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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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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某天寂靜無聲的夜裏,小秦嫣忽然被一陣淒厲的叫喊吵醒,她睡眼惺忪地爬起來把頭探到窗外去,看見她的爸爸秦文毅披了件睡衣匆匆打開院門。

她裹著被子趴在窗臺,聽見遠處的吵鬧聲越來越大,在漆黑的夜裏,有女人的嘶吼劃破夜空,慘絕的聲音透著寒冷令人發抖!

大概一會後,吵鬧聲漸漸變小,她看見爸爸回來了,可是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女人,一個年輕女人,小秦嫣穿著拖鞋跑到樓下的時候,那個被秦文毅領回來的女人在哭泣,手腕上有傷口,還在滴血,秦嫣站在樓梯上嚇壞了,孫田鳳跑過去把秦嫣拉回房,秦智也在樓下,秦文毅讓他去一趟隔壁,問問南家人能不能聯系他們的私人醫生。

那時南禹衡的私人醫生還是個和氣的中年男人,每周都會到南家替南禹衡檢查身體,或調整藥方,偶爾和秦文毅碰上面還會聊兩句。

今夜事出突然,秦文毅並沒有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思忖過後覺得麻煩南家的私人醫生最為穩妥。

而這個受傷的女人名叫姜寒,住在東海岸的上山區,那裏地勢獨特,只有三座房子,除了端木一家,還有家世顯赫的裴家和鐘家。

而姜寒便是鐘家的傭人,那晚,秦文毅出門的時候便看見渾身是血的姜寒沿著山道一路跑下來,後來被鐘家的幫傭捉到,她便沒了命的掙紮扭打,就像瘋了一樣。

至於為什麽,姜寒始終閉口不提,鐘家幫傭怕深更半夜她繼續這樣折騰下去,讓整個人東海岸人看笑話,便綁了她,被正好趕到的秦文毅撞到,喝止他們放了姜寒!

鐘家大管家禮貌地跟秦文毅頷首,言語間客氣卻強硬地說:“這是我們鐘家的事情,秦先生不用插手。”

秦文毅看向姜寒,她死死咬著唇,把嘴唇咬出了血,眼裏全是乞求的光澤盯著秦文毅,仿佛秦文毅就是她的救命稻草,那時秦文毅甚至相信,只要他調頭走人,面前這個剛烈的女人便會立馬咬舌自盡,那一刻,他竟然在這個女人身上看到林巖淡漠而強硬的姿態。

他終究沒有撒手不管,而是語帶威脅地對鐘家大管家說:“鐘家的傭人半夜渾身是血外逃,被鐘家人連夜捆綁回去,你敢帶她走,我就有本事讓這件醜聞明天一早傳遍整個南城。”

秦文毅是做傳媒起家的,他這句話並不是嚇唬鐘家大管家,只要他想,他的確有能力做到。

他頎長而寬闊的身姿立在鐘家幫傭面前,或許他並不是大門大戶出來,年輕時從農村一路摸爬滾打什麽都幹過,三教九流也都接觸過,威怒中總是帶著一股匪氣,鐘家大管家權衡利弊,最終沒有堅持,秦文毅便帶了姜寒回家。

姜寒病好後就留在了秦家,秦嫣和秦智並不知道爸爸和鐘家之間是怎麽談的,總之鐘家沒有再上門要過人。

但很快,這件匪夷所思的事,因為一件更匪夷所思的事在東海岸炸開了鍋。

有人說姜寒懷孕了,有人說親眼看見那晚秦文毅為姜寒和鐘家硬鋼,有人說秦文毅早就和鐘家傭人姜寒好上了,還有人說姜寒懷的正是秦文毅的孩子。

有人的地方總有是非,而對於東海岸這樣聚集著豪門闊太的地方,美容院的包間,悠閑的下午茶,太太們例行的宴會,都是傳播八卦最快的途徑,短短幾天時間,整個東海岸都在背後議論著秦家那揭不開鍋的醜事。

雖然男人們表面制止太太們這種八卦的行徑,但關起門來也會議論起,秦家那男人有個這麽漂亮的大明星老婆,還要跟個傭人偷情,偷誰家的傭人不好,偏偏偷的是東海岸地位最顯赫的鐘家,這下和鐘家結下梁子,恐怕日後的生意也會受到阻礙。

男人們往往想的是長遠的利益,聰明的男人不會在女人身上栽跟頭,這是東海岸絕大多數男人走到今天的地位深知的道理。

對於東海岸人的議論紛紛,秦文毅並沒有多大的反應,每天如常,無論遇到誰,神色依舊。

但秦智和秦嫣卻受到了極大的困擾。

某天,秦嫣等哥哥放學,遇見幾個高年級的女生,笑著對秦嫣指指點點,秦嫣稚嫩的小臉看向他們,其中一個女生跟另外幾個女生說:“我聽我媽說了,她爸媽都不是什麽好人。”

說完這句話,幾個高年級的女生已經走遠。

南禹衡早了一點離開,正好看見穿著紅色小裙子的秦嫣一個人站在那,小手緊緊抓著裙擺,肩膀微微發抖。

他朝她走過去拍了下她的肩,秦嫣回過頭,南禹衡看見她眼圈紅紅的,那雙如黑葡萄般的大眼裏好似隨時會掉出水珠來,站在空蕩的走廊,像被人遺棄的可憐蟲,帶著濃濃的哭腔擡頭望著南禹衡:“她們說我爸爸媽媽不是好人,他們為什麽要這麽說?”

夕陽悄無聲息地落進教學樓裏,斑駁的光在走廊裏拼湊成支離破碎的影子,南禹衡微微皺起眉低頭看著她。

她還小,他無法跟她說清楚,在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只願意看見自己想看見的,認為自己願意認為的,總有人不惜詆毀別人,娛樂自己或者保全自己,世界太大,也太覆雜。

他只是牽起她的小手聲音清淡地說:“芬姨做了小蛋糕,和我回去吧。”

在小孩子的世界裏,不管媽媽爸爸在不在身邊,他們永遠都是最好的,小秦嫣無法接受別人說自己的爸媽不是好人,那難過得讓她眼圈紅了一路。

下了車,秦嫣跟在南禹衡身後,穿過一片藍葉玉簪走進南家,南禹衡的家裏不像秦家有那麽多東西,到處都能找到兄妹兩的小玩意,一看就是個有孩子的屋子,充滿人情味和溫暖。

相比之下,南家要清冷許多,極具中性的灰色調調,深木色茶幾和桌椅,沒有多餘的裝飾畫和裝飾品,家裏很多地方倒是空出了放擺設的位置,只是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並沒有被填上,秦嫣每次過來都會覺得南禹衡家過於單調空曠,給人感覺很清冷。

有時候她會把自己家的小風鈴之類的小玩意拿過來,掛在南家的飯桌旁,或者把小娃娃掛在窗戶上,芬姨問南禹衡要不要收拾起來,南禹衡總是無所謂地說隨她去。

不過今天,秦嫣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嘰嘰喳喳個不停,芬姨一見她那樣,嚇了一跳忙問她怎麽了?

小秦嫣在外面尚且克制,一進家眼淚就吧嗒吧嗒掉了下來,她問芬姨自己的爸媽為什麽是壞人?他們做了什麽壞事?

芬姨聯想到最近的流言蜚語,立馬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她是個情商很高的女人,在處理事情方面總是得體周到。

小孩子忘性大,她便岔開話題想轉移秦嫣的註意力,但這次,似乎涉及到自己的爸媽,秦嫣並沒有那麽好糊弄。

最後,南禹衡對芬姨說:“蛋糕還有吧?”說完對她使了個眼色,芬姨立馬明白過來,趕緊去現做。

她走後,南禹衡倒了杯牛奶給秦嫣不經意問她:“你爸媽對你好嗎?”

秦嫣雙手抱著杯子點點頭。

南禹衡又問:“他們有做過壞事嗎?”

秦嫣又搖了搖頭。

“那你覺得他們是好人嗎?”

這下秦嫣肯定地點點頭。

南禹衡拉開椅子坐在她對面認真地盯著她:“這就夠了。”

“什麽?”秦嫣昂著小腦袋。

南禹衡長臂伸到她的面前,拽過她掌心的杯子,把杯子把手對向她,然後聲音潺潺如流水地從喉嚨中溢出:“你能看見杯子的把手嗎?”

小秦嫣嗅著鼻子說:“看得見。”

“但是從我這個角度卻看不見,所以我覺得這個杯子沒有把手,是個破杯子,因為我根本沒有看見杯子的另一面。

就像你的爸媽,別人沒有和他們生活在一起,不了解他們,只看到他們的一面就對他們指手畫腳,但你從小和他們生活在一起,你應該相信你看見的。”

南禹衡彼時已經十五歲,慢慢經歷了變聲期,聲音不再清透,有種好聽的低沈,像琴弓劃過大提琴的弦,沈穩而有質感,讓秦嫣的情緒漸漸舒緩。

她臉上的眼淚凝結,似懂非懂地盯著面前的杯子,伸手將牛奶杯拽到自己面前,雙手捧著,心裏剛才那憋屈的感覺,好像隨著南禹衡的幾句話忽然煙消雲散了。

南禹衡卻慢慢低下頭若有所思,桌角沙漏裏的流沙在一點點流逝,那是個很古老很粗糙的木質流沙,裏面裝著很細的白沙,南禹衡總是會盯著那個東西發呆,濃密的睫毛像扇子,頭頂小燈薄薄的光被他長長的睫毛剪碎,灑在臉上,透出清淺的光來。

半晌他低聲說:“要是以後,別人也說我是壞人,你會相信嗎?”

這下小秦嫣卻擦了擦眼淚堅定地說:“南哥哥不是壞人,說你是壞人的人才是壞人,我肯定不會信的。”

南禹衡微微眨了下眼回過神,轉眸看著秦嫣通紅的小臉,忽而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秦嫣怕他不信自己,還伸出手義正嚴辭地說:“那我跟你拉勾勾,無論以後發生什麽事,我一定站在你這邊,一定!”

南禹衡低頭看著那只小手,已經不像幼兒園時那麽胖嘟嘟的,但是依然很小很細,輕易能捏碎,就像小孩子的誓言,脆弱易碎。

所以南禹衡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站起身對她說:“吃完蛋糕我送你回家。”

秦智通常放學不會立馬回家,如果南禹衡恰巧那天去學校,秦嫣偶爾也會跟著他先回來,在南家吃點零食寫作業等哥哥,或者芬姨晚上做了好吃的,她幹脆蹭頓飯再走。

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她向來自己走回家,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麽今天南禹衡非要送她到家。

在家門口的時候正好碰上才瘋回來的秦智,他校服扔在背上,騎著輛亮黃色的山地車,碎碎的短發隨風飄揚,到院門口,長腿一邁,車子停下,頎長的身影落在路燈下,掠了眼南禹衡。

如今的秦智比南禹衡矮不了多少,兩人的氣質也越來越迥然,一個淡雅如霧清清冷冷,一個落拓不羈風風火火,兩人依然沒有什麽交集。

南禹衡讓秦嫣先回家,他有些課題要問秦智,秦嫣乖乖進了家門,秦智倒有些詫異,他雖然和南禹衡交情很淺,但卻清楚隔壁的南少爺身體雖弱,腦子卻很夠用,他即使大半個月不來上課,稍稍看一下習題便能自行領悟,還需要問他?

果不其然,南禹衡並沒有問他關於學習方面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那裏做白日夢,我覺得似乎萬物都能順應周遭環境。一個人就算知道他三十年後會死,也不會因此永遠悶悶不樂。三十年,三天……這只是觀點的問題。當我沒在遠方看到幻景時,我會自己打造海市蜃樓!!!”《小王子三部曲2:風沙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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