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當初委派任務，要的便是不能在朝官員。我想過很多原因，還是怕打草驚蛇，這個裴大人是送親的領隊人，我們得到他的照拂，也不算是貼不上邊。”顧長明知曉果子的擔心，他何嘗不擔心柳竹雪涉世未深，而對手又藏於暗處。

“我相信柳姑娘足以自保，她不是會逞強的人，接下任務之前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確定自己能夠勝任的。”小鳳凰撇了撇嘴角道，“而且我們雖然是混進隊伍的，難道不能想想辦法，往前多鉆兩步。要見三公主難，要見柳姑娘不見得會更難。”

小葫蘆對開封城中沒有絲毫的興趣，他等著出了邊關，看看異域風情。只是眼前隊伍行進的太慢，這樣子的速度要走到遼國會是猴年馬月？

這邊正在解釋，隊伍再次停了下來。顧長明身材頎長，平望而出，二話不說，一手抓住一個往前撥拉：“隊伍開始分成兩邊了，我們要趕到前面的那一小部分裏面去。否則等他們出了門，我們真成了白辛苦一場。”

顧長明走在前面，沒見他動手，那些要擠壓過來的人群，自覺往兩邊分開，似乎他全身長了刺接近不得，而那些人還完全沒有察覺到。

小鳳凰走在他身後，知道他是用了真力施壓，把兩邊的人群巧妙推開，樂得輕松往前走，追上青色衣飾那一堆時，至少沒有汗流浹背的。

“快到城門口了，那個蕭錚應該會出現。”顧長明扯了周身的威壓，頓時被擠在人群中間。縱然是蕭錚往面前走過，也未必能夠認得出他的臉。

話音剛落，蕭錚與前兩次的狼狽完全不同，騎著一匹漆黑駿馬，整個人顧盼生姿，格外精神奕奕，身後跟著十二名侍衛隨從，方才有樞密使的風範。

顧長明遠遠看著他，微瞇起眼，皇上始終對此人的真正來意持保留態度，便是因為此人行為舉止變化太大，不知道哪個才是其真正面目。

蕭錚正回頭和身後的隨從交代，等出了開封城後，必須派四個人去大宋公主的馬車前後照應，路途遙遠，出了岔子誰也擔負不起。忽而後背一熱，仿佛有人在遠處暗查，他飛快的轉過方向，要一探究竟。

放眼望去，人頭攢動，哪裏有什麽特別的人物！蕭錚越想越不對勁，又喚來最得力的侍衛，言明送親隊伍中可能會出問題，不可放松警惕。

顧長明所站的角度，很清晰的看著蕭錚瞻前顧後的，明顯是察覺到他的目光。這個人果然很有些意思。這長長的隊伍中，數百人在各自做事，偏偏只看了一小會兒，蕭錚已經發現。

這樣厲害的人，怎麽會在開封府的大街上被一枚果核卡住喉嚨差點丟了性命的？顧長明知道先前是有些小看此人，但願此人不是敵手，是真心實意前來大宋和親的才好。

“隊伍分開了。”小鳳凰一聲低呼，前頭不遠處已然看到城門，而他們恰好走到隊伍的前半段，後面的人群分成數批井然有序的退後，等四人擠過城門，後面跟隨的不過十幾個專門斷後的。

裴永倫在前方繞了一圈，又轉回來選擇與顧長明並肩而行：“路上吃喝不用愁，我早早的是設計好的路線，每天必須休息在宋遼兩國官道邊的驛站中。如此一來，行進速度會慢些，確保安全更重要。”

顧長明佯裝沒聽出來他話裏的意思，附和的點頭說了幾個對字。

裴永倫明顯對這個反應不太滿意：“我說看你長得一副聰明相，怎麽說話這麽呆？”

顧長明側目看他，一字不發，雙眸深不可測，落在裴永倫眼裏卻成了，此人被說中的了弱點，連反駁的話都擠不出來。既然收了蘇旭的銀子，不為難他們了。

裴永倫做了件更可氣的事情，他伸手捏兩下小葫蘆的臉：“過些日子，路不好走，你到時候別哭鼻子。”

小葫蘆很久沒被人這樣捏臉，手勁還挺大，忍耐著不能發作，只能幹瞪眼。

“蘇旭到底在什麽環境下長大的，怎麽老鄰居沒一個聰明的。”裴永倫搖搖頭，大聲嘆口氣走開了。

“我第一次聽到有人當面說你不聰明，還說你呆。”戴果子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他肯定覺得我們是一群鄉下人，沒見過世面。如此龐大盛裝的送親隊伍把我們嚇得說不上話了。”

“再盛裝也堅持不了幾天。”顧長明面無表情的答道。

小葫蘆正在用衣服死命擦拭臉頰：“這人捏就捏了，手上一股不知什麽味道，臭死了。”

“你就是小臉太幹凈才會被捏的，以後當小叫花子多好，臟兮兮的誰也不好出手。”戴果子吸了吸鼻子，好像小葫蘆說得不錯，那個裴永倫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要說起來，遼國使臣不算在內，送親隊伍中都是發了新衣服的。他們穿得雖然土氣點，那也是簇新簇新的貨色，不該有什麽味道才對。

天氣涼爽，更不會出大量的汗。戴果子還在費力的分析著到底是什麽味道，有些刺鼻這麽難聞。

“他離開之前，身上很幹凈，是繞了一圈後回來才有的。”顧長明方才把大部分註意力都用在蕭錚身上，反而忽略了裴永倫的動向。這氣味還是混合的，送親隊伍中要是有胭脂味，甚至油煙氣都實屬正常，臭得這麽醒目，是生怕別人不會察覺出來？

“不想了不想了。”戴果子動腦子腦仁疼，“等會兒沒準答案自己會往外冒，這會兒快要鉆進死胡同了，還是先想想怎麽和小竹聯系上。總不能一直分開行事，連她是否安危都毫不知情。”

“她說過會出來找我們的。”小鳳凰絕對留了一手，她把隨身帶著的白和羅香分給柳竹雪一些放在荷包中。她隨身同樣攜帶，白和羅的氣息雖然不很香，勝在辨識度很高。即使身周的人再多，只要對方鼻子不壞，該聞得一定能夠聞出來。

“白天不會方便，剛才裴永倫說過晚上會住在驛站。驛站上上下下的走動很稀疏平常，不會引起別人的註意。”顧長明很快清點了人數，除開穿著遼國服飾的那些人，剩下的一共還有三十七人在馬車之外。

三公主乘坐的馬車寬大舒適，裏面肯定有侍女隨身服侍，還包括了委以重任保護公主周全的柳竹雪。

滿打滿算不過四十餘人，與先前浩浩蕩蕩數百人的熱鬧場面是不能比擬的。顧長明聽到身後還有車軲轆的滾動聲，那是三公主的陪嫁物，裝滿十輛車，正好用來壓陣。

“我說那個討厭鬼如果再來捏我的臉，我可以反抗嗎！”小葫蘆到底臉嫩，指痕浮上來更加醒目，“他不是收了銀子，怎麽還動手動腳的！”

“他只當你是個半大小子，所以最適合他出手欺負。”戴果子反而覺得裴永倫不是那麽難相處的。他們不過是花了一百兩銀子當保護費的路人，若是對方太客氣，肯定是別有用心了。

“那位蘇大人好像說我們是一家子。”小鳳凰左顧右盼的，既然是出門找爹，那麽必然是親兄弟。四個人四種長相，不知道裴永倫是怎麽說服自己收了銀子假裝眼瞎的。

“那你們更要護著……”小葫蘆的嘴被戴果子的手掌用力一捂，差點憋氣過去，兩條小腿用力回踢。小鳳凰卻撲過來按住了他的膝蓋。

小葫蘆才相信是發生了意外，小鳳凰總不會幫著外人來欺負他的。顧長明臉色微變，這個蕭錚到底在想什麽，送親隊伍才走出開封府二裏路，他應該是與馬車中的三公主問候完畢，沿著隊伍逆方向而來，準備看清楚隊伍中的每一張人臉？

顧長明幾個與他不止打了一次照面，絕對不是換身衣服能夠蒙混過去的。蕭錚若是這樣都認不出來，哪裏有資格當什麽樞密使？

蕭錚走得飛快，已經過了十五六個人。顧長明不敢托大，要是這個檔口便被認出來，前途堪憂。

蕭錚沒道理會假裝看不見，一旦喊出來，裴永倫哪怕收了再多銀子也會把他們四人從送親隊伍中驅逐而出。想要偷偷跟在隊伍後面，並非做不到，但是至少要花費比原來多數倍的精力。

顧長明想招呼一聲，趁著蕭錚被前面兩人拖住，他們先找個地方躲避片刻。

裴永倫大踏步的過來了：“你們，對，還有你，走路走得這麽慢是要耽誤行程嗎，給我全部上車去。”

顧長明一句反駁的話沒有，裴永倫說什麽就是什麽，被帶向隊伍最後的那十輛馬車處。裴永倫顯然深知馬車中裝的物品各有不同，先停在第三輛前，把顧長明和小鳳凰推了上去，又把小葫蘆從肩膀處抓起，拎著往前走，扔到了第七輛車前。

戴果子心驚膽戰的看著他老鷹抓小雞般的勁道，到底是場面戰場廝殺的男人，小葫蘆雖然身形像個孩子，分量還是擺在那裏，看裴永倫的架勢，一手提兩個這樣的都不是什麽問題。

他好手好腳的，還是自己加快速度爬上馬車，鉆進去發現內有乾坤。

顧長明的眼力好，只需要車門透進來的一線光，把車內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馬車內堆著六口木箱，全部用黃銅鎖扣好。而箱子擺放的位置很巧妙，中間留出個方形，坐兩個人也不會擁擠。

他沒有二話跨過箱子席地而坐，小鳳凰有樣學樣坐在他的身邊，隨手敲了兩下木箱壁，發出碰碰的悶響，看起來裏面好東西裝得滿滿當當的，全是真金白銀的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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