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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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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樣努力遷就,讓他有一種被重視的感覺。

也許戀愛中的人總能在一點小事中品咂出甜味來,在心尖上繞上一圈,就是沁入心扉的蜜意。

回眸處滄笙趴在軟榻上看醫書,榻下鞋子踢得東倒西歪,案頭的火光耀動在她靈動的眸子裏,亮晶晶的。

他只看了她一會,她立馬便察覺了,轉頭過來,眨眨眼:“怎麽了?”

虞淮道沒什麽,臉上除了溫溫的笑,亦沒有太多的表情,朝她走過去。

滄笙已經頭疼很久了,這醫書上好些字她都不認識,正想要問一問虞淮的,只是看他在專註看什麽書便沒好去打擾,這回見他走過來便一骨碌地從榻上爬起身,半跪著要將書舉到他面前,“你得空了嗎?能不能幫我看看這是什麽字?”

虞淮笑說好,但是要等等。

滄笙不明白要等什麽,便見虞淮一只手抓住了她舉來書的手,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後腦,低頭吻了下來。

這回的吻不比上次的一觸即離,唇齒之間或深或淺的糾纏叫她魂魄都被勾走了大半。他的唇要比平日摸起來的要更溫熱一些,攬著她的力道也遠比想象中的大,支撐著她發軟的身子,叫她不至於癱軟下去。

滄笙腦子朦朦的,在他吻到她的耳垂的時候終於恢覆了些意識,呆呆問:“虞淮,我什麽都沒做,你怎麽突然過來就親我?”

虞淮聽罷,心中一燙,動作都慢了下來。這樣的問題,叫他怎麽回答呢?

那溫軟的觸感停了下來,滄笙心中留戀又失落,早前的那點好奇也變得無關緊要起來,側過臉吻了吻他的臉頰。

說是吻還太美化,她就是拿嘴拱了拱他。“不打緊,不打緊,我不急著知道的,你可以慢慢想,咱們再親一會兒吧。”

虞淮因她這樣直白的要求而楞住了,旖旎的氣氛都被破壞殆盡,他笑得肩都在顫,躲避到一旁。滄笙的熱情似火,這會子正在興頭上,哪裏會依。誰曉得他一個勁笑什麽呢?捋起袖子就是上,半拉半拽地將人按到了軟榻上,俯身啃下去……

兩人都是個中新手,但愈是如此,一旦體會到其中的奧妙便更易沈溺其中。就這麽單純的吻來吻去也在床/上折騰了一刻鐘。

虞淮伸手撫摸著她若綢緞一般的長發,瞧她專心致志吻著他的臉頰,每一次輕觸都是繾綣的溫柔,滲進骨髓裏。

她遷就他,他自然也不能讓她覺得絲毫憋屈。

“往後你若是想要出去玩,便來同我說一聲罷。這幾日只能小心謹慎些,等過了段時間,府內人的註意力過去了,你便隨時都能出去了,只是要註意不要給人尾隨,好麽?”

她說好,親熱過後,神清氣爽,抱著虞淮不撒手:“我會小心不惹麻煩的。”

……

而今她這個心境,滄笙自以為同話本裏頭的新婚有些像。天天甜甜蜜蜜,樂得找不著北,偶爾親親未來準夫君的小臉蛋,日子美好賽神仙。縱然昨夜虞淮答應了可容她出去玩,可她現在卻更掛著家裏的人邁不動腿出門了。所謂有家室的人不愛玩,便就是如此了。

直到中午時分,趁著虞淮午休的當頭,她才出去了一趟。打的是出去采集藥材的幌子,過了街道也目不斜視,直奔山林。打算問一問她的同道中人魚精,這仙凡結合的大問題。

今個的魚精很是蹊蹺,深深紮在水潭中,怎麽喚都不吱聲。滄笙跳下水潭,才瞧見他整個擠在洞裏頭,淚眼婆娑地捂著嘴,小聲叫她不要說話。

滄笙納罕了,問:“這是什麽又把你嚇著了?”

魚精不喜歡她話裏那個“又”字,非要她挑出去了再問一遍才答:“這林中冒出下來一個老道,一眼就看出我是鮫人,你說嚇不嚇人?”

滄笙看了看他如此昭然的魚尾,良久才點了點頭,“恩,真嚇人。”

“他還說要我上岸同他一道去鎮上,我猜他定然是個拐子,便沒理他。這水潭奇深,我鉆下去他就拿我沒辦法了。”他說罷得意地搖了搖尾巴,仿佛這次拒絕做的多麽的機智超群。

“那你最後怎麽躲在這了呢?”

“那老道後來又回來啦,還在我這水潭邊睡了一晚。晚上的時候我聽到他自己在那自言自語地嘟囔,你猜怎麽著!”他一下瞪大了眼,語氣森然,真將滄笙唬住了,跟著睜大眼,“怎麽著?”

他無骨似地游過來,清秀絕美的臉湊到她的耳邊,小聲:“你們城裏鬧鬼了。”

滄笙打了個哆嗦,因為他突然涼了幾度的語氣,也因為他突然的臨近,竟至於叫她覺得有點不自在。從前都不會這樣的。

她其實被嚇破了膽,可她是要面子的石頭,豈能跟這膽小的魚精一般。一伸手擋住了他的臉,將他往外推遠了些:“你說個故事有必要這麽抑揚頓挫的?當是在朗誦麽?你就一般的語氣好好說話,怎麽鬧鬼了?”

魚精覺得沒意思,搖搖尾巴游遠了些,“說是一家王府裏的小郡主被個女鬼纏了身。這女鬼啊原本是附在一塊玉上,為一個公子所有。那公子從小就病著,身子不好,但模樣卻是一等一的好看,被那小郡主瞧上了。兩人互贈信物,好巧不巧,這公子就將隨身攜帶的那塊被女鬼附身的玉給了小郡主。這不,小郡主隔日就重病,那公子久病的身子卻突然好轉……”他黑白分明的眼將他瞧著,不留神又開始森森然,“那郡主請來了不少道士,我遇見的便是其中一個。可惜的是,那塊玉已經被郡主丟到河裏去了,連同她自己被女鬼扯走的一魂一魄。這魂魄都不全了,病自然就好不了。”

滄笙面無表情與他對視。

這對視持續了頗有短時間,魚精先慫了。抑揚頓挫過後,變臉似的繼續淚眼婆娑,:“怎麽辦啊滄笙,我好怕,那個女鬼會不會被丟到我這個水潭裏頭來了?”

滄笙不知道怎麽同他開口,含含糊糊道:“那都是謠言,我就是鎮上的人,我豈能不知道。”

魚精不信她的,思來想去自己一個人也沒什麽對策,巴巴同她祈求:“要不你將我帶走吧,我不敢一個人在這裏待了。”

若是以往滄笙說不準還就同意了,現在她知道要做一個“凡人”並不容易,這魚精還不谙世事得很,要是帶走了不是專程給自己找麻煩麽。

“你都這麽大了,還怕什麽鬼?這麽多年不都是好好的麽?我再過一陣就要和虞美人成婚了,把你帶過去養著,顯得我不忠貞。”

魚精豁然擡頭,怔住了。

片刻之後,滄笙清清楚楚地看見一顆淚從他的眼眶中溢出,化作一粒乳白的珍珠,悠悠朝潭底墜去。

“成婚?”他重覆了一遍。

滄笙挑了挑眉:“怎麽?仙凡難道當真是不能在一起的?”

魚精茫然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語氣還是平和的,眼眶子裏卻像連了珠串,那圓潤的珍珠不要錢似地顆顆往外撒,大有愈漸洶湧的趨勢。

滄笙拿手在水裏兜了兩顆珍珠,有點傻了:“你這是幹什麽?眼睛壞掉了?還是為我高興呢?”

魚精從前也愛哭,動不動蹦兩顆銀豆子很正常,可平常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幹嚎居多。這一會會的淚水量敵得過從前的總和了。

魚精還是搖頭:“我不知道。”

兩人一致懷疑是他的眼睛裏頭進東西了,折折騰騰地捯飭一刻鐘,一點效用沒有不說,寒潭的水位都上漲了幾分。魚精的身下鋪就了珠山,被水下的波紋一照,閃閃能亮瞎眼。

滄笙一個頭兩個大:“你……除了眼睛這麽不受控制之外,還有哪裏難受嗎?”

“……被你一說,好像渾身都難受。”魚精抽抽噎噎。

滄笙短暫一默,與魚精同時開口:“你不會突發急癥了吧?”

“我難道是被鬼上身了?”

滄笙本不是多膽大的人,聽他這麽一說,又掃到他娘裏娘氣的卷發忽然覺得有那麽幾分可能,平生了幾分退意。

兩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寒潭之下互望。

“你是想丟下我?”

他這樣說出來,她很沒面子:“怎麽會呢,要不你跟我去虞府待兩天吧,等你眼疾好了再回來?但是也說不準,得先問一下虞淮。府裏頭心眼多的壞人可多,我怕反而害了你。”

魚精矜持點點頭:“我聽你的。”在水中撒下一溜兒珍珠,躍出水面,走上岸魚尾便化作了人腿。那腿倒是修長筆直挺好看的,就是那鱗片化作的衣袍格外不濟,一如他做魚時的品相,華麗而騷包,腰帶上叮當掛著五色的珠寶。這樣高調的華貴,在她眼中原本該是艷俗的,給他那一張臉一襯又加分了不少,勉強只有點刺眼睛罷了。

滄笙猶豫了一會,將自己隨身攜帶的錢袋子遞給他:“把你的眼淚裝起來吧,往後我還能多收集一點拿出去買靈玉呢,都挺貴的。”都要成婚了,她更是要處處為虞淮著想。這珍珠她知道,蠻值錢的,帶他回虞府其實也不虧。

出了水,眼淚沒那麽多。魚精邊走邊哭,剛走到密林外頭,停下來跟她說他眼睛幹得有點痛。

滄笙給他喝了幾口水,果然又能順暢哭出來了。

……

滄笙如今的“人類身份”算是寄人籬下,沒有那個能力將人帶進虞府去,旁的不說,虞府家大業大,秘密也不算少。便讓魚精在外頭等一等,她先進去與虞淮通好氣,讓他點個頭發個話。

虞淮這會子剛從午憩中醒過來,見著是她不似對旁人的戒備,神思還未太清醒,眸中潤潤朦朦的,聽她說完,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你往後就是咱家的女主人了,自然有權利從外頭領人回來。”

滄笙覺得他這話說得倍兒給她面子,頓時大喜,應句那好,在他臉頰上嘬了一口,要起身跑出去。

虞淮慢條斯理喚了句慢著。不高不低的腔調,卻叫她生生止了步伐,回頭:“怎麽呢?”

虞淮支起身,悠悠遠遠將人望著,“帶人回來可以,但是你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了,男女大防要放在心上,省得麽?我心眼小醋意大,要辛苦你多擔待些。”

滄笙連連點頭,“省得省得。”諂媚的話張嘴就來,嘿嘿笑道,“畢竟我就好你這一口嘛。”

虞淮漸漸習慣了她言語動作上的撩撥,勉力也能坦然接受,不似從前的局促了:“恩,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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