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月不知道徐世炎是真的想知道他到底是誰，但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告訴他。

因為在勾月的眼睛裏，徐世炎或許修為極高，帶領軍隊的方法極為科學，但是他的心性，就已經決定他不可能是一名好的將軍。

一個能夠因為自己心中的情緒，而失去判斷能力的將軍，難道會是好將軍？

他先前所說的那句話，當然不只是嚇唬徐世炎而已，如果那名將軍再自視甚高，他不介意在這開戰的前夕，就斬殺大宋的鎮北將軍。

……

……

蠻族部落，每一個人都是天生的戰士。

阿卓是一名戰士，也是一名修行者，同時他還是一名虔誠的光明教徒。

事實上，大陸上所有的人都是虔誠的光明教徒，包括大宋，包括南方諸國，也包括蠻族。

盡管千年之前，因為在和宋國的戰爭中蠻族敗北，自此踏入了那片冰天雪地，被世間所有的人當做黑暗的走狗，光明的叛徒。

但是蠻族的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光明的孩子，他們對光明的信奉，無比虔誠。

先前因為聽到大部落將要試圖與大宋，與南方諸國，與整個人間開戰，阿卓曾經想要帶領整個澤西部落投靠宋國。

因為他不想做那些大部落的一枚棋子。

可是後來，天使出現了，那些在所有光明的故事裏的生物出現了，讓所有的蠻子都痛哭流涕，原來光明並沒有放棄他們。

於是不僅阿卓，整個澤西部落都停止了向南方前進的想法，當即加入了所有蠻族部落聯合起來的大軍。

因為擁有者修行的底子，而且實力還不低，阿卓很快就謀得了一個不錯的職位，同時也為澤西部落帶來相當優厚的待遇。

這一切，他很滿意，澤西部落的人也很滿意。

但是戰爭一開啟，就是十幾年，而且每一次都是不痛不癢，雖然說擅自揣測神的旨意是大不敬的行為，可阿卓還是忍不住去想，所有的蠻族都會忍不住去想。

只是不論他們怎麽想，怎麽好奇，那些飛在天上的天使們都不會告訴他們緣由。

盡管蠻族的部落一路南下，因為天使的存在，並沒有遇到什麽大的障礙，但是所有的蠻族士兵，都在心裏憋著一團火。

一團叫做憋屈的火。

他們的憋屈，甚至比南方的那些士兵更盛。

他們是天生的戰士，可是這場戰爭，根本就不是他們的戰爭，這只是異常神與神之間的戰爭。

特別是葉玖這名十八翼天使在敵方的陣營裏出現之後，包括阿卓在內的所有蠻族士兵的士氣，都產生了動搖。

為什麽對方也有天使？

為什麽光明不是只眷顧我們？

難道我們不是唯一的子民嗎？

這樣的疑問在每個蠻族士兵的腦海裏纏繞，最終變成某種魔障。

再後來，桀的出現，將葉玖打得連連敗退，整個蠻族聯合大軍又變得士氣高漲起來，先前的疑慮頓時消失不見。

可是就在今天，之前那名對方的天使，居然重傷了己方的天使，這是極大的恥辱，所有的蠻族士兵都在沈默，但是他們的士氣不減反增。

比如阿卓所帶領的一只小隊，此時就在自己的營帳裏激烈地討論著。

這是一個包括阿卓在內，只有十三人的小隊，也是蠻族部落裏為數不多的修行者偵查小隊。

這樣的小隊，在整個蠻族聯軍當中，也只有十只。

百萬之數的蠻族大軍，只有百名左右的修行者，可見在蠻族之中，修行者是多麽稀缺。

“這是恥辱，奇天大辱，你們知道嗎？當時我正在城墻下，已經快要找到攻破城門的關鍵了，一股騷尿淋下來，正淋在老子的頭頂，你們知道那種感覺嗎……”

“你這個還好，看到別的偵查小隊了嗎？一個兄弟因為忍受不了城墻上的那些汙穢語言，直接沖了上去，暴露身份，結果被幾十只矛活活插死。”

“行了，兩年以來，我們也沒少嘲諷對方，兩軍交戰，本來就是無所不用其極，你們這種心性，還怎麽打仗？”

“……”

爭吵還在繼續，坐在主位上的阿卓，卻顯得有些沈默。

他在思考一些事情，比如說白天的事情。

他是天生的戰士，是澤西部落的一名青年，是一名蠻族部落裏為數不多的修行者，更是現在這個偵查小隊的頭領。

這些是他曾經或者現在的頭銜，但事實上，在當初跟著那位來自南方的客人學習修行的時候，他也接觸過軍事。

所以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對於戰爭，阿卓擁有者超凡的敏銳嗅覺。

他知道那些飛在天上的天使們無比的驕傲，然而如此驕傲的天使，卻在今天，吃了一個敗仗。

他不知道這些年那些天使到底是為什麽，遲遲不發起總攻，但是他知道，這一次遭受如此侮辱，那些天使們肯定很生氣。

只是不知道這種生氣的程度，有沒有超越這些年拖延戰事的原因重要。

如今蠻族大軍的氣氛有些沈默，甚至是壓抑，但是阿卓知道，像他眼下這幅爭吵的局面，正在在每一個營帳裏上演著。

他不知道天使們的想法，但是他曾經從那個交會他修行的宋國人說過一句話：“實際上，人們信奉神，害怕神，卻不知道神其實也害怕人類，他們害怕人類不再信奉他們……”

對於那位宋國人，阿卓尊敬無比，自然對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銘記於心。

這個時候想去這句話，阿卓覺得自己應該做什麽了，或者說，可以做什麽了。

他站起身來，對著營帳內的屬下們吼道：“都他娘的別吵了，有任務。”

蠻族士兵之中，修行者極少，阿卓的修為，如果放在南方，放在宋國之內，絕對算不上起眼，但是在這裏，卻是為數不多的最高的那幾個之一，所以他的話，很有威信。

果然，一聲暴吼，先前還吵得面紅耳赤的幾人，便瞬間閉嘴，同時在阿卓的面前站得筆直。

阿卓壓低了聲音，說道：“白天的時候，天使們我們都遭受了天地的恥辱……但是請相信，天使們所遭受的恥辱，比我們更加嚴重，所以……我覺得大總攻就要開始了，在此之前，我想去做一些事情，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

偵查小隊的隊長，擁有獨自判斷是否出擊撤退的權力，根本無需向上級報告，因為這些小隊都是獨立存在的，根本就沒有上級。

此時聽得阿卓一番話，那些原本就覺得憋屈無比的戰士們，當即嗷嗷叫了起來，並無一人反對。

見得如此，阿卓臉上露出微笑，繼續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明日，一定會發起總攻，到時候，加上天使軍團，兩百多萬人一起沖鋒，我們的作用根本發揮不出來，所以要想建功，只能在今天晚上。”

“誓死追隨隊長！”

餘下的十二人堅定說道。

接下來，阿卓又吩咐了一些註意事項，隨後在悄無聲息之中，在蠻族大軍的邊緣，十三道黑影悄悄離開了營帳，朝著那座在夜色裏變得黝黑的城池前進。

按照阿卓的計劃，特悶今夜的任務，就是偷偷潛入那座城，然後摸清楚城內的情況，等到總攻的時候，直接將負責開啟關閉城門的士兵解決掉，開啟城門，迎候大軍。

畢竟白天的時候，因為桀倒飛吐血的那一幕，導致了城墻上的士兵和軍官都變得有些自大，今天夜裏，防守定然會因為這種自大出現漏洞。

這是十年來，阿卓和他的小隊對於那位大宋的鎮北大將軍的了解。

這位大將軍修為極高，帶軍也有獨特的辦法，但是缺點就是驕傲自負。

阿卓正是看中了這點，確定今夜大梁城的防守會因為徐世炎的驕傲自負出現疏忽，這才幹帶著自己的小隊直沖敵營。

不得不說，阿卓的計劃非常完美。

如果沒有勾月的話。

葉玖身為十八翼天使，確實是大宋軍方最強大之一，但畢竟常年居住在那座神殿裏，對人心根本就算不上了解，而居客愚人以及弄竹三人，雖然獲得足夠久，但也因為跟著山人常年在山上靜心修行，不問世事，對於戰爭這種事情，並不是很擅長，至於卓瑪和爛柯和尚就更不用說了，一個還是小女孩心性，一個更是主張和平的和尚，能對戰爭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而唯一一名經歷過無數戰爭的將軍，真正的軍人，徐世炎卻有著驕傲自負的缺陷，而且這些年一直都是鎮北將軍，蠻族人對他的性情可謂比他自己還要了解。

所以此一戰，實際上稍有心機，並且擁有足夠兵力的人，都可以將大梁城這座險地拿下。

可問題就在於，在這大梁城中，出現了一名叫做勾月的男子。

他來自天庭，曾經是天庭之中除了神聖之王外最有權勢的八個人之一，同時也因為活得足夠久，所經歷的戰爭無數。

更重要的是，他了解天使，也了解惡魔。

不論是天使和惡，都是極其高傲的生物。

白日裏，桀受到那麽重大的恥辱，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所以勾月料定在不久之後，總攻一定會發生。

而且相對於徐世炎，他更加謹慎。

他不確定在蠻族的軍隊裏，有沒有人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而提前搞一些小動作。

但是謹慎的性格，使得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所以自從葉玖從天上飛下來的那一刻，他便出言提醒，而且成功從徐世炎的手中，奪取到了大梁城防守軍事的所有權力。

有大主教，世間最有威信的三個人，還有西方那座寺廟的聲音，這些人都支持他，還有誰會反對，敢反對？

於是整座大梁城，看起來並沒有發生任何的改變，但實際上，卻比之前，防守的等級提升了不止一倍兩倍。

可以說，現在的大梁城，別說是蠻族大軍，就算是天使軍團，那也是可以擋一擋的。

只不過現在的勾月，卻還是在擔心，因為天使軍團的威力，他很清楚，就算他的計劃再完美，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也沒有任何的作用。

所以他只希望，自己能夠堅持到楊晨……或者加百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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