是犯了點事兒的人都會下意識的遠離監控密集的區域。反而摩天輪的游客眾多，且沒有監控攝像頭，兇手在殺人以後選擇在摩天輪隱匿觀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況且摩天輪的最頂端極高，甚至可以俯瞰整個中北市的地容地貌，也不失為一個極佳的觀察點。

所以鄭彬從一開始就沒有對日料店抱有太大希望，而是押寶在了摩天輪的身上。

不過馮唐的這番話他就有些不樂意聽了，雖說馮唐的話並沒有直接沖撞自己的意思，但也帶著幾分不認同和挑釁的成分在裏面，“什麽叫跟無頭蒼蠅一樣？我問你，你知道兇手現在藏在哪？”

“我當然不知道。”

“既然你也不知道兇手在哪，就別這麽多問題。”

“你……”馮唐氣的臉都微紅，“老鄭，雖然你是隊長，但咱們都要有最基本的職業素養，無憑無據的讓一般人去搜查一個地方，你的依據是什麽？你憑什麽說兇手是個女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個姓文的是同學，你這麽做不就是想給他拔創嗎？”

鄭彬剛想回懟回去，不料通訊設備內忽然傳來一組的報告聲，只得打斷了自己的話，“一組報告，摩天輪內發現可疑乘客，是個年輕女性，短發，獨自一人乘坐摩天輪……不好！她跑了！”

通訊設備那頭的刑警剛把匯報工作進行到一半，語氣突然一急，緊跟著設備那頭傳來一陣嘈雜的喊叫聲，幾個粗獷的男嗓扯著脖子喊著站住、不許動之類的話語，通訊聲音到此中斷。

一組的搜查現場出現這樣的情況，馮唐大吃一驚，如果說光是那名女子的體貌特征全中了鄭彬的‘嫌疑人肖像’的話，這也並不一定代表她就是兇手，可遇見警察之後第一時間選擇了逃跑，這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兇手真的是個女人？

真的如鄭彬所說的那樣，一個女人殺害了一個司機後劫持出租車，又強奸殺害了另外一個女人？

這太荒誕了！他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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